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這個夏天，童妍很忙，也很充實。

她到各地出差了幾次，但因為沒了在家中眼巴巴望妻的男朋友，她可以潇灑來去，緩緩停留。像單身的蒙欣欣那樣，遇到活兒結束時正好是周末的，她也可以待到周日晚上再趕回帝都，此前的時間，用來在當地短暫地旅行。

只是酷暑時節，許多地方玩起來并不輕松，譬如武漢重慶這樣的地方，熱得教人沒勇氣出門，尤其是重慶，總要上下坡，令人望而生畏；成都倒算涼快，可人委實太多，每個景點都沒法去，去了就是看人頭；好在青島是好的，舒适，又足夠開闊，并非處處擁擠，還有好吃的海鮮。

與莫循分手的事，童妍并未刻意找誰傾訴過，但親密如Jennie和蒙欣欣肯定是第一時間知道的，同事們也漸漸聽說。

大家都是過來人，看慣了情侶分合，都不會多事打探，只是親近的幾位，言談間不無關切，話趕話說到了，也不會故意回避。

有一次幾個午飯搭子聊天，說到網上看到有個男的，以前無人問津，後來變成型男，很多過去的女同學都說哎呀原來你這麽帥呀，以前我們怎麽沒發現？這男的說：呵呵，我現在這發型，穿着，都是我女朋友給我設計的，你們讓我說什麽好呢？

大家紛紛總結那個女朋友是慧眼識珠。

婚姻向來令人稱羨的末末師姐說：“慧眼識珠是一種可能性，還有一種可能性是，人家女朋友就有這個緣分，先愛上了，然後才能作為女朋友去改造他，外型如此，其他方面比如性格啊，生活習慣啊，兩個人的相處互動啊，更是如此。直男啊，可千萬別指望一開始就能跟他們多合得來，這可是個漫漫長征路啊！我老公當年也不知道把我氣死多少次了，我好多次都想着咬咬牙跟他分了算了，可又舍不得他那副皮囊……”

Jennie她們笑道：“那是，你老公當年真的是帥哎，随便擱哪個學校都是校草級別了！”

末末說：“是啊，雖然看多了也沒有讓人看着那張臉就生不起氣的效果了吧，可我每次臨了臨了的也還是不忍心，想想這八成就是看上我的人裏最帥的一個了，又舍不得為他經歷過的那麽多神魂颠倒，哎，再試試吧！”

另一位師姐總結：“那些上來就情商高處處跟你處得很服帖的，一般都是被別的女人調-教過的，你要享受他的這份好，就得接受他的過去。”

末末點頭：“可不？我這個人有嚴重的處男情結，所以思來想去還是算了，自己親手調-教一個出來自己用吧！”

童妍跟着大家笑，深以為然。

不過她們的總結也并不絕對不是嗎？她們也說了，上來就情商高的，“一般”都是被別的女人調-教過的，說明也有不一般的情況呗。

比如簡桐。

像是聽到了她心裏的話似的，末末看了她一眼，補充了一句：“當然，也有不用你怎麽調-教、也沒經過別人調-教，直接就很好用的——一直追你的備胎，通常都是這種情況。不過既然被你當備胎，那說明不是你的最佳選擇啊，而且嚴格說這些人也是被你調-教出來的，只不過不是你主動調-教，是他們一直猜你心思讨好你，自我教育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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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紛紛贊成，童妍也随着附和。

這樣也行啊，她心想，莫循也追了我好幾年，怎麽就沒達到這個效果？說到底還是要麽沒天分，要麽沒緣分吧。

始終關心兩性相處問題的Jennie追問：“末末，所以你當時是怎麽調-教你老公的啊？效果也太好了吧！”

末末聳聳肩：“分手啊！一哭二鬧三分手嘛，他在乎你，怕了，自然就按你的心意改了，久而久之就習慣成自然，不會再犯那些毛病了。”

童妍立刻想起莫循最後發來的那條微信——

別人都說，女人要分手男人不願意的，通常都分不成，男人要分手女人不願意的，通常才會真分。

是啊，之所以女人要分手男人不願意的通常都分不成，就是因為女人通常将分手當手段，可童妍就是做不到。

她覺得那是狼來了，鬧着丢人，白讓對方看笑話，而且一次又一次，時間長了，你再說分手也不值錢了，人家不會再當回事。

末姐夫那樣的情況，絕對是個偶然和意外。

她剛想到這裏，又有人把她的思索說了出來：“末末啊，那是你家那位孺子可教，大多數男人可沒這麽在乎一個女人，鬧一次兩次還行，多了就累了煩了，覺得不如換個省心的女人，分就分吧。”

末末聳聳肩：“是啊，所以我每次鬧的時候也都是想清楚了後果的，這個結果我必須有心理準備，一旦發生就要接受。畢竟如果他真不肯改了，那我也真沒必要跟他繼續下去了。”

Jennie說：“其實這對女人也是個博弈啊！你調-教他，砸進去的也是自己的青春，萬一最後不成，那也是賠得血本無歸。很多女人應該也就是懷着對男人這遙遙無期的指望，覺得再換個人，自己也沒時間沒精力了，改不改的，就這人了吧。”

童妍默默點頭，心想是這個理兒。

不管怎麽樣，她有她的驕傲，不但不會為了一個男人而改變什麽放棄什麽，也不想去撒癡撒潑地要求一個男人為自己如何如何，如果他是她的真命天子，足夠愛她，自然會懂，自然會這麽做，否則，她絕不強求。

再說了，強求來的，就算再好，又有什麽意思呢？

至于莫循，他的驕傲向來就不亞于她，那麽決絕的分手之後，當然她再也沒有他的任何消息。

或許他都把她删了吧？

對此童妍不得而知，莫循本來就很少發朋友圈，後來也很少跟他人互動，直到現在徹底銷聲匿跡。她不确定他是因為消沉而再不冒泡呢還是怎樣，雖然只要查探一下就能看出來，可她沒有這樣做，也不會這樣做。

如果她已經被他删了，她的自尊心不允許她去得到這樣的發現，反正她也不會再去找他，删不删都沒差了。

如果她沒被他删了，她去試探一下若被他發現……那是什麽意思呢？當初可是她自己再三強調不要糾纏的。

說起來……她是不是應該後悔，分手時的決絕，傷他太甚？

他那天說的一些話……讓她無法自持地，想起來就覺得胸口隐隐作痛。

但是，算了，都已經發生了的事，覆水難收。棄絕一段感情就如同割掉壞死的肢體，當然刀越快剜得越幹淨越好，又不是在演肥皂劇，難道還要故意留個尾巴當斷不斷欲擒故縱？

與莫循是一刀兩斷了，但與簡桐可沒有。

童妍再見到簡桐，已經是初秋了。

那天童妍還跟譚律師在會議室與客戶面談，沒在座位上，前臺應該是打她座機沒人接，就給她發了消息：“童律師，有人找，姓簡，說是你同學。”

童妍看了看手機，想起剛才簡桐發來的那條“在所裏嗎現在”，她不解其意，剛好又在開會，于是并未回複。

——嗯，若說不解其意，那是有些簡單粗暴了。

此時她不可能不回複前臺：“收到謝謝，我這邊快結束了，他如果能等，請他稍坐片刻。”

又給簡桐回複：“我還在開會，你不急的話等我一下。”

兩條回複都是秒至：“好！”

但童妍又想起什麽，再給簡桐追了一條：“樓下大堂有咖啡廳，你要麽去那兒等我？”

JT：“好，你喝什麽？我先給你點上。”

童妍開完會出來，先送客戶進電梯，見這部電梯開始下行，才又摁了下行鍵，進了另一部電梯。

大堂裏的咖啡廳座位是開放式的，簡桐一直關注着電梯的方向，第一時間就捕捉到了她的身影。

她款款走來的樣子……他拔不開自己的視線。

真的已經太久沒再看到這麽鮮活的她了。作為工作很忙的人，她朋友圈算是發得勤的，只是照片裏很少有她這個人，通常都是兩種東西，一是靜物，至多能看到她的一只手，或一雙穿着鞋子踩在某處的腳；二是風景——直接間接明着暗着讓他知道她又不在帝都了……而更心酸的或許還是，她這都不是想着告訴他的，只是他上趕着自己去關注和推測才得到的發現罷了。

此時終于看到她活生生就站在眼前，頭發松松挽成個低髻，臉上不見粉黛，杏色的絲綢襯衫，束在銀灰色闊腿西裝長褲裏，這一身或許本就是寬松款，只是她身型始終清瘦單薄，穿在她身上更顯得寬松些，更襯得她随性中透出幾分特別好看、特別讓人心軟又喜歡的慵懶與疲憊。

過去常聽到嫉妒她的女生惡毒地預測她這樣少女期就達到顏值巅峰的，随着年齡增長二度發育後，将不再那麽娟秀可人，可她們的期望都落了空——顏值巅峰？你們是上帝嗎？遠未看盡她的一生，如何知道某時就是她的顏值巅峰？若她們此刻再見到她，或許要氣得……沒脾氣了吧，她還是美，很美，固然與少女時期有那麽幾分不一樣了，那也是好的不一樣，多了些女人味，更妩媚，也更柔和了。

“好久不見，今天是來這邊辦事？”童妍一邊坐下一邊與簡桐寒暄。

從什麽時候開始的？當年兩個人随意打嘴炮的熟稔悄然不再，若人多還好，單獨相處就真的演不出來了，她不自在地避着他火熱的目光，主動寒暄既是自然和必要，其實也是沒話找話。

不知為什麽，這樣毫無遮蔽地暴露在簡桐赤-裸-裸的目光裏，童妍有一種沒來由的心慌和不自信，可是怎麽會！這可是簡桐啊，她在他面前什麽時候需要萌生出這種情緒啦？不都是相反的才對？

自從工作以來，每天忙到下午幾乎都有點灰頭土臉，早晨的妝早脫得薄殘，之前客戶來時，她也只顧得上撲掉臉上的油光，補了個口紅。不自信難道就因為這個？

還是說，正因為曾經稍微修補了一下妝容，所以才在簡桐面前越發感覺不對勁？

“我有個客戶就在你們樓裏，所以我今年都過來好幾趟了。”簡桐看着她，“前幾次來，你都沒在。”

“嗯，剛好都出差呢。”童妍點點頭，捧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她下來時咖啡已經上了好一會兒，熱度消散得差不多，口感正好。

這個話題找得不錯，她立刻翻出一籮筐的旅行見聞，與他好好分享了一番。

聊到最後，簡桐又回到最初的話題：“你最近出差很多？”

“嗯。”童妍解釋，“你知道律師經常是計時收費的吧？”

“嗯，每小時單價還特貴。”

“所以不管怎麽樣，不可能随意計時，也不可能輕易就計很長，畢竟你磨洋工還更費時呢。我們每年的考核和薪資也要看計了多少時長，通常每天正常來上班，也就能計個四小時吧，但是出差是可以每天計八小時的，所以算是好差事，對于我這樣沒有家庭負累的，出差是好事。”

聽到最後這句話，簡桐別有深意地擡眸，深深看了她一眼。

而童妍剛好垂下眼，不動聲色地避開與他的對視。

她再喝了口咖啡，杯子瞬間就見了底。

簡桐失笑：“你這喝咖啡……是牛飲啊！”

童妍也笑：“是得謝謝你，我晚上還加班呢，正需要這一口。”

簡桐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有些失望地主動說：“哦……你這麽忙，我還是不多耽誤你時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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