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宋詞撐着話筒杆子,眼尾畫着眼線,微挑着低頭看她。

風衣扣子沒系,露出大片白皙的胸脯。本來宋詞一直都是坐在後面,燈光照不到,存在感就比較低,眼下出現在聚光燈下,衆人才猛然發現,原來是個長得還不錯的姑娘。

口哨聲四起,有人主動調戲道:“妹妹,他不答應,我答應啊。”

“對啊對啊,排隊等一個號碼牌。”

宋詞斂了笑容,面無表情地瞥了那人一眼:“你臉呢?”

那男的調笑道:“不要臉,只要妹妹你的喜歡。”

宋詞剛想罵人,被人叫停,周雲冶站在臺下,語氣平平:“下來。”

“好。”她立馬收起身上的刺,陰測測的臉色變得乖巧,小跑到舞臺邊。

今晚的表演差不多了,又給了衆人足夠的熱鬧,更何況于衍眼下已經完全沉浸在宋詞的表白中還沒回過神,他們也準備下臺。

宋詞望了望一米高的臺子,看向周雲冶,說:“我下不去。”

周雲冶:“……就這麽點高。”

“我害怕。”

某些時候,她愛撒嬌的性格又像一個小孩子。

周雲冶無言,猶豫了半秒,走近幾步,伸出手。

宋詞馬上握住。

他的手很涼,剛喝完啤酒,冰得很,很舒服。手掌很大,帶一點薄繭,手心很軟,像抓着熊掌。

宋詞嘴角翹着,就着他支撐,從臺上跳下來。

見她站穩,剛想松開,結果宋詞抓着沒放。

大汗淋漓完的手溫度很高,抓着她像抓着一塊小炭火。

周雲冶無奈:“宋詞。”

“怎麽?”

“手。”

“我怕跟你走丢了。”

這麽點距離,至于麽。

沒辦法,只好憑她抓着,然後帶她到後臺。那裏,蔣義幾人已經在等着,看向他的眼神複雜又驚恐,活像他的拐騙小孩的歹徒。

明明他什麽都沒做好吧。

“我去收拾東西,你要等我。”宋詞囑咐道。

周雲冶點點頭,欲言又止:“你……”

宋詞揚眉。

“算了,你先收拾吧。”

他有很多話要說,但眼下确實不是一個好時機。

宋詞去卸妝收拾東西,周雲冶頭有些暈,拐去了洗手間。結果于衍篤定他會中途走人,特意等在這裏。

他無言,瞟了一眼,自顧自走進去洗了把臉。

于衍八卦道:“你他媽動作夠快啊,我這才幾天沒見,人都表白上了,還第二次,你居然沒告訴我?”

周雲冶低頭洗手,“有什麽好說的,鬧着玩的而已。”

“這是鬧着玩的嗎?”于衍摸着下巴,“不過還真看不出來,這丫頭膽子還真不小。”

是不小,大得很。

他默然無語。

于衍已經替他打算好了,笑得不懷好意,“要不你就試試呗…”

周雲冶正抽紙巾要擦手,聞言揉成一團扔他臉上:“閉嘴。”

“好好好,我不管你。”

兩人剛要出門,結果在洗手間門口撞見兩個男孩在說話。

“……你不覺得她很可愛嗎?”

“那也是跟別人表白了,你可愛什麽。”

“反正也沒答應,你說我是不是有機會?”

“那你就去試試。”

周雲冶瞟了一眼,是個穿着格子衫的男生,年紀不大,但怎麽都看着不順眼。

他眉頭皺起來。

于衍憋着笑:“你不要,可有的人喜歡,小心後悔……”

周雲冶沒理他,直接走了。

**

後臺,宋詞渾身是汗地坐在凳子上卸妝。

林昭陽跟蔣義一人守着一邊,要宋詞給個交代。

“宋詞,你丫藏得夠深啊,瞞得你哥好苦。”林昭陽扶着額頭,“我以為你要幹什麽,沒想到你直接就表白了。”

“宋詞,我是真沒想到,沒想到你口味這麽獨特……”

宋詞冷冷瞥去一眼。

蔣義立馬湊上去,“你喜歡這類型的啊?大叔?他年紀多大了,有三十了吧,太老了吧……”

宋詞把鎖骨上的亮粉擦掉,冷冷道:“老個屁,我就喜歡成熟的。”

林昭陽欲言又止,“你真不是開玩笑的?”

“你們急什麽,他都沒答應我呢。”

“答應你就完了,給你媽知道,腿都給你打斷。”

宋詞沒理他們,更不怕祝小玉,匆匆卸完妝,東西一塞,提上包就要走人,“我先走了。”

“哎!宋詞!”

周雲冶果然在門口等着。

他站在臺階上,身形随意卻背脊挺直,夜風輕吹,頭上的行道木樹葉輕輕晃蕩,他微擡頭,胸口解開了一個扣子,上面的半截脖子,和微微滾動的喉結。

他才不老好麽。

宋詞盯着看了好幾眼,覺得臉有些熱,忙低下頭,拍了拍臉。

察覺視線,周雲冶這才轉過頭,隔半秒,叫她:“宋詞。”

她立馬擡頭。

“站那邊幹什麽。”

她馬上跑過去,站上比他還高兩節的臺階,跟他平視。

臉上的狀已經卸掉了,露出很幹淨的一張小臉,小巧的鼻頭,飽滿的上額,被汗濕的發絲,一雙黑眸安安靜靜地看着他,“怎麽樣?”

“嗯?”

“你有沒有動心了?”

周雲冶微愣,很快,偏了偏視線,道:“沒有。”

“是嗎?”

周雲冶靜靜地看着她,沒回答,而是問:“你為什麽喜歡我?”

“沒有為什麽。”宋詞覺得很理所當然。

“沒有無緣無故的喜歡。”他用一種過來人的語氣,想看透的所有東西一樣,篤定道,“是因為我對你好,對嗎?”

宋詞不知道他什麽意思,沒吭聲。

“如果是因為這個,那我也會對別人好的,并不是因為你的特別的,才會對你好。”

這樣說有些殘忍了,但周雲冶還是說了,“你還小,我怕誤導你,我對你好,沒有別的原因,只是剛好,順手而已,你能懂嗎?”

“哦。”宋詞抱着手臂,語氣平平,“那有什麽關系,我因為你對我好喜歡你,有什麽問題?”

周雲冶無奈:“但這不是喜歡。”

“那什麽是呢?”

他說不出來了。

宋詞看着人:“跟你在一起很開心,不想別的女人接近你,想你一直對我好,這不是喜歡嗎?”

周雲冶冷不防又被間接表白了一次,有些愣怔,“也是吧……”

“那不就可以了,反正我喜歡你,你要是喜歡我,那不就成了。”

“不是這個原因……”

宋詞打斷他:“你煩不煩,要是還不喜歡我,那我就再努努力,争取讓你喜歡我,說這麽多幹什麽!”

周雲冶眼神複雜,“宋詞。”

“你喜歡我嗎?”她突然靠近,呼吸都要撲在臉上。

周雲冶:“……不。”

“不喜歡我?”她追問。

“也不是。”

“如果我現在27歲,你會答應我嗎?”

周雲冶遲疑了幾秒。

宋詞直起身,挑眉:“那我懂了。”

周雲冶:“你懂什麽了。”

“你喜歡我,只是心理上還無法接受找個年紀這麽小的。”

周雲冶:“……”

“那好,我先不逼你,給你時間好好接受下,到時候我們再交往。”她一錘定音,甩了甩書包,朝他招手,“那我先回家了,你也早點休息吧,我們過幾天再聯系。”

“宋詞。”周雲冶叫住她,“你聽我說。”

宋詞忽然捂住耳朵:“我不聽。”

周雲冶知道她能聽見,他不想耽誤他,于是還是說了出來:“你很好,你還年輕,但你适合更好的,我年紀太大了。”

四周沉靜了幾秒,只能聽到車笛聲。

宋詞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僅有的那點笑容也消失了。

她盯着人看了好幾秒,最後什麽也沒說,掉頭走了。

**

這天晚上,周雲冶破天荒失眠了。

許久沒有過了,睡不着,沒有困意。微信上很安靜,也沒有刷到宋詞的朋友圈,她還設了三天可見。

他笑了笑,笑完了又蹙起眉頭。

宋詞的禮物被換到了房間裏,葉瑞秋的那幅畫收起來了。床頭沒開燈,房間裏漆黑不見五指。

躺了很久,久到他都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才慢慢有些睡意。

睡也沒有睡得很踏實,他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裏有個小姑娘,哭得很傷心,罵他沒良心,幫個忙都不肯。

他問是什麽忙,可以的話肯定會幫的。

小姑娘張口就說,要你當我男朋友。

他很無奈,說這個不能随便幫忙的,小姑娘哭得更傷心了,說只是當個男朋友又不是要結婚,他說,可是萬一我動心了,你卻膩了,那怎麽辦,我不是好慘。

……

吃飯的時候,周雲冶腦袋都有些疼,做了一晚上亂七八糟的夢,整個人精神不是很好。

周母看他走神,問:“怎麽了?不舒服?”

“沒。有點累而已。”

“累就多休息,沒人讓你這麽拼。”周父不太贊同道。

“嗯,我知道。”他喝了口湯。

周母卻抽空插嘴了一句,“要我說,家裏就該有個人,這樣你下班回家的時候也有口熱飯吃,上次打電話的時候,好像……”

周雲冶一頓:“媽,那個沒什麽,只是個小朋友。”

“我知道是朋友,是對象哪有不告訴我們的道理,不過能帶回家的朋友,也不是普通朋友吧。”周母很八卦。

“沒有。”周雲冶制止她胡思亂想,随口編了下,“是朋友家的一個小孩,下課到我那去坐了下而已。”

“噢。”周母很遺憾,“那你要抓緊了,不要整天忙着工作,終身大事也要安排上。”

周父道:“他早晚自己會定下,不用管他。”

吃完飯,周雲冶到陽臺消食,看着萬家燈火,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他愣了下,結果拿出來一看,是于衍。

有些莫名其妙的失落,他接通電話,那天于衍喊他過去聚一聚。

“不去。”

“怎麽了?怎麽又不來了,老悶家裏小心跟小姑娘有代溝。”

周雲冶難得有些暴躁,“你很煩。”

“那當然是沒有小丫頭可人喜歡了。”于衍八卦心很重,沒注意他的語氣,“怎麽,最近是不是有什麽進展?”

“你家酒吧要倒閉了嗎?這麽閑。”

“……”于衍還是好奇,“說說呗。”

“說什麽。”

“說說你跟那丫頭的進展,那天不是表白了嗎,抛下我們去單獨見面,後面怎麽了?”

“能怎麽。”周雲冶神情淡淡的,“她年紀那麽小,我又不是禽獸。”

“不能這麽說,老夫少妻也不是沒有。”

周雲冶被他唠叨得頭疼,敷衍了兩句挂掉電話,耳邊終于清淨下來,可以有足夠的時間好好思考。

自從那天被他拒絕後,宋詞半點消息都沒有。

他是不想耽誤人,可真的被冷落,心裏還是有一點不舒服。

連表演都不喊他去看了,就跟不認識他這個人一樣。

周雲冶神情平靜,抓着手機,想了想,給于衍發了條信息。

拒絕上次見面已經五天了,走進沉醉的時候,他還有些愧疚,畢竟對方還是個小姑娘,話說得那麽絕,後面想想,其實是有些不忍心。

但已經來不及了,說都說出去了。

視線下意識在大廳裏逡巡了一圈,最後落在後臺走廊處,頓了下,腳步一拐,朝那邊過去。

只是還沒走幾步,他就碰見了人。

宋詞抱臂靠在牆上,對面站着一個戴棒球帽的男孩,染着頭發,大概是說了什麽害羞的話,男孩撓了撓頭,緊接着,從背後遞了一束花過去。

他以為不會接的。

但宋詞竟然接過去了,嘴角似乎還翹了翹。

周雲冶站在後面,像個偷窺的變态,他站了好幾分鐘,最後一聲不響地掉頭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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