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轉身,幾層紗外她方才進門那一邊綽綽約約站着個人,緋色衣衫。

他漸走近,肌膚白膩,秀發如洩雲,俊臉如魅,他如同她一般伏在少主膝頭,少主溺愛的撫弄他的秀發,随即轉頭沖她抱歉的笑笑。

她知趣,上山三年她從來沒有幹涉過少主的私生活,少主心屬何人,所愛何人都與她無關,她只需要做一個乖順的人讓沈王?搗判摹?

她知禮的一屈身,随即從這邊出門離開。

天邊晚霞落盡,天地拉起灰蒙的幕布漸要籠罩這個世界。

神月崖雖為暗殺組織做的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的買賣,但與江湖六大門派并無瓜葛,除卻三年前為保她父親與六大門派有了嫌隙。

她緩步在水雲閣外的長廊上,少主不似老崖主精幹,他性柔又不喜舞刀弄槍,老崖主膝下只他一子怕他日後壓制不住翼星樓,這才出手保百蟲谷用他蠱蟲,與百蟲谷聯姻不過是怕百蟲谷反而已。

她穿過長長的橋廊,神月崖地勢高危,底下為岩山随處可見大塊大塊裸露的青灰的岩石,貧瘠難長植物,但少主為讨心上人歡欣,移土填地,幾年下來竟也能見花嬌葉綠。

月竹館與水雲閣遙遙相望,她走過長廊走盡花紅柳綠處前面便是月竹館,她喜歡清淨并不願意四處植花種樹遮擋視線,便回了少主為她月竹館費心的好意。

“阿英。”

她一怔,世上叫她阿英的人只有一個人。

她轉頭。

果然,拐彎處葉寒星抱臂倚牆,一身玄衣,肌膚偏白,英俊的五官半隐在陰影裏如鬼魅似修羅,這幾年的歷練與成長愈發出來一股迫人的氣勢。

夜色漸來,他愈發張揚與不可一世,眼眸明亮若天上寒星,帶着幾分肆意在看她。

葉寒星是屬于黑夜的。

“阿英如今十六了,出落的愈發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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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捉摸不透他的意思,淡淡瞥了眼遠處高挑的飛檐,清冷道:“你該回翼星樓了。”

“阿英見到我不高興嗎?”

葉寒星上前扣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扯入懷中,低頭去嗅她發間的清香。

阿英身上有令他心安的混合着藥香的蘭香味,邱棠夫人擅藥,阿英如今也通藥理。她一人獨居在月竹館每日無事便看些藥書,崖中有人若采藥帶回也會托她晾曬,便是翼星樓這幾年若有人出任務受傷也賴她療治一二。

她直挺挺的站在他的懷裏,皺了皺眉,“你逾矩了。”

耳邊傳來葉寒星的冷笑:“阿英在怕什麽?”

她擡臉平靜無波的告訴他一個事實,“三天後我便要與少主成親,葉樓主不會不知道。”

“那又如何!”葉寒星擡起臉,似完全不為這件事所擾,專注又貪婪的看着她。

她的五官已經褪去三年前的稚嫩,這三年來她如花苞綻放一般,褪下幹瘦的身材變得亭亭玉立,五官變得明亮而妩媚,眉梢、唇角生出一股誘人的風情。他只慶幸如今他有能力護得住她。

“我想阿英了。”葉寒星喟嘆,垂頭抵在她的肩上,阿英高挑而消瘦,肩胛無肉。

“你太瘦了。”他悶聲道。

她未答,不知該說什麽,以她的身份最好與翼星樓樓主保持距離。

“我站在翼星樓頂層便能看到你這,我在的每日都會看你。”

久久她才嘆息一句,“你在這會教人看見。”

“我并不在意。”

“這三年你從未這般無禮過。”

“我忍得夠久了。”

她頓了下,不想在這關頭出岔子,事不關婚事而是她的計劃,此刻引人注目對她有害無利。

她推了推葉寒星,想抽身退出他的懷抱。

葉寒星擡頭盯着她,冷峻的眼眸帶着幾分疑惑,“阿英與我生疏了。”

她微抿菱唇,生硬的強調:“三日後我就要嫁給少主了,你該知道分寸。”

葉寒星冷了眸子,似有些看不懂她,随即試探般薄唇便壓下來。

葉寒星的吻如同他的人一般帶着冷冽與侵略。

她料想不到葉寒星會這般大膽,直覺要去推他,豈料葉寒星一轉身将她壓在牆上,薄唇仍壓在她唇上,溫舌抵入想撬開她的牙關。

她退不出逃不走。

她一狠心貝齒便朝他唇間咬去,他哼都未哼,愈發猛烈的在她唇間掠奪。

她發狠又咬了他一口,他稍稍退開些,她手肘一頂拉開了二人的距離。

她咬着牙發了狠:“葉寒星你清醒點。”

葉寒星看着她,眼神中帶點迷蒙與落寞。

她真怕他會繼續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所幸沒有,他轉身離開了。

她輕輕籲了一口氣,葉寒星這幾年在江湖上聲名鵲起,人人謂他為江湖第一殺手,殺人無數、嗜血無情,可她卻不怕葉寒星。

一點都不。

她整理好微亂的衣袍,神色間已無一點波瀾,轉身往月竹館。

月竹館四周無綠植視野開闊,她一擡頭便能看見北面的水雲閣,而這邊過去不遠處的危樓飛檐是為翼星樓。

她撇過臉不去瞧。

三日後便是成親的日子,江湖兒女并無太多規矩,不過是請了個喜娘,開臉、盤頭然後披上大紅的嫁衣。

她一身紅衣坐在紅木梳妝臺前,雲鬓高聳,裸露在外面的頸脖白膩而修長,她拿起一支如意墜銀簪欲帶。

喜娘看見忙道:“少主疼愛姑娘,這滿臺的金簪還帶不過來,姑娘如何還要帶這一支銀簪。”

她轉過身來,姣美的臉龐上了大紅的胭脂添了幾分豔麗。

她紅唇輕啓微微一笑,再妩媚婉轉不過,“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遺物,我今日成親想讓她也看看。”

喜娘忙道:“哎喲,姑娘不好說這話,今日大喜不好說這些話。”

她笑笑沒說話,繼續将銀簪插入發間,對着銅鏡左右一看,是格格不入,但格格不入的不是這一支銀簪而是這一身嫁與與滿頭金飾。

喜娘還想再說,又不知怎麽開口,急得直搓手。

“讓我來幫姑娘上妝罷。”

銅鏡裏映進一個人,一身精白月紋長衫,面容陰柔,體态纖細。

“雲霜哥哥。”她回來揚起燦爛的笑臉。

她十三歲上神月崖,人人皆當她是小孩,如今十六,扮天真爛漫狀她最拿手。

雲霜揚笑:“今日大婚該是穩重些。”

她含笑,小心的觑了眼雲霜的神色,道:“雲霜哥哥會否不高興?”

雲霜心中是有那麽一點不高興的,只是他不高興又能如何,難道要讓少主被天下人取笑,如今這樣已經很好,若換做是別的姑娘定然不會這十分大度,但绛兒卻不會,她乖順又懂事。想她初來神月崖時不過是個稚氣未脫的小姑娘,饒是這樣他仍然醋意大發鬧過一場,只是老崖主臨終遺願,少主也不能違拗。但這三年來绛兒從未幹涉過他與少主,初時他曾報複般故意在她面前與少主親熱但未見她有一絲不悅,再後即便她在少主跟前見他前來無有不識趣之時。三年來他們已經将她當做自己的親妹妹般,今日即使有那麽一分不悅,但見她這般小心翼翼亦有一分愧疚。

他扶過她的肩膀将她坐正,嘴角扯出幾絲笑:“如果是別人我定然會不高興,但是你...卻覺得要讓你受委屈了。”

她搖搖頭,噙着笑道:“雲霜哥哥與少主本就是兩情相悅,說來卻是绛兒憑空插了一腳。只怪我父親無能,老崖主可憐百蟲谷才有這樣的囑托,我沒辦法,少主也沒辦法,雲霜哥哥你不要怪少主。”

雲霜知道绛兒懂事,沒想到今日還能說出這樣一番話,當即心裏有些不忍。

“當年的小女娃如今已亭亭玉立。”雲霜輕輕拂着她美好的臉龐,嘆了一息:“绛兒生的真好看,可惜這般美好的容色卻等不來一個欣賞的人,只能枯萎在這神月崖上。”

她笑着搖搖頭,纖手覆上雲霜的手,道:“绛兒不委屈,全憑少主垂憐,绛兒才能過幾年平靜日子。”說罷,又狡黠一笑:“待會我送雲霜哥哥一個大禮。”

雲霜一愣,還未來得及問是什麽大禮喜娘已滿面喜色的進來:“吉時到,少主來迎人了。”

雲霜渾身一僵。

她握緊了雲霜微微發涼的手,起身迎向門外。

雲霜想縮回手,低落的道了一句:“你自己出去罷,我不送你了。”

她握緊的雲霜的手,執意拉他往門口去。

月竹館的院空曠而清淨,此刻院裏已經站了幾人沖淡了那一分冷寂。

院裏站着的是同樣一身紅衣的少主,老崖主膝下只少主一個,今日迎親也只有少主與幾位使者。

神月崖人人皆知道雲霜,只是看破不說破。雲霜是個孤兒自小陪侍在少主身邊,只是不知幾何起二人的感情變了味,連老崖主也無可奈何,臨終只一個遺願,莫要神月崖斷在少主這一代。

少主見她握着雲霜的手出來一怔,随即眼光不由自主的追随雲霜而去,雲霜也看向少主。

二人相對而站,眼神膠着,明明這麽近卻不能更近一步。

左右使者不敢多言一句,任由二人這麽癡癡的望着。

氣氛靜谧的可怕。

她只當自己無知,微微揚起笑臉:“請少主容绛兒任性。”

少主怔怔回神,這才看向她,只是心思飄忽不知她所言。

她道:“請少主容绛兒任性,當日绛兒在母親臨終前曾答應過母親,他日若成親必祭告母親以慰她在天之靈,這幾日忙碌今日才想起此事,還望少主憐惜讓绛兒在此告慰母親一番。”

“哎呀,這要耽誤吉時的。”喜娘急的不行。

她微微笑,“誤了吉時也無妨,待會我自個兒過去水雲閣便是。”

“還要行禮拜天地的,如何能耽誤!”

“江湖兒女不拘小節。”

“再不拘小節天地總要拜的,不然與未成親有何異。”

她要的便是這一句,她握着雲霜的手看向少主,輕緩道:“誤了吉時也無妨,绛兒不在意,遲些绛兒自行往水雲閣便是。”

這意思是不拜天地,直接去水雲閣便算,但...這與沒名分的姬妾有何異,院中使者們與喜娘皆是面露難色。

“绛兒你不必...”雲霜亦是有些不安。

她暗暗捏了一把雲霜的手,看向少主道:“請少主成全绛兒的孝心。”

少主看向雲霜頓了下,明白绛兒這是為了他與雲霜,心中雖不忍但見绛兒眼神堅定,忍不住也想任性一回,緩緩道:“绛兒有此孝心我自然要成全。”

雲霜欲再出聲阻攔,她拉了下他的手,朝着少主道:“那麽請少主先往前面去宴賓客,入夜後绛兒自會過去。”

少主沒有異議,帶着幾分感激看了眼绛兒,然後轉身離開。

使者與喜娘無法也只得跟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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