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和解

鐘文強法碩剛畢業那幾年在律所幹的不順，跟樂樂在出租的卧室裏擠着過日子。樂樂是培訓學校的老師，一個月賺的比鐘文強多是常事，可是倆人還是過得緊緊巴巴的。樂樂的爸媽想讓他們回南方，給他倆一人安排個好點的工作，讓他倆有資本早點買房、結婚、生孩子。家長有能力幫着孩子早早走上“正軌”的都想這樣安排。樂樂其實無所謂，她覺得二十多歲生孩子三十多歲生孩子沒什麽差別。晚點生剛好多享受點二人世界，可以跟鐘師兄多浪漫兩年。可是鐘文強的自尊心在事業不順的同時自然也是一直受挫。他跟魏冉有點像，自己吃苦怎麽吃都不怕苦，但是如果有人一臉心疼的看着自己吃苦，那立馬就會變得脆弱不堪。

開始工作一年後，新鮮勁和剛開始年輕人的幹勁都磨平了一些。工作上一受挫，鐘文強就幹脆不回家睡了，去足球隊的兄弟家睡，在辦公室睡。心情好的時候才想回家摟着樂樂睡。樂樂也忍了一段時間，後來樂樂無意中發現鐘文強手機裏有女人給他發的暧昧信息，邀請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去她家睡。樂樂哭着把手機拿到鐘文強面前。鐘文強惱羞成怒把手機砸了。樂樂說，我不會主動查你，你要是想分手你就走，你要是不想分手，你就別讓我看見這些。後來樂樂就真的再也沒看過他手機，他老老實實每天回家了一段時間。可是後來工作又不順，他還老出差，樂樂就幾乎過着單身和異地戀之間的生活。

最後分手好像是有一天鐘文強看到追求樂樂的男同事開車送她回來。也只是送到了樓下，樂樂沒讓他上樓。鐘文強還是自尊心受挫了。後來因為這些明明不存在的第三者倆人冷戰，吵架。樂樂也累了，最後問他要鬧到什麽時候。本來可以苦中作樂的日子被鐘文強的要強折騰的一團糟。兩人分分合合了三四次後，樂樂終于放棄了。因為北京就是不好混，鐘文強不可能幾年內有車有房。沒車沒房他就總覺得樂樂在等他、在等着過好日子。其實樂樂已經過着自己想要的日子了。她覺得他們倆的溝通問題和鐘文強假想的樂樂想要的那些東西已經讓她倆的精神狀态都不好了。樂樂最後提了一次分手，收拾東西直接離開北京搬回家了。從此一南一北，再沒見過面。

鐘文強給自己買得起第一輛車之前樂樂就結婚了。只是鐘文強不知道，那個娶樂樂的男人娶樂樂的時候也沒車。

魏冉一直特心疼樂樂。樂樂自己倒覺得沒什麽了，只是不合适的時間遇到了合适的人。樂樂更心疼魏冉。後來倆人發現這樣互相心疼下去太矯情，便相約把過去抛在腦後大步向前走。和過去和解的方式就是讓過去過去。這是樂樂和魏冉療傷的方式。

鐘文強好像是接受了過去回不去，雖然他也不喜歡過去裏的自己，他只是還喜歡樂樂，樂樂只在過去喜歡自己。

至于郭嘉，魏冉覺得自己還是不問比較好。魏冉也不打算告訴樂樂鐘文強的現狀。她要護着樂樂，不要打擾她。

郭嘉開車到了酒店沒有停在正門讓魏冉下車，而是直接停去了停車場。魏冉已經不哭了。她抱歉的跟郭嘉說，“抱歉啊，懷孕的女人好像會更愛哭。”“嗯，”郭嘉說，“是為了樂樂吧。你倆向來是一個受了委屈另一個哭得更傷心。咱倆當年分手的時候你沒怎麽哭，倒是樂樂天天哭。”魏冉破涕為笑，“是啊，我那會待在宿舍不出去，樂樂每天找工作回來看到我坐着發呆第一件事就是心疼的抱着我哭。那會咱們級好多人以為是你把樂樂甩了被鐘師兄接盤了。”

“魏冉，”郭嘉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跟魏冉說，“咱倆在一起的好多細節、好多曾經讓我快樂的小事兒我都想不起來了。但是我記得咱倆在一起的時候我是很快樂的。你記憶裏，咱倆在一起時我讓你覺得最幸福的時候是什麽時候啊？”

“挺多的吧。有一回我們去五道口跟你高中同學吃烤肉。我有點發燒。你就帶着我提前回學校了。在公交上你撫着扶手我摟着你，你時不時的低頭親親我的額頭。”

“還有一次咱們在東門吃飯還是圖書館自習我忘了，那天下了好大的雨，校園裏積了好多水，回宿舍有一段路積水得到小腿那麽深。你讓我打着傘，你背着我，走了好遠。下着雨那麽冷，你累的一身汗。一直走出去好遠才走到沒有積水的路上，你才把我放下來。”

“還有一次咱倆在外面住沒回宿舍，我也忘了為什麽半夜醒了，翻身動了動，你把我的手拽到你懷裏握着，眼睛都沒睜跟我說寶貝我愛你。那是你第一次說愛我吧，我一動不敢動不知道你是說夢話呢還是真的醒了又睡着了。反正第二天你是不承認的。”

“還有一次咱倆在圖書館，我複習考研你複習司法考試，那會是午飯後很多同學都趴着睡午覺呢。你突然離開座位過來蹲在我的旁邊，我低聲問你怎麽了，你笑着說沒怎麽就突然想親親我。然後你就伸着脖子吻我。之後還左右看看有沒人看我們。周圍的人還是都在睡覺。你就又坐回去學習了。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魏冉一口氣說了好多，好多事她以為自己忘了，說着說着就想起來了。郭嘉聽着眼睛也紅了。“我以為你肯定只記得我傷你心的事兒了。”

“嗯，那些也記得。我是很記仇的。”魏冉老實承認。郭嘉也笑了，“估計沒有人比我更知道你記仇了吧。”

“前段時間足球隊幾個兄弟剛好來北京出差我們聚了聚。他們還記得我那會剛喜歡上你，咱倆還沒在一起的時候，你來看我踢球，跟一大堆同學站在一起。我當時進了球特激動往場邊跑，他們以為我只是跑着慶祝就跟着我跑，我一直跑到場邊人群裏一把把你抱起來轉了兩圈才把你放下。他們也都快跑到場邊才意識到我是在幹嘛，一臉尴尬的又回身往球場裏走。記得那時候場邊看球的人都很驚訝，那天後就好多人問我們是不是在高調宣布我們在一起了。我當時沒想那麽多，就是進了球後特想抱抱你。”

“他們都知道咱倆分手後你就直接出國了。上次見面還問我有沒有再見過你。我說沒有，以你的脾氣，估計會恨我一輩子不會來見我了。”郭嘉想到這笑了笑，看着魏冉說，“沒想到還是再見到你了，還一見面就被你吐了一身。看來是連你肚子裏的孩子都知道你恨我啊。”

魏冉也仔細看了看他，魏冉還是覺得這張臉大概是自己看過最耐看的男人的臉之一。不是長得有多帥，就是氣質好。郭嘉一直是個紳士，他很自信，也很懂浪漫，很會說話，也很會哄人。魏冉跟他在一起的那些年一直都像愛情小說裏的女主角，心裏總是暖暖的。只是突然失去一切的時候太痛苦了而已。

魏冉跟他說，“我從來都沒恨過你。我那時候那麽決絕的走，只是因為留下必定舍不得你。我們在一起的時候你對我很好。至少我現在想起來那些年我也覺得光陰沒有虛度。我在最美好的年紀裏談了一場好美的戀愛。我還是感激命運讓我在那個時候遇到你的，這些你都知道的，對吧。”魏冉問他。

“嗯，我知道。”郭嘉點頭。

“沒辦法啊，是你決定不要繼續愛我的。斷舍離是為了讓自己也停止愛你啊，只是為了自保。你很好，可是我不想單戀你一輩子。我還有太多太多想做的事情。不能在已經結束的感情上耗一輩子。”魏冉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自己對你格外冷漠。你不是我讨厭的人，你只是我不想再愛上的人。今天陪你回憶過去，就算是盡了前女友義務了。以後我們還是相忘于江湖吧，好不。”

“嗯。”郭嘉不再看魏冉。

魏冉打開車門走出了郭嘉身邊溫暖的空間。突然的溫差讓魏冉打了一個寒顫。吹在臉上讓人刺痛的冷風也讓魏冉更清醒了一些。好想念我家傻大兵啊。魏冉思念着梁成的溫暖，朝酒店走去。

郭嘉在車裏獨自坐了很久，車廂裏還飄着魏冉最愛的橙子的香甜。

之後的幾天，郭嘉都沒再出現。每天都是師兄接送魏冉。他們也不再提起樂樂和郭嘉，只是聊聊工作，聊聊現在的生活。魏冉雖然覺得師兄和樂樂的事錯在師兄，但是魏冉還是很感激師兄在大學期間一直對自己很好。是師兄鼓勵魏冉練好普通話，給魏冉找了各種經濟學、社會科學和法學的書單給她看讓她拓寬視野。是師兄在社團裏教她怎麽和其他人合作、她大學裏遇到“大事”都是和師兄商量、甚至吵架怎麽吵得有底氣、有範兒都是跟師兄對罵練出來的。當然後來師兄也是為了接近樂樂，順帶帶着魏冉去了北京很多景點，還自己擔任導游講文化、講歷史。幫魏冉買過車票扛過行李，在郭嘉沒空的時候陪魏冉去過醫院、去過車站、飛機場、面試、聚餐等等。倆人每天上下班都可以回憶往事聊得很開心。偶爾提起了郭嘉和樂樂倆人也是默契的草草帶過。

娜姐交代的事情周二前果然都辦妥了。所以魏冉幹脆把機票改成了周三下午的。周三一早三方會議最後統一了意見後，鐘文強就帶着魏冉去機場了。看着魏冉辦好登機牌，一直把魏冉送到安檢。

“以後是不是又見不到你了啊。”鐘文強故意很傷感地說。“胡扯，我可不想失業，以後肯定還會見的啊。”魏冉不配合他悲傷偶像劇情景設定，接過自己的箱子，輕輕抱了鐘文強一下，又跟他擺擺手讓他滾。

倆人都笑了，鐘文強轉身離開，很酷的背對着魏冉揮了揮手。魏冉更是迫不及待的進了安檢。

飛機起飛的時候，她突然想起自己爸媽年輕的時候介紹彼此都是說“這是我愛人。”魏冉一直覺得“愛人”比“老公”、“老婆”更肉麻，也更深情。想到幾個小時後就可以回到和梁成的家，雖然他還得好幾天才能回來，也還是很高興。她對自己的生活很知足。她也知道自己很自私。最好的愛人一定是愛着自己的人。她的愛人是梁成。她愛的人是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