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今日診所有些熱鬧,原因是周雲冶接了個四十多歲的阿姨,那阿姨自來熟,不過是看個牙的功夫,就要把他的消息打聽得一清二楚。
小護士在旁邊偷笑,他面色平靜地坐在電腦前打診斷報告。
那阿姨一面贊賞地看他,一面跟助手說話:“……我看你們門診不多的,工作還可以嗎?”
助理說:“還行,口腔科是唯一比較清閑的科室了,不過有的醫生也忙的。”
阿姨點頭:“那是咧,像周醫生的號就很不好挂。”
助理捂嘴笑:“周醫生最近才排少了,您不巧。”
阿姨笑得很滿意,“周醫生看着一表人才的,有對象沒有?”
助理剛想說好像沒有,但她愣了下,想起前段時間聽到的某些流言,雖然不知道真假,但無風不起浪啊,于是便改口道:“這個還不清楚呢。”
宋詞到的時候,聽到的就是對方在給周雲冶介紹對象的話,臉色立即就冷了下來。
她站在診室門口,聽着別人笑吟吟地說着什麽,而周雲微側着頭,嘴角挂着淺淡的微笑,一邊寫記錄,一邊笑一聲……臉色越來越差。
直到小護士看到人,因為認識,喊了她,周雲冶才轉過頭來。
宋詞靠在門框上,張了張嘴,捏了捏肩帶,小聲說:“我來找你。”
周雲冶神色如常,點點頭,拉下口罩,“去辦公室等我吧,小徐,你帶她去。”
他在工作,宋詞也不好杵在這邊礙事,只好跟着人去辦公室。
大概是正好是門診時間,辦公室沒什麽人,窗戶開着,窗簾随風晃蕩着。宋詞就坐在周雲冶的位置上。
有醫生要走,看她一眼,笑着問是不是周雲冶的家屬,但下一秒,看見宋詞的臉色,遲疑了下,多問了一句:“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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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詞抿了抿唇,搖頭:“沒有,我沒事。”
那醫生離開了。
宋詞坐在原地發了會愣。
她現在是什麽呢?
她确實不再是周雲冶的家屬了。
等了二十分鐘,到了休息的時刻,醫生們都下樓吃飯,走廊外各種聲音。宋詞又等了會兒,仍沒有看見周雲冶過來。
她等得不耐煩了,站起來,朝門口走去。
走廊比平時要熱鬧一點,等候的病人,換班的醫生,還有拉着推車的保潔人員,人很多,但她還是一眼就看見人。
周雲冶身上還穿着白大褂,口罩也還沒來得及摘,一邊仍挂着,站在電梯口跟人說話。是同樣一位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對方雙手揣着口袋裏,梳着低馬尾,像是說到什麽好玩的事,那女的笑起來,宋詞看見她嘴角有個酒窩,溫婉娴靜。
周雲冶也笑了下。
宋詞扶着門框,一錯不錯地盯着看。
可能只是普通的同事關系,在換班的時候,随便說了下話,開了個玩笑而已。但宋詞好像被當衆抛棄了依言,臉色難看極了。
恨不得當場沖上去。
可她現在沒有立場。
因為她提出了分手,并且周雲冶答應她了——這确實是一段完整的結束彼此關系的過程了。
雖然她只是沖動下沒經大腦說出來的話而已,但周雲冶認真思考,并給予反饋了。
就算她現在沖上去,也只是無理取鬧罷了。
宋詞嘴唇抿成一條線。
盡管心裏的怒火與憤怒已經快把她僅有的耐心和脾氣燒光,但她忍住了。
他們說完了,周雲冶轉身的時候,恰好對上站在門邊目光不善的宋詞視線,他只頓了短短的一秒,接着朝她走來。
一雙淺淡的眸子,視線落在她臉上。
他摘了口罩,随手放進垃圾桶,問:“不用上課?”
“不想去。”
周雲冶蓋上垃圾桶蓋,看她一眼,點到為止,“不是學期要結束了?”
宋詞一聲不吭。
周雲冶走進去,把文件放好,給她倒了一杯水,“找我什麽事?”
他的态度沒有任何問題,挑不出毛病,仍然對她很照顧,但宋詞就是覺得不一樣的。
被他這樣的語氣激怒,她盯着人:“沒事就不能找你了?”
周雲冶愣了下,他只是非常字面上的,詢問是不是有事而已。
宋詞說完又後悔,扭頭看着窗外的樹,一言不發。
周雲冶似乎嘆了口氣,“餓了嗎?想吃什麽,我叫個外賣。”
他一服軟,宋詞就沒辦法,摳着椅背,“随便。”
想了想,似乎覺得這樣的回答不妥,又補道:“我都可以。”
周雲冶叫了兩份飯,送上來很快,兩個人就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裏,沉默地對坐着吃飯。
宋詞不是個能藏住心事的人,有什麽不爽,她是馬上就要表示出來的,于是她咽下一口飯,狀似無意問:“我好像聽到有人要給你介紹對象。”
周雲冶夾菜的手一頓,擡眼看她,淺淡的眸子落在她臉上,似乎在回想。
“在診室。”
“沒有人要給我介紹對象。”周雲冶說。
如果以他們已經結束的關系來看,這樣發問是沒有任何理由的。
宋詞“哦”了一聲,低頭使勁扒了一大口飯,只是沒過幾秒,又鼓起勇氣:“剛跟你在電梯說話的是誰?”
現在看向她的眼神裏,又多了一絲了然。
周雲冶喝了一口湯:“一個同事。”
宋詞不知道要說什麽了。
只是一個愛管閑事的病人,和沒有任何關系的同事,她抓不到周雲冶任何錯處,也無法以“剛分手就跟別人好”的罪名來質問他。
她只好埋頭吃飯。
周雲冶胃口一般,一份飯還剩下許多,宋詞倒是吃得不少,“能吃飽嗎?”
宋詞臉一紅,含糊地“嗯”了一聲。
周雲冶擦了下嘴,說:“如果沒事的話,下午還是去學校比較好。”
宋詞沉默了。
她意識到,周雲冶大概是真的默認了她們之間已經結束的關系了,她花了那麽多的功夫,結果全被她搞砸了。
她本來覺得,沒什麽大不了的。
談戀愛嘛,分分合合不是常事,可現在,她忽然覺得不是這樣的,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充斥了她。
在聽到周雲冶說“分手挺好”的時候,她好像失去了什麽一樣。
而随着時間的流逝,這種感覺越發明顯。
她有一種直覺,如果像以往那樣,就這麽算了,那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再跟周雲冶有任何聯系了。
宋詞擡頭看了他一眼,很快低回去,然後把盒子蓋好,說:“我下午是體育課。”
周雲冶注視着她,一雙眼睛平平靜靜,沒什麽情緒。
他戴着手表的手放在桌面上,遲遲沒有下一步動作,飯盒就那麽停在放入袋子的時候。
周雲冶沒回答,于是宋詞小聲說:“我想等你下班。”
他下午還要繼續上四個小時的班,宋詞就坐在他的辦公室等。
一下午的時間很漫長,她等得昏昏欲睡,于是拿出練習冊,趴在桌面做了起來。辦公室來往休息的醫生,都以為她的周雲冶家的親戚。
周雲冶中間來過幾次,喝水的時候,便沉默地看着宋詞。
直到他下班。
宋詞跟着他去超市買菜,然後又跟着他回家,他也沒有拒絕。
其實宋詞自己也不清楚自己要做什麽,說是後悔了想要挽回,但她也什麽話都沒表示。
回到熟悉房子的時候,宋詞下意識擡頭看了他一眼。
但周雲冶很平靜。
做飯的時候,宋詞提出要幫忙,他也沒有拒絕,讓宋詞做了擇菜切菜的工作。但她實在太笨手笨腳了,只是簡單的打下手,都沒有幫到太多的忙。在把廚房弄得更糟糕的時候,周雲冶終于開口,“出去坐着就好,我來。”
宋詞“哦”了一聲,低頭放下刀。
“冰箱裏有吃的,你可以吃,看會電視,馬上就好。”
宋詞看他動作利落地把菜切了,下鍋,在呲呲作響的油鍋聲音中,突然開口:“我好像真的沒有幫到你什麽。”
她對于周雲冶,實在不能說有什麽用。
周雲冶頓了下,開口:“做飯的話,誰都可以。”
宋詞點點頭,“宋學章說要送我出國。”
炒菜的動作停住,這次停的時間有些長了,油鍋冒煙了,周雲冶仿佛才回神,動手加了水。
“他說出國鍍金,以後回來才好發展。”
周雲冶垂眸,認真地炒着茶,過了半晌,才說:“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