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見面

南方城市八月份還是很熱，魏冉穿了一條收腰、剛過膝、短袖的杏色連衣裙，背着這次出差剛在奧特萊斯打折買的coach鏈條白色小包。這個小包只能裝下手機、卡、錢和車鑰匙。平時上班魏冉都背大包習慣了，只有相親和逛街才會背小包。所以一換回小包就有種放松的心态。魏冉因為瘦沒什麽胸，但是腰細，所以特意穿了個收腰的。配了五厘米的米色尖頭細帶高跟涼鞋。魏冉很少周末還穿高跟鞋，只是想想梁成的身高，還是不想被嫌棄的太慘。出門前看了看自己，應該符合部隊直男的審美吧？忐忑的出門了。

一般魏冉是很自信的，她愛打扮，不是為了吸引甚至勾引他人，只是為了以示尊重。工作的場合要有工作場合的着裝，相親就要有相親的樣子。今天有些忐忑主要是因為梁成是軍人。她過去的相親對象大多是白領或者坐辦公室的，俗稱腦力工作者，跟他們比魏冉每天跑步一小時的健身習慣已經是很難得的，所以身材在這個人群裏算是不錯的。雖然梁成資料上寫着他本科讀的是通信工程類的專業，估計類似公司裏的程序員？但畢竟是在部隊，身材一定很好吧。魏冉有點擔心自己這個小個子瘦瘦弱弱的身材上來就被鄙視。唉，女人啊，再進化也擺脫不了山頂洞人時期的基本思維，高大威猛的男人還是有天然的吸引力的。魏冉有點小激動也有點小忐忑。按照習慣她早到了也挑好了位子，看到梁成走進來的時候還是老臉一紅。媽呀，這才是男人啊。自己之前見過的那十九個男人瞬間就被抛到腦後了。

梁成沒穿制服，估計如果穿了魏冉就要流鼻血了。當然梁成不知道這個高級白領對男性□□居然有如此根深蒂固的本能反應……咳咳。周五魏冉在家倒時差的時候梁成已經開始放假了回了市裏爸媽家。他習慣性給爸媽彙報相親對象條件後老兩口也愣住了，反應片刻後激動地給在醫院工作的小女兒打電話，讓她帶着自己的傻大兵兒子逛街買身衣服去。梁成最後被妹妹拉進了優衣庫。買了個最簡單的左胸口有口袋的純色T恤，習慣性選了墨綠，又配了條灰色牛仔褲。他妹想讓他穿米色及膝短褲更有時尚感，他果斷拒絕了。看着太娘。

親子餐廳周六上午人還不太多，背景音樂是鋼琴曲版的流行歌曲。梁成一眼就認出了坐在二樓欄杆邊的魏冉，真人比照片上更溫柔，可能是裙子不同？梁成暗暗對比着坐下了。

“你喝什麽？你餓嗎？要點吃的嗎？”魏冉有點緊張，先把菜單遞給他，然後握着自己的咖啡。

“我喝茶吧，你點了吃的？”

“嗯嗯，點了幾個招牌菜小吃，有甜點、有水果、雞塊和米飯什麽的。”

“那你點吧，我也不知道什麽好吃。”梁成看着ins風的裝修和樓下小孩子的各種玩具有點納悶，怎麽會有人在這種地方相親？

魏冉又跟服務員說了幾樣吃的，看梁成表情困惑地四處打量突然內心一囧，估計這個傻大兵從來沒來過這麽小女生的地方吧……

果然，“為什麽會選這裏見面？這都是爸媽帶小孩一起來的地方吧？你……喜歡來這看小孩？”梁成好奇又不想太楞，顯得自己不解風情。雖然自己也不明白這是什麽“風情”。

魏冉聽了最後一句險些被咖啡嗆着，“不是喜歡看小孩啦，”她苦笑，“我好朋友孩子今年三歲，我們之前一起帶他來這玩，然後我倆邊吃邊聊天，就覺得環境很好。”本來魏冉沒覺得未婚女性來親子餐廳有什麽，畢竟也是個網紅打卡地點，很多單身女孩也來得，只是看着梁成T恤下都能隐隐看見輪廓的肌肉才意識到自己這個約會地點的選擇真是有點奇葩了，趕緊接着解釋，“而且這離我家很近，這個商場也經常打折，我等會回家前剛好想給我爸買幾件衣服來着。”

看她微皺着眉着急解釋的樣子梁成心裏好笑，“嗯沒事，這挺安靜的聊天剛好”。魏冉剛松了一口氣，梁成問她，“那你喜歡小孩麽？”

“喜歡吧，”魏冉想了想，“不喜歡太鬧得太任性的。你呢？”

“嗯，我也不喜歡鬧得，估計是自己的就會喜歡了吧，自己能訓就行。”梁成突然意識到自己上來就往孩子上聊好像有點快，趕緊換話題，“你時差倒好了麽？”

“嗯嗯，經常出差，已經習慣了。休息一天就滿血複活。”魏冉輕松地笑笑，倒沒覺得孩子的話題敏感。“你怎麽會放三天假？這周也沒有節日啊。”

“我們是輪休，不算放假吧。輪到一般是休兩三天，不一定。”梁成似乎習慣了相親對象好奇部隊的制度，所以繼續解釋着，“我之前輪休的機會讓給戰友回家探親了，所以這次可以休三天。昨天陪家裏人吃了飯，見完了你我也沒安排什麽別的事，明晚就打算回部隊了。”“結婚以後假會多一些。偶爾部隊有事沒放成的假期也可以攢着以後用”梁成趕緊又加了一句，雖然他也不知道結婚以後的假會不會跟魏冉有關系。

“原來我們差不多啊！我出差、加班的時間都可以用來換休息日的，可以攢着一起休長假。”

服務員端來了梁成的茶和魏冉點的吃的。因為是親子餐廳，各種小吃都擺的很可愛。魏冉看着梁成的猶豫又覺得自己真是太二了，居然讓軍人來陪自己吃這個。趕緊解釋，“抱歉啊，我上次來就記得聊天聊得開心了，忘記這裏的吃的都是小份還特可愛了。你就當零食吃吧，我下次一定請你吃別的！”

“嗯，沒事，”梁成嘗了嘗面前的雞米花，“挺好吃的，吃不飽早點吃晚飯就行了。”還真的有下次啊，梁成心裏暗自高興了一下。雖然魏冉是随口說的。

兩人一邊吃一邊聊，尴尬的氣氛很快就消失了。梁成有點意外魏冉沒有問他車、房、收入、未來會不會轉業這些相親常見問題，反而問了問他家裏人，問他爸媽退休前是做什麽的、知道他有妹妹後還顯得特別羨慕，因為魏冉沒有兄弟姐妹。梁成的妹妹比魏冉小兩歲，但已經結婚五年了。自己是醫生老公也是醫生，孩子三歲半，梁成的爸媽在帶。感覺一家人感情很好，魏冉打心眼裏羨慕。魏冉還問他在部隊開心麽，為什麽喜歡部隊。梁成也不知道怎麽答，三十多歲的人了，好像很久沒有跟人聊過開心和喜歡這類的情緒，連跟戰友都是聊待遇和人際關系，偶爾理想化一把也是談談國家大事政治經濟，男人之間也不會聊到自己心裏的想法。

魏冉看他猶豫了一下，以為自己問到了不該問的，剛想換個話題，梁成說，“還是開心的吧，不然也不會從來沒想過轉業的事。小的時候有英雄情結，後來又覺得其實保家衛國也不過就是做好手頭的事情，就不再想英雄不英雄的事了。在部隊待得久了遇到了很多可以為彼此豁出命去的戰友和用心教自己做事做人的老領導，不想離開這些人，不想讓這些人失望，就有了奮鬥的動力，也覺得這些人好像最懂自己，所以就喜歡和他們在一起吧，也喜歡部隊了吧。”

魏冉一怔，沒說話。他以為梁成會随便說些什麽敷衍她一下，沒想到會得到這麽真誠的回答。畢竟在公司，大家都會冠冕堂皇的把企業文化和個人理想挂在嘴邊。至于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誰知道呢。到最後還是薪資和發展前景決定去留吧。軍人比較特殊吧，不只是職業，也是身份。公司裏的同事不同，下班了，職業身份就放在一邊了。美國文化裏尤其講工作和生活的平衡，同時也暗含工作和生活要分開的道理。這也是魏冉一直不願意在同行裏找對象的原因，雖然回國半年魏冉認識的人不少，但本着兔子不吃窩邊草且工作和生活分離的原則，魏冉一點也沒想搞辦公室戀情或同行聯誼。

“你呢？你喜歡你的工作麽？”

“喜歡啊，”說起自己，魏冉更放松了，“要不也不會回國了還在同一家公司。我就是做研究，讀博士的時候學的是社會科學，主修研究方法，畢業了就一直在這家公司做用戶研究和産品調研，這幾年覺得自己一直有進步，就很滿足。”

梁成對魏冉博士的學霸身份表示敬佩，魏冉謙虛地表示博士就是熬日子跟學霸沒啥關系，就跟解放軍同志每天疊豆腐塊差不多，熟能生巧，每天的重複性工作比較多，自己也絕不是科研先鋒。倆人自然而然聊到了小時候學習上吃過的苦。梁成同志表示自己從小不喜歡文科，幸虧高考語文和英語沒有拖後腿太多，成功進了理想的軍校。并且再次對魏冉同志的英文水平表示了敬佩，說自己現在可以寫可以看，聽着困難更是說不出口。好在自己也沒法出國。魏冉趁機告訴了梁成自己高考為了不上軍校跟老爹大吵一架的故事。

梁成同志為了培養跟魏冉同志的革命感情，迅速站她的隊表示了對魏冉父親的譴責，“女孩子上軍校多辛苦啊，學文科也還是要完成體能訓練的。我要是有女兒我肯定不舍得她上軍校。”魏冉同志雲淡風輕的表示自己不是怕體能訓練，自己現在也每天跑步，主要是不想每天早起疊被子，更不願意自己的衣食住行都被管着，外加世界那麽大，自己一直想去看看，在部隊呆一輩子估計是不會甘心的。

聽了這些梁成表示理解，從魏冉染了頭發、做了指甲，化着妝又穿着裙子背着小包的形象就能看出她是愛打扮的姑娘，部隊的确不适合她。

“那，”梁成想了想，這個問題再不問自己都沒信心繼續聊下去了，“你怎麽會願意跟軍人相親啊？”

倆人聊了一個多小時都沒照着相親的套路走，好像是新生報到兩個來自不同地方的人發現要一起共度大學美好時光所以想要盡快彼此了解一樣，就想一起共度好時光，沒有別的雜念。而梁成的問題突然把話題拉回了相親，雖然自己也知道不得不問，但是話從口出也突然有點後悔，也許晚點再問，就可以更了解這個小姑娘一點吧。梁成也知道魏冉不是小姑娘了，但是看着魏冉這個瘦瘦小小的樣子和有點天真的聊天方式，不自覺地就覺得她是個小姑娘。心裏也暗暗擔心魏冉的答案會讓這場本就意外的相親迅速結束。

“額，我又不是要自己入伍，我只是不願意自己在部隊裏工作生活，為什麽要不願意跟軍人相親？”魏冉心想，我總不能告訴你因為我猜你身材好想親眼看看吧。那也顯得太饑渴了。不知道魏冉心裏的小九九，梁成被魏冉反問的一愣，這，難道要自己列舉做軍嫂的弊端？

“你會願意嫁給軍人，做軍嫂？我沒打算轉業。還是你相親不是為了結婚？”梁成只好問的更直接。

“相親是為了結婚，再單身下去，我爸就真的要不認我了。”魏冉想了想，坦白說，“我也不知道做軍嫂具體需要做些什麽，昨天我還百度了一下，哈哈。可能是我低估了困難程度？感覺普通軍嫂的生活跟我現在的生活沒什麽本質區別。當然我不太可能随軍，有了小孩肯定會比一般家庭更辛苦一些，但是那麽多職業女性當單親媽媽都能把孩子帶的很好，我應該也可以吧。”遇到未知的困難，魏冉習慣性的處理方式是尋找現成案例學習經驗分析利弊風險，然後做最壞假設考慮如何應對。魏冉覺得自己不是幼稚，如果自己想嫁的真的是軍人，軍嫂也不是當不得的。

“如果結婚後跟現在的生活沒什麽本質區別，為什麽會願意嫁呢？”梁成沒想到自己有天居然把這個問題抛給了別人。之前很多相親對象發現他沒錢再買婚房也沒很多錢給很多聘禮的時候，都問他憑什麽指望女人嫁給他。他也不知道答案，所以就也沒有試圖說服這些女人嫁給他，沒意思。

“我是不希望結婚影響我現在的生活太多的，畢竟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舒服的生活狀态。但是如果我結了婚，應該會讓我爸媽的生活質量提高很多吧，至少他們就安心了。真正會改變生活狀态的是孩子吧，那我本來就想要小孩的，所以為了想做的事情改變生活狀态也心甘情願啊。我就是覺得，我不需要靠結婚提高生活質量，就希望對象足夠自律，不要降低我的生活質量就好了。也希望，”魏冉猶豫了一下，好像沒有不矯情的方法說接下來的話，索性坦然，“也希望相親能遇到自己喜歡也喜歡自己的人，這樣才能一起生孩子、做一家人吧。”

遇到自己喜歡也喜歡自己的人麽？梁成想了想說“我跟你想的也差不多吧，就是成功率為零，”想着自己自從被老媽和妹妹逼着開始相親的這些年見過的女人，還真沒有一個是真的喜歡的或者真的喜歡自己的。梁成不想說是因為自己條件不好或者自恃過高，會顯得自己太矯情，只好真誠的跟魏冉說，“你是好姑娘，希望你的運氣會好些，早點找到那個人。”

“哈，謝謝啦。”魏冉勉強扯了個笑臉，感覺到梁成氣壓低，以為梁成是對自己的回答不滿意所以在做結束陳詞了。難道這就被發了好人卡？還是不甘心，魏冉加了一句，“我也不是很相信運氣的，努力更重要。努力的人一般都更幸運一些。”說罷拿着服務員之前送來的小票站了起來，“你都沒吃飽吧，今天我請，謝謝你來陪我聊天。”然後大方的收拾東西下樓去付錢了。

梁成愣在原地，怎麽突然要走，難道魏冉生氣了？想了想自己那句話的确說的有點問題，估計魏冉誤會成了自己不感興趣不想繼續聊了。梁成趕緊跟下樓去，魏冉已經付完錢在門口等他了。兩人一起走出去，魏冉已經準備好告別。梁成趕緊說，“你說回家前要去給你爸買衣服？”魏冉一愣，點點頭，“是啊，樓上有家店最近打折。”

“我陪你去吧。”梁成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魏冉也不好意思拒絕，但是也不知道這人什麽意思。剛發了好人卡又要跟着自己。難道是因為之前說了句下次請他吃飯所以還真的要吃了晚飯才走？

算了，反正他是軍人，總不是跟蹤狂。反正他長得不錯看着也養眼，跟着就跟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