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蔣義邊烤雞翅,邊灑孜然,皮焦柔嫩,香味四溢,饞得很。但宋詞心不在焉,視線老盯着別的地方看,“看什麽呢宋詞?”

“沒什麽。”

她收回視線,臉色卻并沒有很好。兀自發愣了片刻,她突然拿過旁邊幹淨的小盤子,把蔣義剛烤好的雞翅花菜一股腦全抄過來。

“哎哎,自己烤啊!我還要吃呢!”

宋詞沒理他,端着盤子,大步朝周雲冶坐在的桌子過去。

這個季節的海島很冷,沙灘燈光昏暗,只挂着幾盞小燈,穹頂高闊,綴着幾顆星星,天是墨色的,黑得徹底,但燈光是亮的,朦胧迷離。

宋詞踩着一地細砂,端着盤子,氣焰嚣張。

周雲冶也注意到了,因為她正朝他們過來。

眉頭皺了下,很快松開,剛放下啤酒,人已經到了面前。

海邊風大,氣溫低,她仍穿着薄薄的幾件衣服,兩條細腿在寒風中露着。

不冷麽?

周雲冶掃了一眼,剛收回視線,宋詞已經盤子放下,啓唇一笑:“我烤了一些東西,請你們吃。”

于衍笑:“謝了,坐啊。”

“坐哪兒?”她掀起眼皮掃視了一圈。

四方桌,木條凳,一條凳子上可以坐兩人。周雲冶那邊已經坐了兩人,還剩下兩張沒人坐。

宋詞逡巡一圈,緊接着,大步一跨,坐在周雲冶和那女人的中間。位置不大,又擠了個人,宋詞幾乎都貼在他身上。

周雲冶一愣,女孩子身上的溫度很高,他有些不習慣,拉開一點距離,指了指對面:“你去那兒坐。”

“聽到沒有,”宋詞轉頭,面無表情地看着那個女的,“叫你去那兒坐呢。”

周雲冶:“……”

那女人跟宋詞對視一秒,笑了笑,也不計較,移到對面去了。

于衍嘴邊笑意明顯,給她倒了杯啤酒:“委屈你坐我旁邊了。”

那女人打量對面人:“女兒?”

于衍一口酒差點沒噴出來,笑得不行:“你看他生得出怎麽大的女兒?”

“我也覺得不能,”女人拍拍衣服,“那怎麽敵意這麽大。”

“嗯。”于衍摸了摸下巴,琢磨對面兩人,“好像是有點。”

走了一個人,位置活絡了不少,宋詞挪了挪屁股,不再貼那麽近了,但似乎還是在往他這邊靠近。

她坐在周雲冶旁邊,把雞翅端到他面前,很殷勤:“嘗嘗。”

雞翅烤得剛好,上面撒了孜然芝麻,外焦裏嫩。

看着味道應當是不錯的,但他這幾年被逼着戒掉了許多東西,這些重油的食物已經非常少吃了,“你吃就好。”

宋詞盯着人,語氣不容拒絕:“我親自給你烤的。”

都親自了,不吃實在不給面子。

周雲冶只得挑了一串看起來比較不那麽油膩的,當着她的面前咬了一口。

宋詞目光灼灼,追問:“好吃嗎?”

味道不差,肉嫩味香。

他點頭:“不錯。”

“還要嗎?想吃什麽?”宋詞擡頭看他,“我可以去給你烤。”

“可以了。”周雲冶抽了紙巾壓了壓嘴角,側頭看她,“你不吃?”

宋詞吃夠了,不過樂意再吃一個。

那女人看得好笑,既不是什麽女兒,那便沒道理阻她,便跟他搭話,可是那小丫頭實在不懂看臉色,每句話都要插嘴。

“你是醫生?”

“你有病要治?”宋詞眯着眼,“我可以給你介紹一個。”

女人噎一下,也不惱,笑着轉問:“不知道有沒有榮幸,要一個電話?”

宋詞咬着雞翅,撩起眼皮瞥她一眼,報了自己的電話:“13508467773”

女人:“……”

聽着就不對好吧。

“不要這樣。”周雲冶不大贊同地看她一眼。

“怎麽?”她還很有理。

于衍笑得腹疼。

最終無奈,那女人只好先行離開,臨走時塞了一張紙條在周雲冶的襯衫口袋裏。

他還沒作何表示,旁邊的那道視線灼灼,要吃人一樣。

宋詞盯着他的口袋。

周雲冶把紙條拿出來,上面果然是一串數字,大約是電話號碼,他淡笑了下,沒在意,疊好。

宋詞看他這動作,眉頭皺得更厲害:“你要留着?”

周雲冶看她,“丢了不禮貌。”

說完,還真的收進口袋裏。

“你不會還想聯系她吧?”宋詞簡直難以置信。

周雲冶還沒回答,于衍先道:“怎麽?不行啊?成年人有成年人的生活,你不懂。”

周雲冶只是笑笑。

宋詞臉色卻陰下來,一聲不吭。

那頭,蔣義在喊人,喊了幾聲,宋詞都沒理。

周雲冶注意到,提醒她:“在叫你。”

“我聽到了。”沒來由的,她有些煩躁。

宋詞搓了搓了臉,覺得自己是不是啤酒喝多了。回頭朝蔣義吼了一聲,“等一下!”然後倏地她站起身。

蔣義在那邊喊人,宋詞低頭看他,忽然朝他走近。

周雲冶擡頭看她:“怎麽——”

黑眼睛很亮,被酒氣熏紅的臉頰泛着粉。

她動作很快,周雲冶還沒反應過來,宋詞忽然伸手到他口袋裏,把那張紙條拿出來,然後轉身跑了。

鼻端還留有對方身上啤酒和燒烤混雜的氣味,煙火氣很重,絲絲縷縷的,萦繞不去。

周雲冶舉着杯子,好半晌沒吭聲。

**

宋詞朝他們跑過去,剛停穩,就打了個酒嗝。她皺起眉,拍了拍臉,今晚的啤酒喝太多了,腦子昏沉沉的。

蔣義問:“宋詞,走,上去露一手。”

宋詞一言不發,彎腰去翻背包。紙條被揉皺了,她瞟了一眼,嫌棄地揉成一團,帶着一種自己也說不清的情緒,揚手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裏。

海灘上有現成的裝備,挺簡單的一個小臺子。

林昭陽站在話筒前,清了清喉嚨,簡單介紹了一通,下面人紛紛鼓掌,那些得了一兩瓶啤酒的酒桌更是得勁起哄。

宋詞朝後面走去,在架子鼓面前做好,從袋子裏掏出自己的鼓槌,在吉他音響起的時候,突然朝臺下看了一眼。

目光跟周雲冶相撞。

大概是啤酒喝太多了,臉有些熱,宋詞停了下,然後扭開頭。

手上鼓槌往上抛起,在空中轉了兩圈,穩穩落在手上,随機,一陣鼓音出來。

不得不承認,宋詞是耀眼的,即使躲在黑暗的後面,她渾身散發的那種專注和認真,有一種讓人注目的魅力。

周雲冶想起方才那小孩鬧脾氣似的別扭,就覺得好笑,笑着笑着,又有點笑不出來,眉頭稍稍皺起。

于衍給自己倒了啤酒,夾了花生米嘴裏嚼着,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聲:“嗯,沒想到,你桃花還挺旺。”

周雲冶沒理他,目光仍舊落在臺上。

場子熱了起來,絢爛、自在,舞臺上的人,像是脫離牢籠飛向天空的鳥兒,滿眼都洋溢着蓬勃朝氣,耀眼得很。

讓人移不開目光。

臺下觀衆都被吸引,跟着投入,鼓掌,跟着唱。

于衍故意道:“其實也不是不行,雖然年紀差了點,你覺得呢?”

周雲冶收回目光,低頭喝了一口酒。

“別胡說。”

宋詞很快下來,大概是啤酒喝上頭了,臉紅紅的,眼睛卻很亮,只是在看見周雲冶的時候,睫毛顫動的頻率更快了一點。

張揚又自在,臺上下來,果然有男生上前要電話。

宋詞瞥了人一眼,打了個嗝,眉頭微蹙,剛想拒絕,神差鬼使的,她又拿出了電話。

似乎存了對比的心态,跟對方相互存完電話,宋詞朝周雲冶的方向挑了挑眉。

周雲冶無話可說,這有什麽好比的。

宋詞晃晃悠悠走過來,撐着桌子看他,眼角眉梢得意之色很明顯:“怎麽樣?我也很受歡迎的好不好,只有你能有電話嗎?我也有。”

她把屏幕上的號碼亮給他看。

周雲冶覺得好笑:“嗯,你很厲害。”

宋詞皺着眉,大概不滿他這麽敷衍的口氣,直起身,撐在桌角的手滑了下,身子一栽就忘地上撲。

周雲冶眼疾手快扶住她的肩膀。

“哦我看岔了,我以為這也有桌子……”

兩人靠得很近,面前的一雙眼溫和沉靜。

她又聞到那股好聞的味道了,淡淡的柑橘香。

宋詞眨了眨眼,往前湊了湊,幾乎要撲進他的懷裏,吸了吸鼻子:“你身上什麽味道,好香。”

周雲冶面色平靜,把人往後移開一點:“宋詞,以後不要這麽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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