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說毫無波瀾,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是蝴蝶掠過湖面,也要留下漣漪。更何況宋詞的話,就好比在池塘裏扔下一顆大石頭。
震驚之餘又無法忽視。
但他還是果斷拒絕了。
宋詞交過不少男朋友,但這還是她第一次當衆表白被拒。
周雲冶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移開視線,不想與她對視。
“你不是說對女朋友的年齡沒有要求嗎?”宋詞盯着他問。
她還記得當時問的問題。
周雲冶有些無言,“是沒有要求,但你跟我差多少歲?我的年紀,足夠當你的叔叔。”
“那不是更好,以後女朋友帶出去多有面子,這麽年輕。”宋詞捏着吸管,撩起眼皮看他。
周雲冶無話可說,最後只能道:“不要開玩笑,宋詞。”
“行吧。”宋詞低着頭,失落意味很明顯,“反正你就是嫌棄我。”
莫名奇妙就扯到了這份上,他差點要被逗笑。
“你很好,應該要找更适合你的人。”周雲冶笑了笑,又恢複嚴肅,“你回去好好想想,或許就會後悔,今天對我說的這些話了。”
“如果沒有呢?”
周雲冶不想與她争辯,在他看來,宋詞只是一時興起,“以後你有什麽需要幫忙的,還是可以來找我。”
“我想當你女朋友。”
“除了這件事。”
宋詞撇撇嘴。
她心想,以後你有了對象,怎麽可能還這麽遷就她,她絕無可能讓自己淪落到這樣的地步。要不就自己上,要不關系就到此為止。
當然,她是不會說出來的。
周雲冶拿着她送的禮物走了,臨走時,給宋詞打包了許多蛋糕和飲料,讓她可以回去請朋友吃。
就像在哄小孩。
宋詞看着他的背影,那股不服輸的勁兒反而被激起來了。
她這輩子,還真沒什麽想要的東西得不到的。
**
宋詞表白的事,他沒有跟任何人說,他還是認為她只是一時興起,過了這個新鮮勁也就罷了。
下午工作結束,周雲冶在辦公室喝水,他望着窗外的樹梢,正在思考是不是要跟宋詞保持距離的時候,手機消息亮起,他以為是宋詞,結果是于衍。
自從那天之後,已經三天,宋詞沒有聯系她,倒是朋友圈發得很勤。
之前雖然加了微信,但宋詞除非有事并不經常找他,也許是怕打擾,但前兩天才興致沖沖表白,結果一點消息都沒有。
果然就是一時興起。
意料之內,但心裏莫名其妙有點不舒服。
說得那麽好聽,結果還不是一轉頭就忘了……
腦子裏蹦出這個念頭,周雲冶吓了一跳,緊接着眉頭就皺了起來。
給于衍回信息說沒空,關上手機打算晚上回去好好休息一番,這段時間神經有些緊繃,都開始胡思亂想了。
手機還沒收起來,于衍的電話馬上就過來了。
“老周,怎麽回事,你晚上不是沒事嗎?”
“不去,我要回去休息。”
“回什麽回,好不容易有個休息的時間,待家裏算怎麽回事,快點,位置給你留了,趕緊的,今天有特別的人,徐柯他們回來了。”
徐柯是兩人大學同學,有一段時間沒見了,他也想見見。于是便收拾東西過去。
到沉醉的時候,裏頭已經熱鬧非常,找到常坐的地方,果然,除了于衍之外,還有幾個熟人。只是他不常聚會,見面比較少而已。
“老周,這約你一次不容易啊。”徐柯啧啧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的什麽機密工作單位的。”
老吳說:“我感覺我快一年沒見這人了,都快不認識你了。”
周雲冶松了松領帶,笑着入座,“上個月不是才見。”
“主要是你出來的次數實在太少了。”第一個說話的人立馬就給他倒了一杯酒,“今天你可別想溜,喝。”
确實很久沒見了,周雲冶倒也沒推辭,一口就喝了半杯。
“喲,行啊。”于衍笑,“你不喝,我都快忘了你是能喝的了。”
他确實能喝,只是不想喝而已。
難得一聚,他也就随他們去了。
見他暢快,幾個人更興奮,沒一會兒,周雲冶就喝了好幾杯啤酒。大概是不常喝,酒精上頭,整個思緒也有些暈了。便不再參與,端手上偶爾湊合一下。
酒吧昏暗,還是那樣子,但他坐了大半個小時候,總覺得缺點什麽,此刻安靜下來,才想起,今天臺上似乎沒人。
視線跟着過去,果然,空空如也。
于衍正跟人拼酒呢,冷不防脖子被拿啤酒冰了一下,凍得他一個激靈,轉臉一看,周雲冶正臉色平靜地把酒瓶放下。
他莫名其秒:“你冰我幹嘛。”
“你太入神了,沒聽見我說話。”
“什麽事啊?”
周雲冶狀若無意地掃視了一圈,目光落在臺上,問:“今天沒人嗎?”
于衍喝了不少,腦子混沌,沒多想,不然這會兒早八卦了,“有啊,周五,比平時晚一小時你忘了?”
“哦。”
他低頭抿了一口酒,瞟了一眼手腕,離九點還差二十分鐘。
宋詞到的時候,周雲冶這桌剛喝完一輪,倒是知道他不喝酒,沒灌他,不過前面幾杯也夠他緩一會兒了。
他正輕輕捏着杯子,凝眸想着什麽,不經意擡頭,視線正好跟遠遠走過來的宋詞對視上。
隔着大半個大廳的人,人頭攢動,兩人只遙遙互看了一眼,連臉上表情是什麽都看不怎麽清楚。
宋詞要準備上臺,沒多少時間停留,只看了他一眼,就跟着蔣義他們拐到後臺去了。
哪次不是人群中一眼看到他招呼,被陡然冷漠相待的周雲冶愣怔了好幾秒。
他眉頭慢慢皺起。
低頭又喝了一大口啤酒。
……
燈光慢慢變暗,壓下一簇落在舞臺中央,宋詞幾人跟着林昭陽上臺,在往位置坐下的時候,她忽然找周雲冶看過去。
臺下的黑的,只有臺上有光,其實并不好找人,但她還是一眼就看到了人,對着人翹了翹嘴角。
周雲冶捏着杯子,有一瞬沒說話。
音樂起,蔣義撥弦,緊接着,密集的鼓點響起。
宋詞擡手把鼓槌往上一扔,在空中翻了兩圈,穩穩被她抓在手上,然後潇灑一揮,狠狠敲在镲面上。
上次很遺憾,沒有看到宋詞在學校的演出,但周雲冶覺得,或許現在的她更耀眼,她不适合當個隊伍中平平無奇的小角色。
他又低頭喝了一口啤酒,不知不覺,喝了許多。
演出很順利,林昭陽作為主唱,嗓音獨特,長相又不錯,很受小姑娘喜歡,蔣義歇斯底裏的吼叫也不少人喜歡,只有宋詞,永遠都是安安靜靜待在後面的角落的,連燈光都很少打到她身上。
然而這次,周雲冶的視線,幾乎都在她身上。
直到唱到一半,有人來搭讪。
他才收回視線,看向眼前站着的長發微卷的女人。
在酒吧,搭讪是非常常見的事,只要不是故意調戲,特別是女人搭讪男人,即便是沒有意思,那也不能給人家難堪。
他正思考要怎麽說才能讓對方知道自己無心聯系,就在這時,臺上的歌曲剛好停下。
他聽見林昭陽的聲音在臺上響起:“他清了清喉嚨,說:“晚上好,這段時間的演出大家應該都多少熟悉了我們。
我們隊裏的鼓手,是個剛成年的小姑娘,平時都是坐在後面,不怎麽顯眼,但其實她很棒,今天,借着這個舞臺的機會,她有幾句話要說,她說……”
話還沒說話,話筒已經被宋詞搶走了。
她手上還攥着鼓槌,在話筒前站定,臉上的汗水順着纖瘦的下颌往下滴,落在黑色的風衣領口上。
視線緊盯着臺下某一處。
宋詞穿着吊帶,黑色風衣,一雙細腿又白又長,而讓人移不開視線的,是她的眼睛,微微上挑着,嚣張又明亮,張揚又多情。
她握着話筒,視線始終望着某個地方,然後衆人聽到,一道清亮又飽含威脅的聲音響起:“下面32號桌,穿紅裙子的女士,你對面坐着的人是我男朋友,可以請你保持距離嗎?”
臺階安靜了幾秒,起哄聲四起,伴随着口哨調侃聲音,紛紛看向口中的“32桌”。
“卧槽,卧槽!”
“當衆顯示主權!”
“誰啊誰啊……”
而話題中的人,此刻正頂着無數或欽羨或好奇的視線,非常平靜地低頭喝了一口酒。
冰啤酒順着喉嚨滾入,腦子清醒了一瞬,緊接着,就被更多的酒精所侵蝕。
喝完,他定了定心神,擡頭看向宋詞。
旁邊坐着的好友看着他,結巴道:“老周,這說的是你嗎?”
“我沒聽錯吧,是吧,沒錯吧?紅裙子,對面……”
于衍更是震驚得嘴巴都合不上了,咽了咽口水,果斷替好友認下風流債:“你們沒聽錯,就是他。”
“卧槽?”
“卧槽!”
“怎麽回事!”
那坐在旁邊的女人一臉尴尬,挑眉問:“你女朋友?那小孩?”
被他們吵得慌,周雲冶微微擰眉,目光複雜地望着臺上,剛想否認,又頓住,如果他現在否認,那不是讓宋詞下不來臺……
猶豫間,臺上人又再次開口:
宋詞清了清喉嚨,露出一個笑容,眯着眼:“哦我忘記了,他還沒答應我呢。那周叔叔,我再表白一次好了。我沒有開玩笑,我就想給你當女朋友。”
臺下安靜了幾秒,緊接着,爆發出更震耳欲聾的起哄聲:“答應啊!”
“羨慕不來的,羨慕不來的。”
“周叔叔?我仿佛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
“這還愣着幹嘛,還不答應,小姑娘都當衆表白了,還是第二次,這大哥是誰,我佩服他的定力。”
繞是周雲冶,也沒經歷過這樣的陣仗,他端着酒杯,眉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
最後,實在沒忍住,清咳了一聲,低聲命令道:“宋詞,你先下來。”
于是他的好友們發現,這個大半輩子都過得清心寡欲的男人,終于第一次被表白紅了臉。
難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