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京城竟已是早春時節,看樣子确實轉眼間過去了三個多月,集市上人來人往如昔,卻似乎有些不對勁,然而說不上來究竟是什麽。經歷過之前匪夷所思的那些事,紀筱只想先回到自家宅邸再從長計議。

四周的巷道格局都沒什麽變化,然而奇怪的是明明是紀府的位置卻赫然換了牌匾,改成了個大大的「張」字。紀筱疑惑了半晌,幹脆上前叩響了門環,很快便從門縫中探出一張陌生的小厮面孔,上下打量他一番道:「你找誰?」

「請問……這裏不是紀府嗎?」

小厮立刻道:「是說之前那個紀翰林麽?他家已經搬走了,如今把宅子盤給了我們張老爺。」

紀筱一下子就急了:「怎麽會搬走了,我就是紀翰林,這是我家的宅子!」

那小厮愣了愣,看瘋子一般瞪了紀筱一眼,随即砰地一聲将門關上了。

紀筱站在門外愣了半日仍是反應不過來,到最後心中只剩了一個念頭,便是找浚儀打聽這些時日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待乘着車馬來到皇城外時,已将近晌午,紀筱急急來到角門處,所幸守門侍衛是個相熟的面孔,老遠便向他招呼道:「紀大人,好些時日不見,不知忙什麽去了?」

紀筱剛要向他拱手,卻突然疑惑了神色:「你……你們怎麽換了素衣白甲……」

那侍衛一愣:「紀大人說什麽呢,這國喪裏誰敢壞規矩啊。」

紀筱吃了一驚:「國喪?皇上他……」

侍衛見他神情古怪,也顧不上尊卑,一把将他拉進角落裏壓低嗓門道:「紀大人,恕小人多嘴問一句,您這些時日究竟去哪了,皇上殡天的消息都放出十來天了,如今除了窮鄉僻壤裏還有誰不知道,怎麽您倒是一無所知的樣子呢。」

紀筱方想起在集市上的怪異之處,來往行人神色肅穆,酒肆茶樓裏也不聞一點絲竹歌舞之聲,卻原來是明帝駕崩了。他低歎了口氣,擺擺手道:「勞煩請你們統領出來一趟,就說我找他有要事。」

侍衛悄悄看了看身後,依舊低着聲音道:「紀大人還不知道吧,如今的禦林軍統領已不是驸馬爺了,他兩個多月前就被派到了西疆駐守,還不知什麽時候能回來。」

「什麽?」紀筱勃然變色,「他一向謹小慎微,怎會被派出去駐守?」

侍衛連連示意他莫要高聲,然後才道:「具體因由我們也不知道,只知道是皇上下的聖旨,聽說三公主為這事跟皇上大鬧了一番,也沒個結果。」

紀筱愈發覺得頭疼欲裂,垂頭道:「怎麽短短三個月竟發生這麽些事,現今又如何是好。」

「紀大人莫要焦心,只要天不塌下來這日子還不是照樣過,」侍衛好脾氣地勸解道,「皇上殡天,咱們傷心也沒用,好在還有太子爺撐着,明日太子登了基,又是一朝新氣象不是?」

「太子……」紀筱緩緩擡起頭,「太子明日就要登基了?那七殿下呢,這些時日可有消息?」

侍衛連連搖頭:「沒聽說過,不過紀大人,太子爺那麽看重您,往後有您平步青雲的日子呢。」

紀筱苦笑道:「我一介腐儒,身無長物,怎能得殿下倚重,你莫要拿我取笑。」

「這話可不是小的胡謅,殿下早早就下了旨,宮城各門,但凡發現紀大人,立刻要去中宮禀報,太子爺可不是惦記着您。」

紀筱皺了眉頭:「怎麽,殿下當真下了這個旨意?」

侍衛哧地笑了一聲,指了指角門內:「大人一進宮門便有人去禀報了,瞧,禦前的車辇都被打發來了,您請吧。」

被禦前一衆人簇擁着入了內宮城,紀筱倒不覺受寵若驚,反而是忐忑多些,聽守門侍衛轉述的那道谕旨不知怎的,聽起來竟像是通緝的意味。

這次見延襄的地方不再是東宮,而是皇城中心的開明殿,殿中的龍座空空蕩蕩。紀筱不敢多打量,随着引路的宮人踏入左偏殿,一擡眼便看見延襄穿着一身素服坐在軟椅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可算等着青闌了。」

紀筱不敢失了禮數,退後一步俯身道:「微臣參見殿下。」

「起來吧。」延襄随意揮了揮手,兩旁的宮人立刻識趣地退了出去,還掩上了殿門。

紀筱聽見殿門關上的聲音,稍稍一愣,擡起頭去看延襄,卻驚覺他不知何時已站了起來,離自己近在咫尺。

「青闌這些時日去哪了?」延襄微微笑道,「幾個月都沒有消息,可知京中發生許多事麽?」

紀筱不敢與他對視,輕聲答道:「臣有些私事耽擱了,方才返京才得知皇上晏駕之事,還聽說三驸馬已被派往了邊關。」

「不錯,不過這都不算是什麽大事,」延襄又上前一步,低低笑道,「青闌可知道,我明日便要登基了。」

他說完便擡手解去了外面披的素白大氅,露出裏面色澤明麗的龍袍來。紀筱顯然被驚駭到,連忙低了頭:「恕微臣直言,殿下尚未登基便龍袍加身,實屬不妥。」

「呵,怕什麽,」延襄冷笑了一聲,傲然道,「朕已是皇帝,這普天之下再無一人能壓制朕。」

他言語嚣張大不同往日,刺得紀筱極不舒服:「殿下既然不願聽微臣勸告便也罷了,只是不知還有何尊訓,待領完微臣也好告退還鄉。」

延襄擰起眉毛:「怎麽,你要回鄉?」

「臣無故曠職數月,無顏面對諸位同僚,如今在京中的宅子也被他人占據,無處可歸,正想回鄉尋僻靜處安頓。」

延襄笑了一聲:「你那宅子是我命人典賣的,如今已在宮城附近尋了極佳地點重造了間更大的屋宅,你的家人仆從也都在那裏,不必擔心。至於官爵……」他漸漸斂了笑,認真道,「青闌,當朝之職任你摘選。」

紀筱搖了搖頭:「恕臣愚鈍,不知殿下為何這般待臣。」

「你不是早就明白了麽,青闌,」延襄忽然伸出手撫上他面頰,勾起唇角道,「那日在東宮,你也知道我并非是真的醉了。」

紀筱只覺背後一寒,忙推拒開他的手,連聲道:「微臣并無此心,求殿下放過微臣。」

延襄雖然被推開,倒是面色和煦:「青闌莫怕,我并不迫你,眼下不急着說這件事,我問你,當日你心愛的那龍紋墨錠現在在何處?」

這話轉得突然,連紀筱也是一滞,沈默了片刻方道:「臣家中藏墨甚衆,也不知在哪個墨匣裏放着。」

「你的那些藏墨我都看過了,并沒有那錠龍墨,」延襄眯起眼睛看他,「青闌莫要诓我。」

「你……你搜了我家?」紀筱又驚又怒,手心裏已是發冷,「你究竟有何意圖?」

延襄微微搖頭:「你無須管我的意圖,只需知道我無心害你,只要你交出那錠古墨,便可位極人臣,而我也可安心登基,今後幾十年咱們明君賢臣,豈不是最好不過。」

紀筱顯然一點也不覺得安慰,連聲質問道:「你登基與龍墨又有什麽關系,你……你究竟還有什麽密謀?」

延襄似乎已失了耐性,輕啧了一聲:「青闌怎麽這般不識趣,罷了,與你說也無妨。我這皇位并非全然光明正大,其中多番得我國師輔助,而國師同我交換的條件,便是要你手上的那錠墨。」

「國師?」紀筱從未聽說過這麽一號人,心頭驚疑交加,已是慘白了面色。

與此同時,側殿的大門猛地被推了開來,進來的人身材高大,披着黒色鬥篷,卻未罩兜帽,面目昭然地映入了紀筱眼簾。

看清那人臉的時候,紀筱覺得渾身的血都涼了似的,半天才怔怔地扭過臉去看延襄:「他……他是……」

「岷江黒龍王,」延襄幽幽地接過他的話,「似乎與青闌也是舊識。」

「你都知道……你……」紀筱茫然失措地站在那裏,突然失聲道,「難道他是你的命龍!」

延襄微一點頭:「不錯,你連這個都能猜到。」

他的面孔驟然變得十分陌生,過往的許多事一一閃現在紀筱腦海中,明明滅滅,幾乎混亂了他的神志。

「所以他在東宮湖中并非是因為七殿下……」

延襄拍拍身邊的座椅示意他坐下說話,而後緩緩道:「前年我還在邊疆駐守之時,聽聞了一件怪事,說是臨近的一汪湖泊終年無風無浪,卻是吞噬活人無數,都道是有水鬼作怪。而我偏是個不信邪的人,趁着那年夏日炎炎,潛入那湖中戲水,沒過片刻便被猛地拖了下去。」他說到這,向始終面無表情的黒龍笑了笑,「他就那麽突然地在我面前現身,告訴我他是入主我命中的龍神。」

「他不是!」紀筱咬牙切齒地說道,「他根本就不是降臨到人間主宰天子的神龍,只是一條妖龍。」

延襄擡起眼睛:「我知道,因為我根本就不是命定的天子,只有黒龍可以幫我坐上這龍座。」

紀筱拳頭都握緊了:「你這是篡位謀逆。」

「不篡位又如何,做一個無勢的王爺在邊關苦守一輩子?」延襄猛地逼近了他,「你以為老七登上皇座就會輕易放過我麽!」

紀筱白了臉色,卻還是不甘心地問道:「你就放心受一條來路不明的妖龍擺布?」

延襄冷笑了一聲:「若不是他托夢給父皇,你以為這太子位會輕易輪到我?」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讓我去碧波湖,刻意透露這黒龍的行蹤給我,還當真放幹了一池湖水。」

「自然是為了讓你疑心到老七身上,」延襄毫不在乎地說道,「雖然當日我在京郊假意從黒龍手中救了你一回,但他在東宮出現,你難免會猜測到我們的關系。」

紀筱怔怔地搖了搖頭:「那麽你寝宮中那個木牌也并非是七殿下害你之物……你故意讓我看見,而後又陷害了七殿下。」

「你既然都知道了,何必還一一地問,現下還是莫要浪費唇舌,只需把墨給我。」

「墨……」紀筱下意識地捂住襟口,疑道,「你生辰時明明借了墨去,那時便想對龍墨下毒手麽?」

延襄冷哼了一聲:「那時黒龍還在湖中沈睡,我不過是借那墨來戲耍你,若是當時就知道那墨的底細,早就給他個了斷,又何必費這日後的功夫。」他說到這,又加了一句,「不過現在,也不算太遲。」

黒龍無聲無息地站到紀筱身後:「我不是太子,沒有那麽些的耐心,你若再不交出來,我便先索了你的命。」

紀筱對他已是存了十二分的恨意,咬牙道:「你便殺了我,也別想傷到龍墨。」

他話音未落,便被黒龍掐着脖子拎了起來,黒龍的虎口硬如生鐵,幾乎就要扼死他,就在氣息微薄的時候,他額上的龍印忽然顯現了出來,泛出一道金光,頃刻間便将黒龍彈了開來。

黒龍顯然驚怒至極,立刻撲了回來,伸手抓向兀自伏在地上幹咳的紀筱。只聽延襄低低道:「莫要傷了他的命。」

黒龍冷冷擡起頭:「若是蒼罹不死,我們的争鬥就不算完,你的位子怕是也坐不穩。」

延襄一怔,便閉了嘴。

黒龍冷笑了一聲,驟然凝了神力,猛地拍上了紀筱的前額,将那如同微弱火種的一點印記狠狠拍滅了。

瞬間的寒冷如同伸展開的枝蔓侵襲了全身,将所殘餘的血氣都吸走了一般,紀筱仿佛堕入一個深不見底的冰窖,無助又絕望地倒在這個空洞洞的大殿裏,面前依舊是黒龍暗色的袍角,冷傲而執拗地說道:「凡人,把墨給我。」

紀筱掙紮着搖了搖頭,從齒縫間吐出兩個字:「不……給……」

黒龍幽暗的瞳孔映出他渺小的影子,而後只動了動手指,一股無形的力量拖住了紀筱的腳踝,将他懸空倒吊了起來。

被吊起來的瞬間有什麽東西從懷裏滑了出來,差點要掉下去,紀筱充血的腦中還保留着一絲清明,忙伸手牢牢攥住了,冰冷的墨身躺在他的手心裏,棱角幾乎烙進了掌紋的脈絡裏去。

黒龍緩緩舒展了眉宇,了然地點頭道:「原來在這裏。」

他指尖一點,立時就要插進紀筱的胸膛,卻聽身後延襄再次開口道:「住手。」

黒龍轉過頭,屢屢被打斷顯然讓他很是不快,於是不客氣地說道:「你有辦法讓他乖乖交出那墨?」

延襄沒有答話,只是繞到他身前,仰頭看向被吊在半空中的紀筱,然後伸出手輕輕在他臉上摸了摸:「青闌,你何苦為了他如此受罪,把墨給黒龍,我讓他放你下來。」

紀筱無法避開他的手,只得嫌惡地閉上眼睛,将墨更用力地握緊了。

「這就是他給你的回答,」黒龍嘲弄地向延襄說道,而後将他推到一邊,擡手凝咒,「放心,我不殺他,我只要他手裏的東西。」

黒龍很快地揮動了食指,吊在半空的紀筱慘厲地痛呼了一聲,他的小臂幾乎被一根冰刺紮穿了,鮮血一滴滴落在他下巴和眉角上,将他半邊的臉頰都染紅了。

延襄的神色有了些震動,重新壓低了聲音:「青闌,把墨給我。」

紀筱咬住牙齒用力地搖頭,那墨好像生了根長在了他手心裏似的,即使遭到如此重創,也沒有半分松動的痕跡。

黒龍低聲歎了口氣:「這凡人着實可惡。」他重新擡起手指念了一句什麽,這句低咒後有一個短短的停頓,随即便是一聲骨裂的脆響。紀筱的雙臂被打斷般垂了下來,劇烈地疼痛險些讓他失去意識,然而被鮮血模糊的視線還是能看見那修長的龍墨從自己掌心裏墜了下去,掉落在地板上,摔成了墨色的數段碎片。

緊接着紀筱也被放了下來,鮮血淋漓地躺在地上,目光死了般直盯着他身邊斷裂的墨。

黒龍從鼻子裏嗤了一聲:「這不就成了,費那些口舌功夫做什麽,凡人的事就是麻煩。」

延襄則俯下身細細打量了紀筱一番,低聲歎道:「可惜了,所幸傷得不重,待禦醫來瞧瞧該如何診治再說。」他說完,又揚起唇角,「青闌,早知如此,你又何必如此倔強?」

他所說的話,紀筱已聽不見了,仿佛失去了一切知覺痛覺,殘存的意識裏只剩了那截斷墨。百年千年,輪回轉世,卻是再也沒有重逢之期了。

就在此時,門外忽然響起了叩門聲,原東宮總管胡欽在門外急切地說道:「殿下,不好了。」

延襄皺了皺眉:「什麽事?」

「七殿下和三驸馬回朝了。」

延襄變了臉色,幾步上前拉開了殿門,厲聲問道:「他們是發配之身,沒有旨意如何敢歸朝!」

胡欽早就跪在門外,戰戰兢兢地說道:「說是……說是奉了先皇遺诏。」

「什麽?」延襄更是惱火,「那老匹夫死前幾個月一舉一動莫不在我掌握之中,竟然有本事私傳了一封遺诏出去麽?」

「殿下可想個對策才好啊,」胡欽哆嗦着擡起頭,對着盛怒的太子,「七殿下的親信黨羽如今都在長元殿說要奉诏另換皇儲,還有三驸馬的嫡屬十六衛已将皇城團團圍住,就等着殿下出去呢……」

延襄冷笑道:「他們好大的膽子,竟想脅迫我,違拗天命。」

黒龍走到他身後,拍了拍他肩膀:「不過是些無知凡人,我去教訓他們即可,」他輕輕笑了笑,「不過是多食些生靈果腹罷了。」

在黒龍走出後不多久,延襄略舒了口氣,指着殿內向胡欽道:「把這裏收拾幹淨,找人來把他傷口血止住。」說完也離開了偏殿。

胡欽忙應道:「是。」随即喚了幾名宮人進來,自己則急急去尋太醫。

紀筱神智恍惚間覺着被兩人拉着胳膊拖了起來,另有幾個人影在面前揮舞着掃帚拂塵等物,眼看就要掃去那地上的斷墨,紀筱掙紮着喊了一聲:「住手。」聲音卻暗啞至極,幾不可聞。

然而那些宮人卻當真停下了打掃的動作,他們仿佛瞬間變作了木偶,全都呆在那裏,怔怔地望着那截斷墨裏溢出絲絲縷縷淡金的光芒,慢慢地越來越盛,越來越亮,迫使得人們眯起了眼睛,最後被刺得紛紛轉過了身去。

紀筱沒有閉上眼睛,但是他的視線已被鮮血和汗水模糊了,朦胧中那些盤旋的光芒甚至纏繞到他身上,将他從頭到尾籠罩了起來,被金光拂過的地方,傷口以驚人的速度愈合了起來,連血跡也凝成了細小的水汽漸漸消失。最後,那些耀眼的金光漸漸凝成了一個巨大的身形,紀筱認得這形狀,鹿角蛇項、銀鱗金目。那是完全不同於當初調笑時變幻的尺餘小龍,而是一條巨龍,一身雪似的鱗片照亮了整個大殿,龍首昂然,清嘯出聲,嘯聲動天,方圓百裏可聞,就在衆人驚呆的時候,那巨龍穿破了殿頂琉璃瓦攸然而去。

此時的長元殿上空已是烏雲密布,成百上千的官員和禁軍被禁锢在高階之上,雲層裏閃電夾雜着黒龍的怒吼,一聲聲讓人心悸。三驸馬浚儀被衆人圍在中央,仰頭望着烏雲縫隙裏的一鱗半爪,神色很是慌亂,他身旁站着的則是七皇子延洛。忽然間,黒龍探出頭來,他已變作龍身,渾身血煞腥氣,十分駭人。

「凡人,見到龍神,還不跪下!」随着這聲怒喝,半空中龍尾一掃,幾乎掃落了半邊宮闕。

人們愈發驚恐,擠在一起,有人止不住顫抖道:「真……真的是龍……」

延洛撥開人群,走了出來,朗聲道:「他并非龍神,而是妖孽。」

「凡人,你竟敢……」黒龍雙瞳驟然血紅,伸爪就要來抓他,卻忽然察覺身後雲潮湧動,一聲清冽的龍嘯震動天際,身後的雲層忽然裂開,那條他以為再也不會出現在他面前的白龍游了出來,龍氣濃烈,并無半點修為受損的模樣,反而比先前更加的耀眼奪目。

黒龍一時摸不透他的底細,用了迂回之術,扭身直竄上天空,然而還未躲入雲層,便覺着尾部一陣鈍痛,随即被一股大力狠扯着甩了出去。

這一下力道非同小可,将他從半空中直甩入一個幽深水潭,濺起水波數丈,四周野獸生靈也察覺到這神力的争鬥一般,争相逃離了這裏。

白龍将他甩下後,也跟着飛了下來,立在水潭邊俯頭看他。黒龍又驚又怒,卻在此刻才看清白龍颔下的耀眼明珠,當即愣在那裏:「你……你不是傷了元神,又被毀了墨身,為何突然間全然恢複了龍身?」

白龍沒有答話,只是又發出了一聲低嘯,凝爪扣住了黒龍尾部,頃刻間将他尾巴上的鱗片都刮落了下去。

黒龍驚惶地卷起長尾,那是要命的地方,一旦被扣住很可能會被抽出整根龍筋,當場氣絕。随着黒龍的哀鳴,滾滾雷電很快包裹了這片水潭,然而它們紛紛擦過白龍的身體,只徒然劈焦了四周一片高大的樹木,壓根沒有傷到白龍。

黒龍幾乎要絕望了,他痛苦地摔打着身體,想從桎梏中解脫出來,白龍的利爪已經刺入了他體內,一下就能要了他的命,他從未想過,這條嬌生慣養的龍族後輩會這樣輕松地制住他,除非……

「你……你是那真正的天子的命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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