第16章
或許是聞人昊一直忙,竟然連續七、八天都沒來找他,他不免有些坐卧不安。
最近和聞人昊之間變得越來越親密,他也很少去花田那裏坐着了,現在聞人昊不來,他立時又變得很是苦悶。
那花田裏盡是毒花粉,別人不能久坐,他自己卻是無礙的,只是他下體傷勢還沒完全複原,若是被人發現了,倒是有些不妥。
正躊躇時,便聽有敲門聲傳來。
自從上次聞人昊破門而入,這門已重新修繕過,煥然一新。
羅夜暝擡頭一看,卻是那個叫陸修的藥師。
「陸……陸先生怎麽來了?」羅夜暝起身迎客,頗有些躊躇。陸修一直對他不冷不熱的,倒是不好稱呼。
「你叫我陸大哥便好。」看出他的不自然,陸修說道,「最近身體怎樣?」
「還好。」
「還好麽?」陸修撇了撇唇,似乎有些不以為然,「你脈象虛弱,唇無血色,顯然是心中有事,愁思難解,再這樣下去,只怕會落下隐疾。你到底有什麽心事?」
「沒什麽。」羅夜暝怕他看出自己臉上的表情,避開了他的目光。都說大夫可怕,沒想到陸修年紀輕輕,竟然憑着診脈就能發現這麽多蛛絲馬跡。
「你不說我也知道,堡主将你鎖在這裏,禁止你出入,所以你郁結于心,難以排遣,是不是?」
羅夜暝愣了一下,連忙點頭:「是的。」
「其實……堡裏已不需要你那一味藥引了,不過堡主仍然不想放你離開。」
「他對我解釋過了,說是要确認毒性不反複。」
「若是反複的話,再請羅兄弟來堡裏做客,羅兄弟也是願意的罷?如今困你在這裏,卻又不将你放走,讓你病情加重,實是有些不對了。」陸修頓了一頓,「我今天來就是想帶羅兄弟離開獨尊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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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麽離開好像不太好吧?」羅夜暝頗為躊躇,「聽說聞人堡主有事出門,過幾天他回來,毒性不反複了,我也可以和他道個別。」
陸修嘆了一口氣,只得說了實話:「堡主做事很是謹慎,我也只能偷偷将你放走,讓你回去見一見爹娘,若是堡主知道,怕是會将你追回來。如今趁着他不在,羅兄弟倒是可以回家一趟。」
聽到聞人昊不想他離開,他不由有些竊喜在心,人也不知身在何處,只覺得暖洋洋的很是快活。只是陸修如此好意,三番兩次拒絕自然不妥,而且還會被人發現他的心思,只好道:「那陸大哥等我一等,我準備一下就走。」
其實這次分別,或許是再也不能見了。
這麽一想,羅夜暝變得更是沒了精神。
他在房中轉了一轉,委實沒什麽可收拾的,瞧見聞人昊送給他賞玩的珠寶當中有一柄匕首。這匕首的刀柄是由純金打制,上嵌寶石,看起來甚為花俏,鋒利卻只能算是一般,他便将匕首貼身藏着,用來防身。玉簫和琴不好藏,于是便不拿了。
若是他真的在乎的話,便會來問自己要回來吧。
* * *
陸修早就準備好了鑰匙,解開他腳踝的鐐铐,又讓他穿上堡裏弟子的衣裳,戴上紗帽。堡裏的弟子經過花田時,都會戴上紗帽遮住花粉,卻是料不到會給人造成可趁之機。
陸修帶着他走小路,一路上也沒遇到行人,想必是陸修早就打探好了路徑。
羅夜暝道了謝,想着此去一別,聞人昊不知會不會來尋找自己,心下忐忑不安。自己故意拿他東西,想要他尋來,若是他着惱自己偷盜他的東西,又對這小物看不上眼,又該如何?
聽陸修說,聞人昊這一次出門要兩、三個月才回來,這麽說的話,聞人昊的确是想把他丢在獨尊堡兩、三個月不理不睬。
也許是他太忙,忙忘了吧,如果知道自己一直在等他,他應該會對自己說一聲的。
回去看一看爹娘也好,免得他們擔心。到時如果聞人昊需要自己的話,自然會尋來,如果不需要,自己沿路回去獨尊堡偷偷見他一面,也沒甚麽難的。
陸修說化功散的解藥只有堡主知道,所以沒能給他,他也并不介意,沒了化功散的解藥,以後要見聞人昊,反而有了一個理由,也免得自己還要絞盡腦汁地想。
他出了獨尊堡,順着陸修指明的方向朝前走。也不知有沒有走錯了方向,周圍越來越偏僻,完全看不到人影,幾乎是荒蕪人跡。
他原來就病體未愈,又走了很長的一段路,如今要到了晚上,而一路上不是灌木就是草叢,或是稀疏的山林。
此時濃雲密布,很快就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
漸漸地,雨越打越大,仿佛瓢潑。
他身上已然力竭,再也走不動一步,只能軟倒在地上,任憑暴雨如注,傾瀉一般澆在身上。
身上被淋得濕透,他不由暗嘆倒楣,但此時下雨也不是毫無好處。這一場大雨沖去了他一路走來的痕跡,若是再有人來尋,便極難尋到。不由心裏安定了幾分。
此時荒野之中,只能聽到雨滴垂落,不由又有些孤寂之感。
以前的這個時候,聞人昊正将他抱在膝上吃飯,對他珍愛無比。他還記得那時的燭火,将整個客廳照得異常溫暖,而聞人昊當時的目光,令他不敢直視。
一旦習慣兩個人的日子以後,再過一個人的生活,這寂寞竟會變得如此可怕。
幸運的是,這一夜并沒有野獸出來覓食,否則他辛辛苦苦從獨尊堡跑出來,卻是做了野獸的宵夜,只怕是要笑破了聞人昊的肚皮。
或許他也會有一點擔憂的吧?
身上雖然不能動,但心裏卻是甜絲絲的。
半睡半醒時,只覺得雨絲仿佛輕吻着身體,卻是比不上聞人昊那般溫柔。
當神智完全清醒時,發現自己身上發了高熱,已是病了。身上仍然疼痛不止,比昨夜到底是恢複了一些,還能勉強走動。
他用匕首砍了小半個時辰,才将一根樹枝折下,慢慢拄着走。
他腹中饑餓,然而此時身上除了一把匕首外,連果腹的東西都沒有,也不知走了多久,才找到路人。
問過了路,才知道原來這裏離金陵并不遙遠,若是騎馬只需兩三個時辰就到了,若是走路,卻需要兩天才能到。
想不到行蹤神秘的獨尊堡竟然離金陵這麽近,這個消息傳到江湖上,只怕又是軒然大波了。怪不得那天他和致青私會之時,竟會和聞人昊巧遇。獨尊堡既然離金陵不遠,想必聞人昊經常去金陵的。
聞人昊終日繁忙,也不知平時在外面做些什麽。轉念又想,致青也并不喜歡待在家裏,而是喜歡四處游學。
就連自己也是十五歲開始闖蕩江湖,早就習慣長途行走,因此帶着一柄匕首就已足夠,雖然失去武功,但還能捉魚摘果,也不大辛苦。
武林之中各大幫派勢力都只在自己幫派附近,盡管金陵是王氣之地,但來往的都是權貴商賈,少有武林中人。
羅夜暝當年為了方便追求許致青,因此讓人就近在金陵開了一個茶樓,又為了迎合許致青,只做名茶,過往行人歇腳喝的茶水卻是沒有,茶樓生意自然十分清淡,平時也沒多少客人,閑得天天拍蒼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