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欣喜萬分的回到客棧時,房間裏的燈卻是沒有亮着,他一邊點了火折子,一邊柔聲說道:「怎麽不點燈?是不是在生我的氣了?」
他剛想說自己點他的穴道很淺,不可能還沒有解開,轉過身時,卻見床上人已經沒了,伸手一摸,被衾都是冷的。
難道是被人擄走了?
他心下一驚,幾乎将被子也掀了開來,很快就看到了放在被子裏的短刀。
純金手柄的小刀在光下甚是耀眼。
雖然在他眼裏,羅夜暝只是個藥人,但對他确實不薄,凡是哄過人用的手段他一樣不少,不管是金銀珠寶還是琴棋書畫,都會捧上前來任君挑選,甚至連胭脂水粉都有。
依稀記得這金刀的确是在其中的,卻沒想到羅夜暝一直悄悄藏着。
他家大業大,也不少這麽一柄平平無奇的小刀,如今看來,卻不免覺得羅夜暝的喜好過于庸俗了些,不由失笑。
他把這刀放在被子裏是甚麽意思?是圖窮匕見,還是還君明珠?
聞人昊微微笑了一下,火折子像是燃到盡頭,漸漸熄滅。
黑暗中,他站立許久。
走就走吧,聚散離合他見得多了,也不少這麽一次。
只可惜他又一次被人抛下了。
早就發過誓,絕不讓人先抛下自己的,卻是被他搶先了。
還以為他不會這麽敏感的,想不到他呆是很呆,卻還沒呆到家。聞人昊輕聲笑了起來,說不出是迷茫還是惆悵。
他送給情人的東西不知有多少,但是翻臉吵架時,也沒看到對方把東西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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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夜暝迷迷糊糊地睡了又醒,只覺得自己作了許多夢,夢裏聞人昊和許致青并肩而立,仿佛一對玉人一般,他卻是滿臉病容,站在人群當中仿佛路人,聞人昊帶着許致青就從他身邊經過了,看也不看他一眼。
這夢本來極為荒謬,但他被夢驚醒,卻覺鼻尖酸澀,心中苦痛難當,睜開眼時,只見弟弟伏在床邊,一手支頤,正疲倦地打着盹。
為了一個負心人自暴自棄,反而舍棄了親人,的确很是不該。可是他泥足深陷,不能自拔,即使是家人也不能救他。
身體将養了幾天,卻還不見起色。母親雖然表面上若無其事,但眼睛早就哭腫了。
他想忘記聞人昊,早些好轉過來,只是身上毫無內力,又一直想着那個人,當然是難以好轉。
邪派三教鼎立,天吳派人多勢衆,五毒教毒名遠播,只有獨尊堡幾乎從不在江湖中現身,但卻名聞武林,自然是因為他的毒藥和暗器很是詭異的緣故。
聞人昊肯放心将他留在客棧裏,自然是想到了他身上毒藥未解,不會離開。可是他的心都在那一刻冷成灰燼,又哪有心思惦記着武功?
如今一病不起,更有種一了百了的想法。
其實死了也不是沒有好處的……若是真的死了,就不用再看到他倆嘲諷的眼神,也不用看到他們卿卿我我地在一起了。
只有自己最傻了,居然傻傻地覺得,聞人昊其實是對自己有點感覺的。
他迷茫地想着,只覺得心裏痛得厲害,幾乎無法保持清醒。
羅星曜一邊輕輕搖着他,臉上還帶着淚痕:「哥哥,你醒醒,把藥喝了就好了。」
他努力睜開眼睛,看到羅星曜眼圈都發黑發腫,心裏說不出難過,只得勉強笑了笑:「好,我喝。」
他并不信藥能治他的心病。早就喝了一個多月的藥,要好的話早就好了。
但這次把藥喝下去時,卻覺得有些不同。散亂的真氣竟然有漸漸合為一股的跡象。
他不由有些吃驚:「這藥是哪裏來的?」
「一個游方郎中開的,哥哥喝着有效麽?」羅星曜的神色有些不自然。
「是他來過了?」
「什麽他?」
羅夜暝看着弟弟小心翼翼的表情,心中了然,低聲道:「你不必瞞着我了,也只有他能解我身上的毒。」
即使他來,也不能證明什麽吧。聞人昊當初決絕的反應,早就暗示了兩人最多止步于朋友的關系。
羅星曜道:「他說他是哥哥的朋友,還送了解藥來,想要看看你,不過娘不讓,說哥哥病了一個多月,他要是有解藥,早該來了,不必等你快死了才來。」
朋友……果然是朋友嗎?羅夜暝目光中的光芒變得更是暗淡:「娘說得對,是我太蠢了。」
羅星曜又道:「他還想再說什麽,但是被娘送出去了。」
羅夫人身無武功,能把聞人昊送出門,當然也是因為聞人昊并不執着的關系,想來聞人昊想見他,也只是随口一說。或許真的是自己病得快死了,引起了聞人昊的同情心,他才将解藥送來。
羅夜暝心中黯然,也不多說什麽,卻聽羅星曜道:「哥哥這些日子病了以後,膚色恢複,好像一直沒再變青。」
「是麽?」他沒什麽興趣地回了一句。
即使他青綠的膚色褪去,恢複本來模樣,又有何用?聞人昊已經和許致青在一起了。
經過這一次仿佛劫難般的感情後,或許再也沒有能力喜歡上誰。
「是啊,哥哥,我拿鏡子給你看。」羅星曜看到兄長似乎有了精神,心中不由得歡喜,起身便要去母親房中拿梳妝鏡。
「不必了。」羅夜暝黯然地笑了笑。
他和聞人昊在客棧中幾乎日日交媾,他也沒時間練青竹功,如今身體傷了元氣,自然會恢複本來相貌。
可是恢複了容貌又有何用?若是聞人昊因為他的相貌才看上他,那聞人昊也不是值得傾心對待的人。
不過世上的人都是這樣,只有外表長得好了,才會吸引別人注意到自己的品德吧,這本來就是人之常情。
長得好看的人原本就是占盡了便宜。和聞人昊日夜相處,聞人昊對他也很是了解了,這和外貌已然沒有關系。可是即使是這樣聞人昊都沒看上自己,他的确是沒什麽信心恢複容貌後再讓聞人昊真心喜歡上他。
羅星曜看到他心事重重,也不忍打擾了他,讓他再躺下休息。
***
這一覺睡得很是漫長。
羅夜暝醒來後很是口渴,然而身邊并沒有人服侍,他運氣一試,發現內功恢複了一成,但沒有多大起色。若是要完全恢複,則需他再練起青竹功。
他現在對于武功都有些厭倦,只想着武功恢複後就把功力傳給弟弟,從此專心科舉從仕,自然不會再練。
發現後院附近都空無一人,他心中很是奇怪,便披了一件衣裳,慢慢走到前庭去,一邊叫弟弟的名字。
前院似乎有人在争吵,他腳步虛浮,于是停下,扶着身邊的竹子休息。
「我們家後院,豈是你随便能進去的?」這是羅夫人的聲音。
「聞人昊,你好大膽子!竟敢強闖羅家!」羅星曜嚴厲的聲音竟然和他平日聽到軟綿綿乖寶寶的嗓音完全不同,竟然頗有氣勢。
是聞人昊來了麽?
羅夜暝站在當地,直覺地就要往後轉身,藏起來不要他看到,然而他病情未愈,身上沒有多少力氣,走到竹林已是極致,再要回頭卻又不知費多少工夫。
聞人昊不疾不徐的聲音響起:「羅幫主的女眷就只有羅夫人和兩位婢女了,如今羅夫人就在這裏,那麽後院也不妨一看。」
羅幫主怒道:「我早說了暝兒已去世,你是不信麽?」
什麽?自己死了?
羅夜暝呆了呆,一行人已闖到了後院的竹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