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深秋天涼,月朗星稀。
奉天路對面的馬路牙子上蹲着三個人,戴着帽子,帽檐壓得很低。
風刮過來,卷起地上的紅色塑料袋,呼啦飛起來覆在電線杆子上。
天黑漆漆的,只有路燈打着光,幾只蚊蠅在周圍飛着。
“怎麽還不出來?老子腿都蹲麻了。”
“急什麽,吃糖嗎?”
“你怎麽還随身帶糖啊你。”
“我妹給我塞的。”林昭陽拿着棍子在地上畫圈,從口袋裏掏出一把水果糖,手肘怼了下旁邊人,“宋詞,吃嗎?”
“不吃。”
林昭陽就着昏暗的路燈,挑了一顆草莓味的,剝開糖紙扔嘴裏,含糊不清說:“那家夥沒那麽快,不用盯那麽緊,吃顆放松放松。”
“牙疼,別煩我。”
旁邊人穿着黑色衛衣,胸前迎着巨大窟窿,兜帽蓋在頭上,露出一個尖下巴。帽子旁邊鑽出幾绺頭發,煙灰色,像燒焦的稻草。
北風呼呼刮着,無孔不入,背景音裏的高亢的汽笛聲和隐隐約約的音樂聲。
蔣義轉臉看人:“牙疼?宋詞你不是吧?”
宋詞面無表情轉頭看他。
蔣義做了個拉上嘴的動作。
門口的LED燈牌忽閃着,在昏暗的巷口,迷離幽深,偶爾有人開車過來,停靠在旁邊,半個多小時裏,只進沒出。
宋詞一眨不眨地盯着對街“沉醉”的後門。
她有點不耐煩,牙齒絲絲泛疼,從她不間斷的小動作可以看出來。
蔣義探過頭來問:“消息沒錯吧,那狗東西真進這裏了?”
林昭陽也看過去,說:“丁單跟我說就這裏,七點進去的,差不多出來了吧。”
宋詞眯着眼,舌頭抵着酸疼的牙齒,無意識搓着手指頭:“那就再等等。”
燈光昏暗的角落樹影斑駁,乍一看并不容易被發現。
夜風有些涼,蔣義穿着短袖,雞皮疙瘩都凍起來,去扒旁邊人衣服,“怪冷的,林昭陽你外套借我穿穿……”
林昭陽搓手臂:“滾蛋!我也冷!”
他們在那邊拉扯半天,宋詞露出一雙黑漆漆的眼睛,眼睛盯着後門,突然道:“出來了。”
兩人立馬停下動作,攥過旁邊的棍子。
“門口。”宋詞站起來。
立着LED燈牌的酒吧後門走出來幾個男的,有高有矮,前頭跟人說話的是個中年男人,大腹便便,大概說了什麽,他猥瑣笑了兩句,幾分鐘後,跟人告別,腳步虛浮往停車位走。
昏暗的巷子口,人影在燈下拉得很長。
馬路牙子上蹲着的三人見狀,神不知鬼不覺地起來,帽子壓低,鬼魅般游了過去。
“別打道要害,臉遮好,打完馬上走。”
宋詞聲音很低,被風吹散,幾乎要聽不見。
酒吧後門昏暗的巷子口,男人嘴裏哼着歌,晃着身體出來,未走到亮光出,前面突然走過來三個人,個個穿着一身黑,手裏拎着棍子。
對方被酒精浸淫的神經終于醒盹:“幹什麽!你們要幹什麽!”
巷口路燈微暗,将她的身形拉得瘦且長,臉上戴着口罩,只有一雙眼睛,漆黑冷漠。
宋詞沒理他,趁男人發愣的瞬間,轉頭喊人:“蔣義!”
“來了!”
十幾歲的少年人,身姿矯健,手段狠戾,從兩旁蹿起,撲上,男人根本來不及轉身,就被一悶棍砸在腰上。
“我操!你們、他媽——幹什麽!”
疼痛讓他終于醒神,他揮舞着雙手,要去抓人,一張布袋兜頭将他罩住,緊接着,棍子落在他後背。他一邊罵,一邊用他巨大的身軀去撞。
顧忌着不敢傷到要害,宋詞冷不防被撞了下,肩膀在牆上擦了下,火辣辣得疼。
“我去!這只豬!林昭陽!”她龇着牙。
那男人尋道突破口,一面呼救,一邊扯着身上袋子沖出。
“媽的!這男的是瘋狗吧!”林昭陽低罵。
宋詞道:“給他幾棍子!”
“追!”
緊急關頭爆發男人跑得極快,後門到停車場,大約是熟悉,一不小心給跑丢了。黑漆漆的地下,人一進去就看不到影子。
宋詞站在門口高處,朝裏面掃視了一圈,無果,她低罵:“chao了。”
林昭陽吭哧喘氣:“媽的跑得比什麽都快!”
蔣義問:“怎麽辦?”
宋詞看了看四周一眼:“等着,他肯定要出來。”
三人蹲在停車場外面的花壇邊,靜悄悄的停車場,漆黑一片,果然,不消片刻,裏面車燈響了下,幾秒後,一輛黑色沃爾沃慢慢開了出來。
車頭出現在視野中的那刻,土坡上蹲着的人猛地跳了出來,林昭陽拎着棍子沖上去,“快,砸他窗戶!”
宋詞猛地跳到中間,正要加速的車子猛地剎住,在安靜的停車場拉出一道尖銳的聲音。
“我砸死你個狗娘養的!”蔣義二話不說,一棍子就砸在擋風玻璃上。
車窗堅硬,一砸未動分毫。林昭陽也沖上去就是一棍。幾秒之中,又一棍子砸下,車窗出現蛛絲裂痕。
奇怪的是,車內人沒有加速,安安靜靜停着。
三人停手,警惕地盯着。
外頭燈光昏暗,看不清人,窗戶黑漆漆的,突然“唰”地一聲,車前燈驟然亮起,打亮整片停車場。
宋詞被刺了下,猛地閉上眼,跳到旁邊。三人退後幾步,虎視眈眈地盯着車。
半秒,車門咔嗒一聲打開。
宋詞渾身神經繃緊,雙眼緊盯。
就在她惡狠狠的眼神下,一雙穿着黑西褲的長腿踏在地上。
宋詞眼角跳了下,覺得不太對,腦子裏閃過幾個念頭,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對方已經打開車門下車。
灰色雞心領毛衣,潔白幹淨的襯衣領,黑色西裝褲。
一個相貌俊朗的男人。
導致宋詞一時有點愣怔。
周雲冶手扶着車門,一雙眸色很淺的眼睛,透過紮眼的車前燈,朝他們看了過來。
“為什麽砸我的車?”
蔣義一頭霧水,張了張嘴,好半天才憋出聲:“……這人怎麽變了啊?”
車燈很亮,把對面人照得很清楚,中間的人個子不高,穿着黑衣,馬丁靴,兩條細腿裸露在秋風中。
周雲冶蹙了下眉,視線落到上面人上。
黑口罩捂得結實,只露出一雙又深又黑的眼。
林昭陽連忙拉人,“快快快,撤了撤了,砸錯人了!”
宋詞連忙轉身跑,未等人反應,三人跳過欄杆架,從另外一邊麻溜翻出。
“我看就是一會兒的!不然那死胖子怎麽一進去沒個鬼影?反而他出來了!這叫什麽!聲東擊西,說不定從哪兒溜了呢!”
宋詞比他們落後兩步,一臉躁郁:“我真是……”
她回頭望了一眼,遠遠的,那人還站着,臉上表情幾乎沒有,淺淡的眸子看着他媽逃跑的方向。
冷不防跟他對上視線,對方眼睛眯了眯。
宋詞吓了跳,腳下踉跄,大約心虛,沒敢多看,跳下臺階,順着牆角,轉眼消失在漆黑的拐角。
停車場,車燈高亮,安靜無聲,只有發動機的聲音在沉悶地響着。
擋風玻璃碎痕明顯,裂痕蛛絲一樣往四季劃開。
人跑得快,一眨眼影子都看不見。
剩下周雲冶沉默地跟玻璃對視,最後只能自認倒黴。他坐回駕駛座,片刻引擎聲響,他緩緩開動,不多時,後面一輛黑色沃爾沃跟在他旁邊,開了出去。
他透過車窗往外看了眼,似乎是個中年男人。
車子一閃而過,進入大街彙進車流。
座位上的手機重新響起來,他接了電話,那頭的聲音帶着疑問:“怎麽說了一半挂了?”
“被人砸車了。”
“嗯?你沒受傷吧?”那頭聲音嚴肅起來,“誰?怎麽了?我找人查查?”
“算了,”
“怎麽就算了?”
他把着方向盤,捏捏眉心,“幾個小孩,砸完就跑了。”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啦。
多多關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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