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
洛德低聲喃喃說着,朝着入口走去。
洛德以理性戰勝了欲望的頭腦想着,這種事情經過越久,心裏就越別扭。自己內心陰暗的部分被他人知曉,确實讓人覺得不舒服,還是趁早跟凱伊把話說清了吧!
就因為凱伊感受到的事情并不是誤解,所以事情顯得更麻煩了。洛德在不知道該怎麽說明才好的紊亂心情下,走向無人的通道。正要走出去的那當兒,他回過頭來,看着仍然進行着你攻我防的,他永遠也學不會的激烈戰鬥的珊德拉的三四郎。
珊德拉一臉正經的表情,相對的,三四郎仍是一臉像困擾又像好玩,足以激怒珊德拉的神經般的表情四處逃竄。
盡管開戰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可是三四郎卻一滴汗也沒流。他的移動、閃躲,即便看在洛德這樣的外行人眼裏也知道,他面對這場戰鬥是游刃有餘的。
三四郎那保留體力四處逃竄,仿佛貓兒逗着老鼠的态度實在讓人感覺不是很舒服。看到三四郎這種一點運動家精神都沒有的樣子,洛德不禁想起以前跟珊德拉說過的話。
當時洛德表示,能夠縮短和凱伊的距離的,或許只有像三四郎這種類型的人,而珊德拉則告訴他,不要把三四郎高估了。因為三四郎不能讀取凱伊的心情,而且他也無意去感受。
三四郎那飄着長長的黑發,不發出一點聲音的跳躍着的漆黑身影,讓洛德覺得他更像一頭黑豹,洛德不禁想起一句話來……“肉食動物屠殺草食動物不算有罪”。
揚言不要規定、不要訓練的三四郎,在典型的直系社會聯邦軍中是無法生存的。不願和珊德拉正面對決的态度也算是最差勁的運動家表現。
可是,如果說他是一頭獨居的野生動物的話呢?
如果他是一頭只想到自己,只為了填飽肚子、保護自己而露出獠牙的黑豹的話,他的态度就無可厚非了。原本野生的肉食動物除非真的必要,否則根本就不想發揮真正實力的,而且在沒有必要的時候,它們一天當中有一半的時間都自甘堕落似地貪睡着。
對它們而言,戰争不是一種事故,也不是特別奇怪的事情,而是一種日常生活的模式。
只有不懂世事的感傷主義者,才會對唯有打倒對手,撕食對方柔軟的腹部才能生存下去的肉食動物,倡言殺戮是一種殘虐的手段。
洛德覺得這種推論,跟他一直觀察着的三四郎的言行非常吻合。
“或許我太小看三四郎了……”
性格雖激烈,但是明朗快活而單純,這樣的看法使得洛德拿常識來套在三四郎身上。可是,如果三四郎的生活方式、思考方式是建立在跟他完全不同的常識上的話,那麽三四郎或許可以帶着不得罪人的快活笑容,一把劍就往他的脖子上插。
Advertisement
“而他對這種事情一點罪惡感都沒有嗎?”
洛德覺得好象真的有一把劍掠過頸子似地,不禁大大地打了個寒顫,随即将制服的領子合攏起來,朝着無人的通道走去。
對已經經歷過幾次外太空飛行,而且也習慣了文官工作和最少人數的航行的洛德而言,這次的成員有太多讓人難以捉摸的地方了。
一想到以現在的感覺來揣測,可能變得比以前更難應付的三四郎,和可能有意避開自己的凱伊,洛德不禁覺得頭痛了起來。他把粗粗的手指頭壓上了太陽穴。
而以這次的成員組合是否能平安地完成前往聯邦領域最深處的艱巨航行任務呢?洛德心頭掠過了一種不安。
“搭檔的錯誤組合,果然會造成人際關系的障礙。”
洛德無法忘卻這件事,心想着還是要珊德拉向上方提出報告為宜,同時踩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艦橋。
洛德一邊尋找凱伊,一邊想着在護目鏡底下的萬花筒之眼,到底有着什麽樣的冰冷光芒?想着想着,不禁搖了搖頭,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凱伊和三四郎……到底哪一個才是麻煩的人物呢……”
洛德那喃喃的自言自語,在空蕩的通道上回響着。
另一方面,珊德拉和三四郎。
珊德拉仍然單方面采取連續攻擊,而三四郎也一樣繼續閃躲。三四郎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過珊德拉那堪稱格鬥範例的突刺到飛踢等所有的優秀連續攻擊,然後仿佛非常佩服似地吹着口哨。
“真是厲害啊!你還想繼續玩嗎?真是個強壯的女人。”
三四郎的額頭上果然也開始滲出一點汗水了。
“那還用說!我不是告訴過你,要以體力來決勝負的話,我是不會輸你的!”
一個劃空跳踢之後,珊德拉以膝蓋着地,緊接着使出掃向三四郎雙腿的滑動抱腿摔,同時對三四郎大叫。盡管她已經氣喘籲籲,全身香汗淋漓,可是仍然無意放松持續的攻擊。
“真是個了不起的戰士,再這麽打下去,只怕打個一整天也沒有個結果。”
三四郎輕輕地一跳,避開了珊德拉的掃腿,無聲無息地在稍遠處落了地。
“是啊!你就認真地跟我打一架,或許還可以早點回去睡午覺。”
重新站起來擺好架勢的珊德拉把手叉在腰上!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做出撩人的挑釁動作。她那滿是汗水的手腳從貼身的運動服底下伸出來。綁起來的紅頭發因為滴落的汗水而貼在脖子和額頭上,晶瑩地閃着光芒的灰色瞳孔使她看起來極其性感。她那塗着最新不脫色口紅的嘴唇,難得地露出了好戰的色彩。
“看起來是這樣。”
三四郎面對這秀色可餐的女戰士,喜孜孜地說道,然後輕輕地聳了聳肩。
三四郎原本打算藉着單方面的持續攻擊讓珊德拉疲累下來,等着她放棄作戰的,可是他的如意算盤似乎算錯了。他嫌麻煩似地攏起頭發,然後沙沙沙地搔着頭,突然吐了一口氣。
“我可要言明在先,因為我沒有自信可以點到為止。如果你覺得危險,就要自行避開喔。”
“我知道。”
“求求你,我很喜歡珊德拉,可不想因為這樣而讓你受傷。”
“多謝你的關心。”
珊德拉對着一臉正經地對她提出忠告的三四郎嫣然一笑,然後收回一條腿,輕舞着兩手,深深地彎下腰,像跳華爾茲舞曲的女舞者一般優雅地致謝之後,那擡起來的臉上已經又恢複了剛才那種嚴峻的表情,身體重心也壓低了。
“來吧!不要再說三道四了,立刻攻過來吧!”
“……你果然是個迷人的女人。”
三四郎微帶着沮喪的表情稱贊了珊德拉一聲,淺淺的笑意第一次從他的臉上消失。
要來了嗎?珊德拉把全身的神經都集中在五公尺距離之外的三四郎身上,緊繃着身體,擺好了架勢,而三四郎則依然悠哉地站着。
他把手繞到後腦勺,從因為他剛剛的搔抓而有一半都已經松散開來的頭發上拉下皮繩,于是,所有的頭發都披散了下來,他又将頭發往上一攏。怎麽攏怎麽掉的頭發讓他覺得很不耐,他焦躁地揮開頭發,将兩手垂落在身體兩旁,然後朝天打了個大大的呵欠。
三四郎看似一點緊張感都沒有,瞬間卻動了。
感覺是這樣……。
“啊!”
勝負似乎在一瞬間就底定了。
用“似乎”來形容,是因為珊德拉根本搞不清楚是什麽時候、以什麽方式分出勝負的。
珊德拉的背部猛烈地撞擊在牆上,劇痛使得她在一瞬間眼前一黑。這時好象有什麽東西纏上了她的脖子,不讓她有昏厥過去的時間。
“啊……唔……”
脖子被像細繩般的東西絞住,頸椎被折斷的恐懼感比可能窒息的感覺更讓珊德拉感到茫然。
珊德拉使出僅存的一點力氣,胡亂地舞動着手腳。可是,困住她的那個身體卻動都不動。深深吃進她脖子的繩子毫不留情地注進了力道,珊德拉漸漸沒有了意識和呼吸。
她那原本拼命地揮舞着的手腳無力地下垂,連她引以為傲的伊歐塔塞奇人的體力也漸漸消失。在越來越狹窄的視野當中,珊德拉覺得好象有人影看着自己,可是她已經無法去思考那是什麽人了。那幾乎只看得出輪廓的臉上似乎讓珊德拉有一點感覺,可是她的意識急速地模糊了。
就在珊德拉完全失去意識之前,一個鈍重的聲音響起,她突然可以自由呼吸了。
“咳……唔……咳……”
大量的空氣頓時送進了幾乎已經空了的肺裏面,珊德拉不禁猛烈地咳起來。她的身體彎成弓字型,一次又一次痛苦的喘着氣,當她眼裏浮起淚水,好不容易才感覺比較舒服了一點時,發現三四郎正看着自己。
“三四郎……”
珊德拉的喉頭像堵着東西時沒辦法說出話來。三四郎很擔心地俯視着珊德拉,看到她的臉色開始恢複正常之後,他才松了一口氣。
“所以我不是告訴過你嗎?一不小心分神是很危險的。”
珊德拉想告訴三四郎自己并沒有分神,可是她現在還沒有多餘的力量說那麽多的話。三四郎輕而易舉地就抱起不停地喘息的珊德拉,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你沒事吧?真是的,我不是說過我沒辦法點到為止嗎?所以我才一直告訴你,我不喜歡格鬥嘛!”
三四郎把自己幹的好事放在一旁,一副被害人的口吻說道,還誇張地嘆着氣。
“如果不是繩子斷了,差一點就把你的脖子給絞成兩段了。”
這時候珊德拉才發現絞住自己脖子的正是三四郎一向用來綁頭發的皮繩。細細的皮繩攏在三四郎的兩手上,在接近正中央一帶斷成了兩截。
珊德拉雖然站在三四郎的正對面,可是她完全搞不清楚,三四郎是什麽時候把繩子拿到手上的?不只是這樣!她更搞不清楚,在被撞到牆上之前,她怎麽沒看到他有任何行動?
“……真是了不起啊!”
珊德拉用眼睛目測自己剛剛所站的位置,和現在自己跌坐着的牆邊的距離之後,嘆了一口氣。從兩者相距10公尺遠的距離加上原本應該在5公尺之外的三四郎所站的位置來看三四郎那非一般人所能及的速度和威力更讓人覺得真實而恐怖。
“可是,為什麽……”
珊德拉好不容易才恢複到可以正常的會話,她把身體靠在抱着她坐着的三四郎身上,喃喃說道。看不出三四郎的動作讓她覺得很不可思議。珊德拉接受過格鬥技的訓練,而且也有不少的實際肉搏戰經驗,她對自己的功夫是相當自負的。
為什麽會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打得去撞牆了呢?他的動作當中有某種特異處,而這種特異處絕對不是光用速度就可以來解釋清楚的。
珊德拉想問三四郎是否有什麽竅門,便擡起頭來看他,結果她不禁倒吸了一口氣。是那對眼睛。
在被三四郎唐突地打去撞牆之前,珊德拉一直認為三四郎沒有任何變化,可是,現在俯視着她的那對眼睛,卻閃着以前光靠某種氣息就讓珊德拉不由得倒退一步,充滿了異樣迫力的光芒。那是珊德拉在失去意識之前,匆匆一眼所注意到的眼光。
擔心地看着珊德拉的那個表情是平常的三四郎沒錯。而在他跳向她之前,臉上和身體所散發出來的氣氛也讓珊德拉有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除了那對眼睛的光芒之外。
珊德拉很後悔自己在和三四郎對峙時,沒有注意到他的眼睛變化。
如果稍微注意一下的話,應該會有比較适當的應對方法吧?不,或許該說,如果當初看到他那對比現在更具有魅力的眼睛時,或許就不會想向他挑戰了吧?
那大概是一種像洛德那種沒有經歷過身為戰鬥員所必學的餓格鬥技術的人,所不了解的變化吧?可是,對珊德拉這樣的能手而言,那種變化卻足以使她心驚膽顫。
而更不可思議的是,那種變化除了像夜行性的野獸一般的瞳孔光芒之外,并沒有其他的含意。三四郎的眼裏并沒有殺氣。
“現在我知道為什麽沒能解讀出你的動作的理由之一了……”
“什麽啊?”
珊德拉喃喃說道,三四郎莫名其妙地反問道。珊德拉沒有回答,只是定定地仰望着三四郎那細長的黑色眼睛。
不管從事任何運動,只要真心想獲勝的話,就可以打倒對方。當一個人懷着炙熱的心思想打倒對方,也就是敵人的時候,眼底總可以看到殺氣。
在敵人跳攻過來之前,全身都會散發出一種氣。掌握這種氣,然後先發動攻勢好阻止對方,這是專家的作法。珊德拉也接受過解讀殺氣的訓練,而且在今天之前,這種訓練也發揮了十足的效力。
可是,三四郎卻沒有那種殺氣。即使珊德拉想解讀他的殺氣,制止他的氣勢,可是三四郎從頭到尾都讓人感覺不到他有殺氣。
為什麽?珊德拉一邊回想着三四郎看起來滿是漏洞的站姿,一邊思索着。是因為他輕視我,沒有當成他的敵手的價值嗎?不,這樣并無法說明那對眼睛裏的光芒。
那麽,是為了什麽呢?珊德拉百思不解,便擡頭看着三四郎。
“你為什麽沒有殺氣呢?”
“啊?沙器?”
珊德拉再也忍不住了,便單刀直入地問道。
“是的,殺氣。連勒住我脖子時,我也感受不到你的殺氣。”
“沙器……?啊,你說殺氣啊?”
三四郎好象終于搞清楚了珊德拉說的是什麽,他一臉“原來你是問這一回事啊!”的表情,很愉快似地揚起嘴角。
“你怎麽可能感受得到?因為我根本什麽都不想啊!”
“什麽都不想?”
三四郎明快的回答讓珊德拉皺起了眉頭。
“嗯。譬如我跟你對峙的時候吧?我從來不會去想這麽做或那麽做。想一些有的沒的反而會讓敏感的對手感受到。所以,當我真的要放手一搏的時候,我就什麽都不想。既不想贏,也不想殺。”
“你是說心無雜念?面對敵人的時候,真的可以做到心無雜念嗎?”
三四郎以快活的語氣說道,但是跟他的語氣大相迳庭的談話內容,卻讓珊德拉産生一連串的驚訝。因為她知道,三四郎很輕松地說什麽都不想,可是這種虛無的境界,是累積了許多修行經驗的人也很不容易才能達到的智悟境界。這個說好不好,說壞不壞,全身上下都是俗事煩惱的青年,真能做到這種地步嗎?
珊德拉尖銳的語氣讓三四郎瞬間縮了一下,想了又想,又開始說道。
“經你這麽一講,這件事聽起來好象變得很複雜了,可是,其實也沒什麽啊!就是把腦袋放空,然後怎麽說呢……說是拿掉鑰匙嗎……我不知道怎麽說明才好,不過,總而言之,就是把一切都交給身體去行動。如果能做到這樣,勝負很快就可以分曉了。”
三四郎雜亂無章的說明讓珊德拉聽得是提心吊膽。她發現自己竟然找上了一個難以想象的男人挑戰。
珊德拉從三四郎身上感受到和洛德所想的幾乎一模一樣的東西,而他和她的相異處就在于洛德是以嗅覺嗅出了她用腦袋想到的事情。
“我不會再要求你跟我對打了,跟一個光是松開自制力,就會成為沒有思考力的殺人機器的男人比賽,我恐怕要落個屍骨無存了。”
“你這種說法……蠻有可議之處的,不過,如果你能這樣想我也輕松。我也不想以殺害珊德拉的嫌疑犯身份出席軍法會議。”
“說的也是。一來我也還不想死,二來,在沒有自覺的情況下讓你成為殺人犯,那你也太可憐了。”
珊德拉終于可以用平常的輕松語氣說話了,三四郎為了扶住她,在環着她的身體的手臂上加注了一點力道。
“站在我的立場,我倒想跟你這種有魅力的美人以另一種不同的方式扭打在一起哪。”
三四郎很高興地靠了過來,珊德拉瞬間瞪大了眼睛,随即帶着笑意,将兩手環上三四郎的脖子。
“喲!這方面的扭打訓練也算結束了。既然在此,我們就來個第二回合吧?”
珊德拉帶着妖豔的笑容,把臉湊了過來,三四郎見狀不禁皺起眉頭。
“訓練結束……聯邦方面連床上的扭打方法都教嗎?”
三四郎率直的問題讓珊德拉笑了起來。
“你答對了一半。我們的工作是收集情報、保護要人。嗯……有時候為了接近我們要消滅的人,我們是不擇手段的。不管是女人或男人,要潛進對方全然無防備下的最佳場所的方法,這是最有效的。”
三四郎瞪大了眼睛聽珊德拉講出這些話,急急将珊德拉的身體拉離自己。表情中有着驚訝和微微的厭惡。
“你是說聯邦方面甚至要士官去當妓女?”
“瑪達哈莉靠一個人的力量,拿到了一個團的優秀情報人員也收集不到的情報。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遇過這種情形,不過如果有必要的話,我也打算讓大家瞧瞧我也可以做像她那樣的工作。”
珊德拉以嘆息似的語氣,在三四郎耳邊發出誘惑似的聲音。她在環着三四郎脖子的手上加注了力氣,企圖把身體靠向他的胸口,卻見三四郎抓着她的肩,一副不讓她靠近的樣子,珊德拉覺得很有意思,揚起了眉毛說道。
“喲!你不喜歡這樣嗎?真是道貌岸然啊!沒想到你竟然是這麽地教條啊!”
珊德拉的喉嚨發出像貓叫一般的聲音吃吃地笑着,大概是覺得被珊德拉看扁了吧?三四郎很正經八百地頂了回去。
“才不是!只是因為我好不容易有那種感覺,可是珊德拉卻想到其他的事情,這讓我覺得不太舒服罷了。說起來,不管你再怎麽好,一想到你竟然會照着規定做那種事,盡管你是個再有魅力的美人,我也早就胃口盡失了。”
三四郎的話讓珊德拉那灰色的眼珠綻放出光芒來。她倏地擡起頭,把燃燒般的紅發,和比頭發更紅的嘴唇湊到三四郎眼前,環着三四郎脖子的手也用了幾分力,把濕潤的氣息緩緩地吹進近在眼前的三四郎的唇上。
“讓我試試,你是不是真的沒胃口了……”
珊德拉那看起來比平常深色的灰色眼珠,在她低垂的睫毛底下慵懶地眨着。
“你不是洛德的搭檔嗎?”
珊德拉把手指頭插進三四郎的頭發裏,将他的臉拉近,微微地張開嘴唇。三四郎雖然沒有辦法将自己的眼睛拉離,卻還是很辛苦地這樣逃避。
“你還真是一個道德家哪!我的座右銘卻是第一比唯一好。你不覺得,衆人之中的第一比唯一的一個要有價值嗎?”
說着,珊德拉突然變了表情,揚起賣弄風情的微笑。
“或者,如果你對凱伊要負起道義責任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別開玩笑了!”
“既然如此……”
三四郎很大聲地否定道,于是珊德拉又微微地揚起嘴角,用撫摸着三四郎光滑頭發的手指,将三四郎的臉輕輕地拉往自己。
三四郎細長的眼睛好象被珊德拉慢慢地低伏下去的灰色眼睛所吸引一般,也跟着閉了起來。原本抓住珊德拉的肩膀将她拉離的手臂,現在跟抱着她的肩膀沒什麽兩樣了。三四郎那光滑的黑發滑落在珊德拉被汗水汗濕的紅頭發上。
“怎麽樣……?”
好長時間的接觸之後,珊德拉好象依依不舍似地眨着灰色的眼睛。
“我更正剛才的話,感覺好棒。”
三四郎眼裏閃着光芒,很高興似地吹着口哨。珊德拉問道。
“比凱伊好!?”
“我怎麽會知道?我又沒有跟凱伊做過這種事。”
“啊,真遺憾哪!如果我能贏過月人的話,就可以在朋友面前吹噓一番了。”
“這種事和勝負何幹啊?說什麽月人,凱伊可是男人耶!”
“所以!”
三四郎好象一點都講不通,珊德拉便反問他。看到珊德拉一副這種答案不算回答的表情,灰色的眼睛直看望着自己,三四郎很難得地躊躇了一下。
“所以……對我來說,凱伊只能算是個夥伴。”
珊德拉覺得三四郎有點口齒不清,便想到了一個惡質的惡作劇。
她把原本已經移開的身體再往三四郎身上靠,把手指頭插進他那滑溜的頭發裏。然後攏起三四郎的頭發,把自己的嘴唇靠上三四郎裸露出來的耳邊,三四郎不知道她想幹什麽,只聽到珊德拉以說是低語又嫌音量太大的聲音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
“那麽,你想跟我上床嗎?”
“那還用說!”
三四郎很天真地,而且很熱切地點點頭。
“比對凱伊更想?”
珊德拉在撩起頭發的手上注進了力道,将三四郎的頭往自己靠。三四郎完全沒有發現珊德拉那慵懶的灰色眼睛裏還浮着妩媚以外的光芒,他更是熱烈地點頭回應她。
珊德拉見狀,嘴角往上一揚。
她隔着三四郎的肩膀,把視線投向門的方向,剛剛的妩媚完全消失了,然後她大聲地朝着三四郎背後他所看不到的門的方向大聲叫。
“出來吧!你聽到了吧?凱伊!”
“啊?”
三四郎驚慌失措地回頭一看,珊德拉幾乎在同時,像貓一般地朝着他跳過去。珊德拉抓住了三四郎這全然沒有防備的空隙,一把将三四郎打倒在地上,另一只手以一般的男人都及不上的力量将三四郎的上半身制壓在地上。在間不容發之際,往三四郎裸露出來的脖子上一擊。
“你被騙了。”
珊德拉在指尖觸到三四郎的脖子之前猛然停下了原本差一點就忘了的點到為止的攻擊,三四郎不悅地擡眼看着珊德拉。
“果然厲害,沒想到這一招還會被你擋住。”
珊德拉在絕佳的時機以渾身的力道使出的一擊,被三四郎用另一只手抓個正着。她以騎馬的帥氣姿勢騎在三四郎那修長的身體上,嫣然地對着他笑。
“不過,倒有趣得緊。看你一臉好象偷腥被抓個正着的表情。”
珊德拉微微地對着看着她的三四郎露出充滿魅力的微笑。她的行動變化之速,實在讓人無法想象她就是剛剛那個滿帶着殺氣要施加致命一擊的人。三四郎将珊德拉的身體擡起來,讓她從自己身上移開,然後不悅似地皺起眉頭。
“你現在的表情充滿了惡意。”
“那是當然羅!女人對一個不看自己而看着別人的好男人當然是不假辭色的。”
珊德拉很幹脆地反駁了三四郎別扭的抱怨。
“什麽偷腥?什麽看着別人?我搞不懂你在說什麽。”
珊德拉瞄了鼓着臉頰不悅得抱怨的三四郎一眼,然後擡起頭來看看時鐘,站起來之後開始快速地整理衣服。
“你偶爾也用頭腦想想嘛!真是被你打敗了……。流了一身汗後現在覺得有點冷,我要去換衣服了。對了,你也該去準備了,下個輪值的就是你跟‘凱伊’了。”
珊德拉刻意在“凱伊”兩個字上說重了點,賣弄風情地揚起了眉毛,三四郎看着她。
三四郎原本想頂她幾句的,想來想去卻找不到适當的措詞,只好不悅得保持沉默。珊德拉帶着充滿魅力……在三四郎看來是充滿惡意……的微笑走開了。
“等一下,珊德拉!”
“再會了。你的親吻也非常迷人。謝謝你的招待!”
眼看着形勢整個逆轉過來,珊德拉從容地離場了。另一方面,三四郎雖然叫住了珊德拉卻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眼睜睜地看着珊德拉消失在入口,過了一會兒,他才支起身體來。
“搞什麽嘛!真是的!我真是搞不懂女人腦袋瓜裏在想什麽。”
三四郎懷着滿腹的疑問低聲地說道,然後也加快腳步走向自己的房間去換衣服。
四處尋找凱伊,在無人的通道上走着的洛德看到圖書館裏有燈光瀉出來,便加快腳步走過去。
焦耳伯爾努內的各種公共設施在有人進入的時候,就會自動地亮起燈來。而現在的圖書館裏燈是亮着的,那就表示一定有人在裏面。
洛德在艦橋上繞了一圈,找遍了每個房間、可是一直找不到凱伊。于是他便四處晃蕩,最後他想起了圖書館,便找到這邊來了。
“果然在這裏啊?”
洛德喃喃地說道,走近了過來。因為會利用號稱擁有比一般圖書館的藏書更豐富“說是書,其實都是碟片狀的資料”的圖書館的,只有洛德和凱伊了。
三四郎是不太可能會到這裏來的,而珊德拉除了現實的需要之外,也不像是對這些藏書有興趣的類型。離居住區和艦橋都有一段距離的圖書館所在的位置,正是閑雜人等不會想來的地方,除非有什麽事情。
就性質上來說,圖書館是公共性極高的設施,所以并沒有門鎖。在洛德一腳踏進圖書館的同時,無聲無息地又關起來的門的對面,就看到了凱伊那熟悉的細瘦身影,洛德又往前走了一步,正待要開口叫凱伊。
“凱……”
洛德才叫出聲,背對着他操作終端機的凱伊那平板無感情的聲音就響起來,剛好和洛德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超光速粒子通訊,接收訊息準備完成。請打開和送訊者的回路。”
超光速粒子通訊?洛德打消出聲的念頭,腳下一滑,就将他巨大的身軀閃到幾個并排的光碟收藏架之間。
超光速粒子通訊是一種比一般的通訊更快,再遠的地方都可以收發的通訊方法。由于時間滞後的情況比一般的通訊少,而且也不需要中間轉接站,可說是相當的便利,可是因為消耗的能量太大,因此平常鮮少使用。也因此,這條通訊回路可說是只使用在重要性高、政治上的機密或緊急事件的收發上。
而凱伊為什麽會在這個地方接收這種通訊呢?
洛德藏在架子後面摒住了氣息,同時豎起耳朵聽着清晰可聞的機械聲。船內有幾個地方設備有超光速粒子通訊的接收裝置。如果此事是任務上的通訊的話,他應該使用艦橋上的主熒幕才對啊!而且,一旦有超光速粒子通訊進來的話,一般都會将所有人員召集到現場的。
而現在凱伊竟然獨自,而且又是在背着其他組員的情況下接收的。
洛德的腦海裏湧起了珊德拉和三四郎提過的疑問。
凱伊操作着手邊的儀表板,消掉了隐約可聞的雜音。聽着機械作動的聲音,從整齊地存放着碟片的空隙中窺看的洛德眼前突然一亮,他知道熒幕開始作動了。
“一年不見了,凱伊。不過話又說回來,你一直都在睡眠當中,應該沒有這種感覺吧? ”
隔了一會兒,洛德聽到送訊者那沉穩而年輕的聲音。
“哪裏,真的好久不見了。不過,突然接到您的超光速粒子通訊呼叫,我确實吃了一驚。”
凱伊完全沒有注意到靠着架子凝神傾聽對話的洛德,他和那個不知道是誰,卻傳送超光速粒子通訊的人物之間的對話開始了。
“按照規定,個人的私事是不能使用這種通訊的,不過,我透過一個熟識的長官,要求他讓我切入這條回路。人的職稱固然會造成很多不便,不過有時候也可以有這種特殊管道,說起來也不算太壞。”
相當悅耳的男聲中夾雜着微微的苦笑。
熟識的長官?
另一方面,藏身偷聽的洛德為這個人的話而認真地思索着。這麽說來,此人的地位一定相當高了。從他本人也提到職稱之類的事情來看,會是居于可以有特殊待遇階級的高官嗎?
洛德想試着去看看那個通訊人物的長相,便開始靜靜地在架子之間移動。他将巨大的身軀縮起來,從架子之間的細縫偷窺着對面。
于是,他看到了。他看到了背對着他,擡頭看着熒幕的凱伊的背影。而映在熒幕上的是一個別着政府高官徽章的男性 。
那個徽章的等級即使在高官中地位也相當高。相對的,映在熒幕上的人物看起來卻相當年輕。和将一頭明亮的栗色頭發梳得服服帖帖,挺直了背的凱伊正面相對的那個人,要說是青年,年紀又好象大了點,可是要說是中年,對他又未免太失禮了。
那張端正的容貌充滿了理性,沉穩的笑容上散發出高貴的氣質。那對深綠色的眼睛不管怎麽笑都不會失去其敏銳感。看起來不像只是一般的優秀份子。
洛德覺得好象看過這張英俊的臉,開始在腦海裏搜尋着記憶。
“請問有什麽事情?”
凱伊的語氣依然那麽地堅硬,映在熒幕上的笑臉倏地陰暗了下來。
“我擔心你是不是因為我勸你登上那艘船而對我不諒解? ”
“沒有。”
凱伊的聲音裏不帶任何感情。他這個太過簡單而給人冰冷印象的答複,使得那個擁有綠色眼睛的人,微微地皺起眉頭,看着坐在熒幕前面的凱伊。
“凱伊,拿下你的護目鏡。”
語氣雖沉穩,但很明顯地是命令的語氣。洛德倒吸了一口氣,等着凱伊的下個行動。
凱伊的自尊心極強,如果洛德他們用這種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