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童妍今日已經遭受了太多的意外，實在有些麻木了，只是腳步緩了緩，就又恢複正常，側首對突然趕上來與她并肩的莫循笑了笑：“是啊，我也挺擔心這個，但也沒辦法，生活中無法規避的風險，只能盡量小心了。”
莫循搖頭輕笑：“真拿你沒辦法，都在這一帶住這麽久了，還是不認路！”
童妍下意識地就想反駁，可話到嘴邊，卻輕飄飄地消散了。
因為他那種語氣……那種寵到不像話的語氣，讓人一溜地從耳朵酥到心裏去。
傳說中的讓耳朵懷孕，就是這種感覺吧……
可他憑什麽還讓她有這種感覺呢？不是說手握雌性禁制令、女朋友之外的異性都不得近身嗎？現在這是什麽情況？
但他仍舊亦步亦趨地跟在身邊，她不理他好像也很奇怪，可想要寒暄一句“你也住這兒附近？”，想想也是多餘。
他就在她隔壁樓上班，這兒離得又近又方便，憑什麽不呢？
只是好像也不需要她接什麽話，他就又說了一句：“不過現在沒事了，我在這兒。”
這句“我在這兒”讓童妍心裏一瞬間翻江倒海。
那麽溫暖，那麽那麽地……給人安全感，讓人想要不顧一切地靠到他懷裏去……
可他這是在做什麽？報複她？讓她親眼看到親耳聽到之後還要親身感受一下他有多好，然後被殘忍地揭示：眼饞吧？不好意思，這都是別人的了！
童妍咬了咬嘴唇，盡量放松表情和語氣，讓自己顯得若無其事：“沒關系的，我自己會承擔這個風險，你着急就快先走吧。”
“我着急？着什麽急？”莫循眉頭微揚。
“回家陪你女朋友啊，”童妍道，“這麽晚了，她該等急了吧？”
“哦，”莫循低頭笑了笑，“她呀，我剛才忍了一路，确實是擔心她急了才趕緊追上來的，所以其實是我急了，但我看……她可能也還是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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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妍難以置信地停下腳步擡頭看他。
是她以為的那個意思嗎？還是她腦子轉得太快，自行曲解到自己所希望的那個方向上去了？
“你說話好不好？”結果卻是莫循緊張了，“別光這樣看着我，你是什麽意思？別告訴我你已經答應姓朱的了！”
童妍卻回以反問：“難道不是應該我問你？你不是有個讓你死心踏地的女朋友了嗎？今天大家一直說，也沒見你否認過。”
莫循盯着她：“你以為他們說的那個人是誰？”
童妍皺起眉頭：“我怎麽知道是誰？我只知道我是那個瞎了眼的前女友，當然不會是現女友！”
莫循一字一字，緩慢而清晰，無比鄭重地澄清：“第一，我向來跟他們說的都是‘我女朋友’，什麽前女友現女友的，都是他們根據自己作為一介沒見過世面的俗人的膚淺理解轉述後自己組織的語言；
“第二，我一直沒有糾正他們的說法，是因為我答應了不糾纏你，如果允許我糾纏，我一定會說，不是前女友，她還是我的，在我心目中，她一直都是我女朋友，我沒同意分手，我不要跟她分手；
“第三，我今天還是沒有糾正他們的說法，是因為如果只是糾正而不把來龍去脈說清楚，他們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而我确信你不會希望我當衆把我們的事說出來！”
童妍看着他，石化。
莫循的眼神漸漸瓦解，從這一天以來都保持溫潤的沉穩克制變得熱烈而軟弱，他的聲音發起了抖：“童妍，我改了，你看得到的，是吧？我和以前不一樣了，我應該已經達到你的要求了，這樣可以了嗎？如果還不夠，你說，我再改，現在只是過了一年，你要相信只要再給我時間，我還會變得更好更徹底的！”
你已經夠好、變得夠徹底了……
童妍一張嘴就哽住了，立刻狼狽地轉開臉，不想讓突然閃起的淚光直接暴露在他的注視之下。
“這……怎麽這麽突然？我、我以為……”她說不下去了。
我以為你已經放下了，我以為你已經看開了，我以為，你已經重新開始了。
“很突然嗎？可我覺得我已經等了半輩子了，我覺得我的心都老了……”莫循的笑意裏也帶上了勉強，“因為答應不糾纏，我只好等你又結束了一段戀情，才……現在這樣就算重新追求、不算糾纏了吧？如果再等下去，我怕你就真的又跟別人在一起了……”
童妍聽到這裏，撲哧一聲破涕為笑。她擡手想要擦眼睛，卻被他一把捉住手攥在掌心，另一只手掏出一片幹淨的紙巾替她輕輕拭了拭眼角。
那種輕柔，那種憐惜，那種溫存啊……
“你這是什麽理論啊？隔了一段戀情就不算糾纏了？”她想想就好笑。
“不對嗎？邏輯上很說得通吧？”他也低低地笑了起來，将她緩緩擁入懷裏，卻在貼上的那一刻突然發力，将她占據得不能更緊。
童妍靠着他的胸膛閉上眼睛，只覺得渾身都舒緩松弛了下來。
“話說……你跟後來那位，什麽時候分手的呀？我一直在等蒙欣欣通知，想着只要一接到通知就馬上來重新追你，可怎麽一直都沒等到？要不是今天聽他們說你在被人追，我還不知道你又恢複單身了呢！”莫循的胸口嗡嗡震響，他的詢問裏滿滿透着納悶。
哦，這事啊……
童妍有些不自在，反問：“那……你應該也沒聽過蒙欣欣跟你提我跟他在一起吧？”
“那不是很正常嗎？她不想打擊我呗！我自己也沒主動去問過，畢竟……太心碎了。”
“不是。”
“嗯？”
“是她根本不知道，”童妍輕聲說，“連蒙欣欣都不知道，因為我連她也沒告訴。簡桐是我們中學同學，我覺得……跟他走不到最後，不如不說。”
莫循将她的下巴擡起，震動地看着她的眼睛。
童妍咬了咬嘴唇，別扭地承認：“我……不喜歡他，跟他在一起那麽久，連接吻都沒有過，就感覺是談了個假的戀愛……”
莫循不知該說什麽才好，長長地舒了口氣，低頭吻住她：“原來你也空窗很久了，現在回到我身邊吧，多好，是不是？”
一吻終了，童妍享受得忍不住嘆氣，卻仍有些不确定：“可你……不覺得跟我在一起相處很累嗎？”
“覺得啊，當然覺得，可是不跟你在一起更累，光是傷心都把我壓垮了。”
“可你……你已經變得完全不像你自己了，我為什麽突然覺得很不忍心很抱歉？要不你還是變回去算了……”
“我永遠都是我，你只能說我變得不像原來的那個我了。這樣的我不是更好嗎？反正我覺得更好，我現在這樣做人覺得更舒服，所有人都喜歡我，多有面子！再說了，我喜不喜歡有什麽重要的？我又不是單性繁殖生物體，我又不會跟我自己結婚！我只在乎你喜不喜歡，我好不好就是你說了算的，因為只有你覺得我好才會跟我在一起，我的目的就是跟你在一起，一輩子，好好的，其他都是手段，都不重要，它們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服務于終極目的！”
“莫循……你這話說得……太卑微了有沒有？你也承認跟我在一起相處很累，可以想見為了取悅我把自己硬凹成另一種性格也很累，你有一天會後悔的吧……”
“別再勸我了，童妍，你覺得我不會理性分析嗎？你覺得我不知道咱倆有那些問題嗎？可愛情是什麽？不就是讓人失去理智的嗎？你以為人人都可以像你，冷靜到冷血……愛你愛得失去理智，你以為這是我想的嗎？我但凡能抵擋得住，但凡能熬得過去，你覺得我不會另尋出路嗎！”
童妍震動之中，擡起頭來看着他：“莫循，我……其實我一直都不願意別人為我而改變，那太沉重了，我自認……擔不起這個責任。”
“那太好了！”莫循定定地望着她，“我已經為你而改變了，你不想負責也得負責了，你不想下半輩子都良心不安，半夜只怕鬼敲門，就對我負起責任來！”
童妍捂住嘴，又想哭又想笑。
她臉上的表情掙紮半天，終于一頭紮進他懷裏，吃吃笑了出來。
夜色闌珊之中，空氣裏升起似有若無的霧氣，漸漸迷離。
纖細的身形挽着身邊高大陰影的胳膊，入目皆是輕俏可人。
而他們的對話在帝都深夜店鋪已關靜谧幽沉的街頭起起伏伏——
“這麽會兒功夫手機響個不停啊！誰這麽晚了還找你？姓朱的吧？”
“嘿？幹我這行的半夜有人找很奇怪嗎？你難道半夜沒人找？”
“別人找你沒問題，他不行！”
“喂，說起來……你比他好嗎？他可是比你有錢很多呢！——綜合分，我說綜合分！”
“綜合分就綜合分！他沒我帥，比我老，智商我就算他跟我一樣吧，你同樣給我這麽些年時間，等我到他這個年齡，我比他更有錢你信不信？”
“不會吧？你也要去創業？”
“你要求我就去，反正你讓我幹啥我就幹啥！”
“好吧，不用了，現在這樣就挺好了，真的。”
“莫循，其實……我一直在想當初你說的那個問題，就是寫論文方法的那個問題……”
“嗯？”
“我覺得你說得很對，當時……我自己的問題也很大，我以後是要改，不能看死了咱們不能好好在一起這個結局，那相當于有罪推定啊！我就得放開心态，該怎樣就是怎樣，未來如何，那都順其自然吧！”
“不，你別改！”
“哈？”
“我要你——我是說咱們倆，都還是用那種不對的方法來書寫這一生！我們絕不順其自然，就要事先認定，這輩子我們都會幸福美滿，不會有別的可能性，然後我們就只朝着這個方向努力，只看到這些證據，只存留那些記憶，其他的都排除，摒棄，好不好？”
童妍擡眼望他，驚訝而動容，路燈在她的眼睛裏跳躍，漸漸水光潋滟。
“……嗯！”她終于鄭重答應，用力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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