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城36

第三十六章:撒潑

喬歆人高腿長,當然比燕鵬飛這顆一丁點大的小豆苗跑得快。她最先來到花開滿枝頭的杏樹下,在疏淡的幽香包圍中,仔細選了一枝盛開得最完滿的折下來,興沖沖地揚手回頭顯擺給後面的人看,不料正好看到孟珠猛地一抽手,然後自己的外婆燕老夫人就摔下了山澗。

她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大聲呼救:“外婆落水了!來人啊!快來救人!”

那枝杏花開得再美也半分比不得外祖母重要,轉眼間便被丢在地上,喬歆擡腳往回跑的時候,不經意還踩上一腳,真應了那句“零落成泥碾作塵”。

燕冬和燕鵬飛走得沒她遠,這時聽到喊聲也轉頭往回,三人差不多同時來到燕老夫人落水的地方,可惜一個年紀太小,兩個不會水性,誰也救不了人,只能站在山邊焦急地看着燕老夫人在溪流裏掙紮。

宴席上的人離得遠,來得慢,第一個趕到的是燕鴻飛,他二話不說解了氅衣,“噗通”一聲躍進溪水裏,将載沉載浮的燕老夫人救了起來。

燕老夫人不識水性,喝了一肚子的水,雙眼緊閉,昏迷不醒。

燕鴻飛小心翼翼地探探祖母鼻息,發覺呼吸仍在,暗地松一口氣。他屈起膝蓋,把燕老夫人擺趴在自己腿上,将她的頭部朝下,雙手使勁按壓她後背,好讓她将嗆入胸肺和胃部的水都吐出來。

燕家其餘人陸陸續續趕到,一家子十來口人圍成一圈,個個神情凝重,目不轉睛。

喬歆的目光從他們身上一個個掃過去,最後落在孟珠身上,她咬唇猶豫,終于還是忍不住質問:“阿寶,你為什麽要推我外婆?”

孟珠先前躲時跌坐在地上,因為自己抽手沒能扶住燕老夫人而害她落水,本也心情起伏不知所措,還是燕馳飛趕到後才把她扶起來。

這時忽然聽得喬歆問話,整個人打了一個激靈:“我沒有!”孟珠辯解,“我沒有推她,我本來是要扶她的。”

前世恩怨前世已有報應,這一世她最多不過防着燕老夫人等人,并沒想過要主動出擊,更何況是害人家性命的事情。

燕馳飛聞言皺眉,說:“不要胡說,無緣無故的,她為什麽要推祖母。”

他語氣嚴厲,責怪喬歆胡言亂語欺負孟珠之意毫不掩藏。

若是旁人這般也就罷了,偏是她思慕又不可能結為連理的燕馳飛。喬歆便咽不下這委屈,倔強地争辯:“我明明看到了!阿寶你的手本來在外婆身上,分開後她就跌下去了,這不是推是什麽?若是真想扶她又怎麽會扶不住?何況外婆平時雖然有風濕痛,但不是陰雨天氣也不會發作,走動無礙,若是無人推,又怎麽會自己摔倒跌下山澗去?”

喬歆的話雖然有她的道理,但在場的卻沒人真的相信。

畢竟孟珠是燕馳飛未過門的妻子,若說她存心害燕老夫人落水,只能有一個理由,那就是不願與燕家結親,而是要結仇,可她小小一個,站在燕馳飛身邊,兩手輪流絞着他的袖口,擺明對這未婚夫非常依賴,根本看不出半點不想嫁的意思。

燕冬眼見這樣吵下去,場面肯定難以收拾,息事寧人說:“山路崎岖,說不定阿娘她被什麽絆了腳。”

大蔣氏自然幫着自己的兒媳婦,說:“阿寶也不過是個小姑娘而已,力氣能有多大,母親又比一般女人強壯些,身子重,阿寶扶不住也不稀奇。”

喬歆見沒有人幫自己說話,不氣也氣起來,哭腔說:“你們怎麽這樣?外婆出事了,你們還幫着她,你們有沒有良心?”說着轉頭怒視燕秋,“娘,你倒是說話啊!”

“我沒看見,可不能瞎說。”燕秋是市井裏長大的,向來油滑得很,何況她是真的沒看見,“推沒推,等你外婆醒了問清楚才能作準,不好随便冤枉人。”

說了和沒說沒什麽兩樣。

燕靖被她們你一言我一語的吵得頭疼心煩,呵斥道:“現在吵這個有什麽用!當然是救人要緊!鴻飛,你祖母怎麽樣了?”

燕老夫人肚裏的水已吐出大半,只是人仍是昏昏沉沉的不見醒。

燕鴻飛說:“祖母性命應該無礙,就是嗆了水,一直醒不來,而且天氣還冷,她上了年紀身子到底弱些,只怕要受寒。”

山上無風,樹叢卻沙沙作響。

燕鵬飛才四歲,尚不解事,并不十分明白祖母落水的嚴重性,控制不住好奇發作,轉頭張望。

大人們亂作一團,無意中忽視了這個才到大腿高的小家夥,他也沒吭聲,自己一溜煙地鑽進樹叢裏。

半晌後,忽然大叫:“小姑姑快來看!我抓住了一個細作!”

衆人莫名其妙地回頭看,只見他牽着一名男子的衣擺将人拖出來,那人個子很高,卻有些瘦弱,面孔英俊而蒼白,正是夏侯旸。

他手上拿着一個木制彈弓,一邊被燕鵬飛拖着走一邊嚷:“你個臭小孩,說了我不是細作,快放開我!”

“哼!我知道你看我年紀小就騙我!不是細作,幹嘛鬼鬼祟祟地躲在暗處不敢見人?”燕鵬飛反應很快,義正言辭地戳穿他的“謊言”。

孟珠一點也不想看到夏侯旸,悄悄挪動腳步後退,不動聲色地往燕馳飛身後躲去。

出乎她意料的是,燕靖搶着上前幾步,一把抱起頑皮地侄兒,沖夏侯旸微微欠身,說:“殿下,你怎麽會在這裏?”

他曾經被元衡帝授意到小南宮教夏侯旸功夫,自然知道對方的身份。

“還不都是因為那個臭丫頭!”夏侯旸猛地伸出手朝孟珠一指。

吓得她幾乎整個人都藏到燕馳飛背後。

“前些時候在丹陽姑姑那裏我見過她,她竟然敢罵我,還嫌棄我髒。這等奇恥大辱,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我暗地裏跟着她,尋找機會,報一箭之仇!”夏侯旸說話時張狂無禮,盡顯纨绔做派,和那日在長公主府時被丫鬟們欺負受傷也不動怒的好脾氣模樣全然不同,“本來今天一切天時地利人和,彈丸都瞄準了她,以我的本領一定能正中她腿窩,讓她掉進溪水出大醜。誰知道那個老太婆跑過來攪局,自己撞在我的彈丸上,結果跌進水裏去。”

“這還不算,那個死老太婆還吓跑了我的小蛇!”他一邊說一邊暴躁地揮舞手中的木制彈弓,“剛剛她跌倒的時候一拐杖打在我的小青上,害得它逃跑了,我在草叢裏找了半天都沒見到蹤影。”又轉向孟珠,嘿嘿怪笑說,“一條蛇就吓得你站都站不住,哈哈哈,膽小鬼!”

燕家的人适才聽到燕靖稱呼夏侯旸為殿下,自然能想到他是皇子,是以他雖然蠻橫無理,又自認是害燕老夫人溺水的罪魁禍首,大家也只是暗地裏生氣,并不敢當面為難他。

大蔣氏不幫婆婆出頭,卻沒忘記幫孟珠洗清嫌疑,立刻伶俐地接話說:“所以,這位殿下的意思是,适才我婆婆跌到時驚起一條青蛇,吓到了孟姑娘,所以她才沒能及時扶住我婆婆?”

“就是這樣沒錯!簡直蠢得要死!哼!”夏侯旸萬般嫌棄地白了孟珠一眼,又沖燕靖嚷嚷起來,“燕師父,你們得幫我把小青找回來。”

孟珠前世就見識過夏侯旸喜怒無常的樣子,這時倒也說不上多驚訝,只是她剛剛根本沒有見過什麽蛇,夏侯旸為什麽要說謊幫自己?

一條蛇而已,燕靖并不十分重視,随手指派了幾個家丁陪夏侯旸去找,又吩咐仆婢們準備馬車送燕老夫人回家。

燕家衆人自然也沒有了繼續郊游的興致,收拾一番,陸續登上馬車打道回府,真可謂乘興而來,掃興而歸。

回到家中,請的大夫也到了,給燕老夫人診過脈,說她底子好,人并沒有什麽事,只是開了些安神壓驚的湯藥。

燕老夫人喝過藥,一覺睡到下午,起來時已是神清氣爽,精力充沛得半點看不出先前出過意外,也沒有分毫受寒生病的征兆。

大家聽說老夫人醒了,紛紛前來探視,一大家子齊聚在金玉樓時,燕老夫人竟然沖着燕靖吩咐說:“那個孟三,她不能做我們家的孫媳婦,你去,去把婚給我退了!”

燕馳飛第一個站出來反對說:“祖母,我不同意。”

大蔣氏從來都和兒子一條心,也說:“是啊,無緣無故的退婚,對人家姑娘的名譽影響可大呢,搞不好毀人一生,萬不能草率。”

她不說還好,一說燕老夫人更生氣,指着大蔣氏的鼻子破口大罵:“我老太婆的命都沒了你不管,反倒操心害我的人名譽如何!我知道你早看我不順眼,嘴上不說,表面恭敬,其實沒少盼我死!你們這些高門貴女不就是這個德性嘛,一群表面知禮、肚裏龌.龊的下流玩意兒!那個孟三打從一開始我就不喜歡,因她和你是一模一樣的!今天我話還就擺在這兒了,我不管你們同意不同意,這婚就是得給我退了!想那個小賤.人進門,除非老娘我死了!讓她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捉了個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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