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得到想要的回答,宋詞眼裏的得意之色更甚。臉上還挂着汗,順着下颌往下滴,她進口袋掏了掏,沒找到紙巾。
擡頭看着人,很理所當然道:“你的手帕還有帶着嗎?”
周雲冶一頓:“今天的不是新的。”
“哦。”宋詞腦子還有點不清醒,“有什麽關系?”
有什麽關系?關系可大了。
周雲冶從口袋裏拿出紙巾給她,“用這個。”
她接過,還有些不高興,不過很快就被掃開,心情似乎又好一點,“你想不想學?”
周雲冶掃了一眼高聳的崖壁,原本松開的眉頭又皺了皺,“不了吧。”
“為什麽?
“我不會。”
“我可以教你。”
“還是算了。”
旁邊于衍出聲:“怎麽不問我呢?”
宋詞轉頭看他一眼,推了把蔣義:“你教吧。”
蔣義:“成啊。”
于衍臉上笑得在抖,手上煙都拿不住,看看周雲冶,轉臉問宋詞:“怎麽到我這就區別對待了?”
宋詞低頭解辮子,聞言,覺得很理所當然,這有什麽好問的。
她轉頭去看周雲冶:“還是你想玩別的?我也會。”
場區人很多,各種設施,周雲冶視線從那些危險的設備上面劃過,笑了下,說:“謝謝,但是不用了。”
滿腔熱火被平淡的反應澆滅,宋詞點點頭,不自讨沒趣,“行吧,那你們玩,我們走了。”
宋詞跟着蔣義他們後頭離開,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他倆興致勃勃建議去蹦極,說半天,後邊人半點反應都沒有。
林昭陽回頭喊人:“宋詞?”
“啊?”
“發什麽呆。”蔣義說,“蹦極去嗎?”
“哦,都可以。”
到了地方,兩人去付錢。
宋詞不知道為何,突然有點提不起勁,等人回來,突然道:“我覺得有點累,要不我在這等你們吧。”
蔣義一臉懷疑:“你怎麽回事?”
“沒有,你們玩你們的,我緩一會兒。”
“行吧。”
四人半信半疑離開,他們玩得正興起,宋詞籲出一口氣,有些無聊,起身亂逛。也沒想到會遇上,這麽大個地方,所以碰見的時候,她還有些愣。
周雲冶換了一身休閑裝,手裏拎着一杆魚竿,走出來的時候,正好跟她碰上。
于衍還在後面罵罵咧咧的。
周雲冶沒想到這麽會功夫又能遇上,朝她點了下頭,但宋詞卻扭開臉,跟于衍打招呼:“嗨。”
于衍笑問:“喲,真巧,怎麽在這呢?”
“随便逛逛。”宋詞說,視線卻不往旁邊人看一眼,看見他們手裏拿着的東西,奇怪,“你們要幹什麽?”
“這得問我旁邊這位。”于衍說。
宋詞這才正眼看人,但仍舊不說話,冷漠地掀起眼皮瞟了他一眼。
周雲冶:“……”
要說锱铢必較,那除了宋詞沒有第二人了,他不過是方才沒答應而已。
周雲冶覺得有些好笑,但還是好脾氣詢問:“去釣魚,要一起嗎?”
宋詞一臉嫌棄,“釣魚?免了。”
“好吧。”他也不勉強,随口問問,想也知道是不會喜歡這種活動的。
但是走又不知道上哪兒,宋詞在旁邊轉了幾圈,沒有目的地,又回來。
周雲冶停在原地等她,非常給面子地又問了一句:“要不要一起?”
視線在他魚竿上瞟了一眼,她沒吭聲。
周雲冶走過去,停在她面前:“剛才不好意思了,是我的原因,我覺得那個太危險,不大想玩。”
宋詞已經不生氣了,覺得自己有些神經。
“要不你下次教我別的?”他低頭看她。
宋詞臉色已經有些紅了:“算了吧,我剛才……”
“那要一起嗎?釣魚?”周雲冶看一眼她。
釣魚的地方在靠近海邊,修了幾個方形區域,水很深,草木茂盛。四周已經圍了好些中老年人,帶着帽子,支着魚竿。
宋詞環顧了一圈,眼角跳了跳,有點後悔跟過來,一轉頭,周雲冶搬了兩張凳子,擱在她旁邊,然後開始布置裝備。
下午的雲層很厚,日光不那麽烈,岸邊支着傘,小方桌上擺着服務員搬過來的冰飲。
宋詞坐在凳子上,看他認真調節魚竿。
周雲冶側對着她,垂着眼,睫毛在下方落在一片陰影。
他挽着袖子,上面戴着手表,手腕幹淨骨幹,指節修長分明,動作穩妥熟稔,像是已經做過無數遍。
他只搬了兩張凳子,于衍只好自己去搬,他坐在宋詞旁邊,嘴角叼着根煙,大約是公共場所,沒抽,過過瘾。
他側頭打量宋詞。
宋詞轉頭:“看我幹什麽。”
于衍覺得挺興趣:“你跟他怎麽認識的?”
宋詞不想跟他說:“就那樣認識了。”
他也不主要為了問這個,而是道:“你覺得他人怎麽樣?”
宋詞一愣,片刻瞄了對面人一眼:“挺好的。”
“喜歡嗎?”
宋詞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于衍摸了摸下巴,笑得很不懷好意:“我覺得你好像挺喜歡他的。”
宋詞:“……”
周雲冶沒注意這邊的,他裝好魚餌,執着魚竿輕輕一甩,落在水裏,幾乎沒有聲息。他把魚竿遞給宋詞,“要試試嗎?”
“我不會。”
“随便釣。”
宋詞沒接。
周雲冶嘴角帶笑,示意她拿過去。
她只好猶猶豫豫接過來,看着水面上的浮标問:“怎麽釣?是不是這東西動了就是上鈎了?”
周雲冶正在裝另外一只魚竿魚餌,聞言,點頭:“對,到時候你拉上來就可以了。”
于衍岔開雙腿坐在凳子上,把魚竿抛下去就完事了,杆子插在泥地裏,百無聊賴:“你聽他扯,你把杆子別一邊別管了。”他啓開一瓶啤酒,問宋詞:“喝嗎?”
宋詞正想接過來。
周雲冶從籃子裏拿出一瓶橙汁,擰開瓶蓋,插上吸管遞給她。
無法,只好接過來。她叼着吸管,一手握着魚竿,用上了生平最恒久的耐心,等魚上鈎。
然而等了半小時,那浮标還是半點動靜都沒有。于衍早就不知道溜哪裏去了,只剩下兩人,周圍安靜得很,只有非常低的幾聲說話聲,便只剩下風吹樹葉的聲。
他倒是耐性十足。
睫毛偶爾抖動一下,側臉線條幹淨利落,鼻子高挺,嘴唇微,神情專注。
但宋詞坐不住。
原本看着湖面的視線移到他臉上,她手指敲着膝蓋,欲言又止:“那個……”
周雲冶轉頭,目露詢問。
宋詞說:“你不無聊嗎?”
“不會。”周雲冶詫異。
宋詞是真不懂他怎麽想的,“一直等着,不會很無聊?”
“等魚上鈎的時候,你可以想些別的事。”他看了一眼湖面浮标。
宋詞嘀咕:“我又沒什麽好想的。”
她後悔了,幹什麽答應,現在走好像有點不好意思。她偷偷把魚竿別在岸邊,坐到躺椅上去,翹着二郎腿玩手機。
周雲冶專心致志。
等他終于結束,身邊兩個人早就不見人影。轉頭尋了一圈,便看到躺椅上仰頭躺着個人,臉上蓋着紙巾,正在睡覺。
他擡手看了眼時間,差不多快五點了,這一釣還花了不少時間。不過收獲頗豐,桶裏有好幾條魚活蹦亂跳,他收好器械,提着桶,走到躺椅面前。
這邊靠海,風很大,宋詞身上風衣嘩嘩作響,兩條小細腿交疊放着,她把紙巾左右各挖了兩個洞,挂在耳朵上,睡得正香。
海風輕拂,溫度剛好,又是下午覺的時間,這一趟覺大概正舒服。
周雲冶俯身,拍了拍她的肩膀:“宋詞。”
沒動。
“我要走了。”
宋詞睜開眼,視野一片白茫茫,吓得整個人蹬了一腳。
猛地從躺椅上坐起來,腦子還昏沉着,直愣愣地看着他。
周雲冶問:“有這麽無聊嗎?”
“還好,”宋詞覺得有點面熱,跟着來,結果自己在一旁睡覺,她視線飄忽,“我就是有點困……”
不過一覺醒來,吹着海風,好像不那麽煩了。
宋詞盤着腿坐在藤椅上,“就你嗎?”
“嗯,他也跑了。”
宋詞觑他:“誰讓你挑了這這麽個無聊的活動。”
周雲冶只是笑笑,問:“餓了嗎?”
宋詞摸了摸肚子:“有一點。”
周雲冶提起桶,“走吧,請你吃飯。”
宋詞爬起來,揉了揉臉,小跑到他身邊,瞅了一眼桶裏的魚,“你釣的?”
“嗯。”
“吃這個?”
“嗯。”
宋詞一臉複雜。
好在沒有上餐廳去吃,配合他們,一起去海邊露天燒烤。
蔣義跟林昭陽跑過來,對着宋詞就是一頓控訴,“你跑哪兒去了?信息都不回?”
宋詞瞥他一眼:“我都不知道你這麽些想我。”
蔣義朝前面人擠眉弄眼的:“你一整個下午就跟他們在一起?”
“不行?”
“不是,”蔣義一頭霧水,“不嫌悶嗎?”
的确還挺悶的,自己光顧着睡覺了。
宋詞轉臉看了看。
周雲冶站在對面,正在跟于衍說話,海風吹着,發梢輕動,側臉輪廓幹淨溫和。
宋詞揣了蔣義一腳:“走吧你,人還請你吃燒烤呢。”
周雲冶跟于衍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宋詞要跟過來,被蔣義拉走。
“幹嘛啊。”
“別跟他們一塊,悶死了。”
“至于麽,我覺得還好啊。”
蔣義可不管,跟半個老板坐一起,那是來玩的,還是來受罪的。宋詞覺得沒什麽關系,坐一起而已。不過真玩到興起,她也就把人忘到腦後了。
鹹澀清涼的海風,熱烈明亮的篝火,香氣、孜然、美女與啤酒,完全陌生的人群,互不相幹的嬉笑與怒罵。
自由而随意,沒有人幹涉。
宋詞很放松,啤酒瓶在桌角一磕,咕嚕冒泡的酒水就溢出來,蔣義把啤酒瓶一排排擺好,讓宋詞顯擺她的開瓶技術。
喝又喝不多,反正有人請客,開完了又拿去借花獻佛分給旁邊幾桌人喝。
兩桌隔得不遠,周雲冶把人瘋狂的一面看到清楚。于衍叫了幾盤小炒,吹着海風,這體驗還挺新奇,啓開啤酒倒了一杯,問周雲冶:“喝嗎?”
周雲冶說:“我也不是從來不喝。”
于衍好笑:“那是,經常着呢,一年也就喝那麽兩三次吧。”
周雲冶笑了。
兩個人坐的位置算角落,不仔細看并不顯眼。長相好的不在少數,但同時氣質不凡的人就屈指可數。
更何況還是在這樣喧鬧嘈雜的地方。
很快,有人躍躍欲試。
周雲冶剛喝完一口啤酒,有個穿着吊帶長裙的女人端着就被,直奔他過來。
婀娜身姿、飽滿的胸口、臉上妝容精致,長發婉約,她在旁邊位置坐下,擡手跟周雲冶碰了下杯:“帥哥,一個人喝不無聊嗎?”
于衍一口菜還嚼在嘴裏,看看人,咽下,忍着笑問:“美女,我這麽一大活人杵着呢。”
美女笑,拂了一把長發:“看見了。”
但卻不理他,只逮着周雲冶獻殷勤。人長得不錯,氣質也不豔俗,身上有清淡的香水味,并不難聞,巧笑倩兮問:“加我一個如何?”
周雲冶礙于風度,沒有直接拒絕:“我們坐一會兒就走了。”
“沒關系,那我也坐一會兒。”
周雲冶無話可說。
宋詞吃撐了,正靠在椅背上休息,海風冰涼,讓腦子清醒了點,緩了一會兒才想起還有兩個人,才扭頭去看。
這一眼,便看到一個穿着暴露的女人靠在周雲冶身邊,低聲在說什麽話。
大片光滑的後背,白饅頭一樣的胸脯,手臂擱在桌面,撐着下巴,笑意盈盈地在看人。
宋詞愣了好半晌。
她不知道怎麽回事,就好像就是特別喜歡的玩具被人惦記上的感覺,非常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