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初秋的天氣透着薄涼,但陽光透亮,一點都不顯冷。

宋詞穿着衛衣短褲,光着兩條細腿,坐在旁邊戴護具,垂着頭,一頭紮眼的小辮子在胸前晃蕩。

她有些怏怏的,原本興致勃勃的心情似乎受到了一些莫名的影響,也沒有碰見什麽讓人不喜的事,但就是有些提不起勁。

周圍都是肌肉結實的大高個、光着膀子的男人、或者身材高大的成年女性。

宋詞低着頭,拍了拍雙手雙腳上的護膝,安靜地拉筋熱身。

蔣義戴好頭盔,湊過來挑釁:“比比?”

宋詞心情正不爽,聞言瞥他一眼:“你別哭就好。”

蔣義拍拍胸口:“哇,吓死我。”

穿上安全帶,兩人站在崖壁底下,攀岩館的人造牆壁有不同難度。宋詞挂好安全繩,手一扣,抓着石塊就猛地往上,蔣義急忙跟上:“你作弊!”

“誰讓你磨磨唧唧的。”頭頂人丢下一句,轉眼間又往上幾米。

林昭陽在底下給他們拍照。

極限運動本就讓人熱血沸騰,更何況眼前挑戰的人還是個看着瘦弱的小姑娘。底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投在宋詞身上的視線就越多。

看得瘦巴巴一只,但力量很足,技巧和平衡感也很好,果然,比蔣義先登場。

下面響起稀稀拉拉的鼓掌聲,宋詞沒理,自顧自降下來。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宋詞一點都不像普通女孩,那些原本該有的柔軟與嬌弱,在她身上通通消失。她就像個男孩子,連蔣義都覺得,輸給她只是在平常不過的事。

“詞姐,厲害哦。”

宋詞瞥他一眼:“你才知道。”

蔣義跟林昭陽哭去了。

出了汗,渾身熱哄哄的,發絲粘在臉頰上,宋詞抹了把臉,到旁邊拉了瓶礦泉水,咕咚灌下好幾口。

正仰頭喝水,眼前落下一片陰影,很高大的一片,罩着人。

宋詞還擡着頭,停住喝水的動作,斜了一眼過去:“有事?”

面前是個高大的男人,二十多歲的樣子,一頭黃毛,龇着牙:“剛看你爬得不錯,要不要比比?”

她把人上下打量了好幾眼,擰好瓶蓋:“跟我比你也好意思?”

黃毛說:“我讓你。”

宋詞笑了,細眉揚起來,眼珠子轉了轉:“光比多沒意思啊。”

“那你要怎麽?”

“咱們賭錢怎麽樣?”

那頭林昭陽跟蔣義看見,以為她有事,過來問。宋詞露齒笑,很腼腆:“這位大哥給我比賽,贏的人五百。”

宋詞跟着人要往攀岩區走,被林昭陽拉住,“你比就比,非扯錢,掉錢眼裏了。”

蔣義探頭補一句,努努嘴示意她看對方:“那哥們一胳膊頂你大腿粗,你不明擺着送錢嗎。”

宋詞露出個笑:“輸就輸呗。”

當然,她是不可能輸的。

**

周雲冶跟于衍四處閑逛,随便找了個地方坐。

初秋風微涼,吹得很舒服,陽光不烈,溫溫柔柔的,頗有些歲月靜好的意思。

“你到底怎麽回事?”手裏捏着根煙,斜着眼瞟旁邊人一眼,“我說再喊幾個人非拒絕,就兩大老爺們有什麽好玩的。”

周雲冶順着小道慢慢走,“你要去哪你随便,不用管我。”

“我要是不管你,你是不是這兩天都守着房間過了。”于衍捏着手機,琢磨着問,“要不我喊上瑞秋?”

周雲冶一頓,也沒說話。

于衍看他這表情,笑罵:“你怎麽回事啊,瑞秋還不滿意?”

“不是。”周雲冶無奈笑了笑,“能別操心我嗎?”

“怎麽能不操心,你媽都給我明示暗示多少回了。”

周母這輩子把孩子培養到現在這樣,已經滿足了,要說唯一的遺憾,那就是遲遲沒有對象。但周雲冶總是不緊不慢的,讓她有力也無處使勁。

“再說吧。”他走下臺階。

走了幾步,前面傳來加油聲,人群圍着,看着挺熱鬧。

于衍最喜歡湊熱鬧,二話不說,拉着周雲冶過去。

**

宋詞從小偷雞摸狗,掏鳥捉猴,是巷子口最鬧騰的那個,街頭巷尾的,見多了祝小玉抄着衣架追人要打的場景,兩層樓的屋頂不在話下,更別說這些年玩得瘋了。

跟錢打交道,她只有贏的份。

哨子一吹,宋詞就蹭地晚上蹿,小手細瘦,但力氣不小,抓在突出的石塊上,腳一蹬,整個人如輕燕,靈巧又利落。

不過轉瞬的功夫,已經上到好幾米。

黃毛緊跟其後,男女本就力量懸殊,更何況宋詞這差得不止一星半點,很快,黃毛就拉近的兩人的距離。

下面的起哄聲連連。

反差之大,讓人感興趣,不管是黃毛意料之中獲勝,還是宋詞僥幸領先,都是此時喚醒衆人熱血的競技,這還是挂在懸崖上的比賽。

周雲冶跟于衍過來的時候,兩人的賽程已經過半。黃毛已經超越宋詞,穩穩朝頂點進發,下面的林昭陽跟蔣義擡頭看得心驚膽戰,既不想輸,又覺得贏的概率幾乎沒有,矛盾又緊張。

“那孫子肌肉那麽大,有臉嗎跟宋詞比!”蔣義嚷道,“……看見沒有,看見沒有!剛宋詞追上了!”

林昭陽聽得頭疼:“你冷靜點好麽。”

“我冷靜不下來啊!”蔣義猛地一回頭,“宋詞就代表了我!我能輸嗎!”

他們咋咋呼呼沒注意,冷不防的,旁邊發出一道含笑的聲音:“你們還挺能玩。”

蔣義吓了一大跳,回頭一看:“老板?”

于衍笑吟吟地擡頭看宋詞,“這丫頭行啊,是吧老周,老周?”

周雲冶看着高高挂在上面的人,眉頭微蹙。

崖壁上,黃毛已經領先宋詞兩米多,幾乎不可能獲勝。

被汗水浸濕的衣服貼在身體上,手心冒汗,有點抓不住岩石。

宋詞沉着臉,嘴唇抿成一條線,瞟了上面人一眼,攀爬速度開始加快。

很快,兩人并肩。

下面發出一陣驚嘆聲。

起哄聲有些影響到人,黃毛速度凝滞,卡在拐彎處,沒有順勢的石塊借力,一時有些進退兩難。宋詞借着身體細軟輕盈的優勢,腳一勾,身體一旋,用力一抓,超越黃毛。

距離頂點剩下不到三米的距離,宋詞一鼓作氣,在黃毛追上來的時候,先一步拍上頂點石塊。

“好!”

“不錯!”

下面猛地響起一陣鼓掌聲,夾雜着口哨聲。

宋詞把安全扣挂在旁邊繩上,回頭朝下面看去。

近三三十米的高度,看下去都要眩暈一下,她卻好似感受不到,眼角眉梢都是得意,挑着眉,說:“五百,轉賬還是現金?”

氣得黃毛臉色漲紅:“你——”

宋詞笑得張揚嚣張,一手抓着石頭,一手抵在嘴唇,給下面觀衆飛了個吻。

下面鬧聲更大。

于衍贊道:“這丫頭真行。”

高處風大,T恤被吹得鼓起來,發絲拂在臉頰,滿臉都是朝氣和得意。

周雲冶轉頭對林昭陽說,“讓她下來。”

林昭陽被他話裏的命令口氣弄得愣了好一下:“哦哦,好好。”

剛要喊人,挂在崖壁上的人突然腳一滑,整個人猛地就從上面滑了下來!

“宋詞!”林昭陽吓一跳。

秋風陣陣,人往下滑了幾米,安全繩卡住,帶着人緩住落勢,落在半空中一晃一晃。

宋詞倒挂着,扭了下身體,往前一蕩,幹脆利落地伸手抓住石塊,穩住,朝下面吓一跳的衆人揮手示意,笑嘻嘻的:“沒事沒事,腳滑了一下。”

虛驚一場。

宋詞朝這邊看過來,愣了下,這麽多人,卻一眼看見了站在後面的周雲冶。

他身高腿長,盡管不是最高,但在一群人中也足夠出類拔萃。身上穿着一件休閑長袖,露出平時藏得緊的脖頸,修長的手臂放松垂着。

神色是平日裏的平和,一雙眼睛仍舊溫和随意,但宋詞發現,似乎有些不一樣。

有些嚴肅了。

她往下蕩着落下,解開安全繩,朝他們跑去。

周雲冶果然在,只是沒看她,在跟于衍說話。她直奔周雲冶過去,像是輕巧的飛燕,落在他面前,“喂。”

周雲冶終于轉頭看人。

身上還帶着汗水,從腦門上滑落,挂在脖頸上,發絲被濡濕,黏糊糊沾着,但眼睛很亮,像星星,耀眼又灼人。

宋詞問:“看見了我嗎?”

周雲冶看着她,隔半秒,點頭:“嗯。”

風把旁邊的廣玉蘭吹得簌簌作響,空氣中似乎彌漫着若有若無的香氣,方才聚衆起哄的人退去,又有另外的人加入比賽。

宋詞眸光撲閃,擡頭看他:“我厲害嗎?”

絢爛、明亮、無所畏懼,眼睛的情緒再明顯不過,滿滿的都是一個詞:誇我吧!誇我吧!

周雲冶安靜地看着她的臉,片刻,笑了下:“嗯,厲害。”

作者有話要說:

追人快了快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