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是什麽呢？
葵突然覺得自己有點躊躇，拿着紅葉走回到神社門口看着眼前任由她打量的人，好像很多想說的話都在他看着自己的時候消失了。
“你知道麽。”
并沒有正面回答鬼舞辻無慘這個問題，巫女小姐輕聲開口的同時将紅葉遞了過去，看着他拿在手裏手腕輕輕一抖的模樣垂下眼眸：“在我記事以來有很多人來了神社，可從未有人能夠來到神社的百步以內，除了你。”
沒有“人”的意思并不是“人類”，哪怕是“動物”、甚至妖物也不可以。
“是麽，那麽我很榮幸。”
“既然如此，無慘先生你到底是誰呢？為什麽你會出現在這裏，出現在神社的百步之內？”
沉默并不讓人窒息，反而因為天空中灑下的月光讓環境愈加靜谧。鬼舞辻無慘看着手中的紅葉良久，最後像是岔開話題一樣問了另外一個問題：“你不能出去麽？”
“出去是能出去啦，兩個時辰到四個時辰給村子做完祭祀就必須要回來，不然整個人動都動不了，特別讨厭。”
“這樣。”
青年似乎将紅葉放在了衣襟之中，表情略有些變化但是并不大。他的紅眸一直看着眼前的巫女小姐，良久之後才轉開：“我會換一個房間。”
“不用了，您繼續用那個房間就好。畢竟……在大雪覆蓋山脈之前，您的傷應該就好了吧。”
“這是你的逐客令？”
“對。”
真是口不對心一樣的表情，不想說就不要說。
擡手想要挑起對方的下巴強迫她看向自己，偏偏手指在半空中的時候改變了方向收了回去。鬼舞辻無慘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麽做，只是簡單點了點頭後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掏出了衣襟裏的那枚紅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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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讓如同太陽一般的，紅葉。
然而這種感覺只有在肌膚觸摸到紅葉的時候才有所察覺，隔着布匹就完全沒有了那種被日照的錯覺。這一枚紅葉并不會傷害到他，甚至于哪怕感覺到了“陽光”也不會心生厭惡。
扭頭看向了房間角落裏的那一尊神像，鬼舞辻無慘低頭嘲笑了一聲，随手将紅葉彈射而出，在即将觸碰到神像的時候紅葉突然失去了力量，慢慢地飄落在她的腳下。
“你的巫女麽。”
神像不會說話，依舊慈眉善目地站在那裏仿佛能夠站到永恒。冬日的房間裏有着炭火卻并不會讓人感覺到窒息，那種溫暖而明媚的感覺，就像是……
就像是，那個巫女一樣。
·
葵是個很熱心盡責的巫女沒有錯，但是她也很懶是真的。
不管是越來越晚到索性變成午飯的餐點，還是庭院裏逐漸開始變多的落葉，一切都彰顯着巫女小姐厭惡打掃這種工作的本質。偶爾鬼舞辻無慘能看到她嘀嘀咕咕說着什麽話，然後在自己故意閉窗的時候放出紙人後就坐在走廊上的小幾旁邊偶爾打哈欠，偶爾在書頁上寫下一兩句話。
就這寫話本的速度，怕不是真的等不到第二冊故事。
然而現在這樣，又算是什麽呢？
巫女知道傷員先生已經好了但是裝作沒好，傷員先生知道自己好了也知道巫女知道自己好了但是就是裝作沒好，套娃套娃地讓人覺得有些崩潰。而他也不會在白天的時候出門，夜晚甚至也很為了保持傷員身份很少走出神社，讓葵這種宅巫女自愧不如。
但是他知道巫女今天晚上是必定會離開的。
“祭祀開始是晚上。”
巫女很認真地坐在他面前開口，她因為以前出門時間會被限制，所以村民們也都知道巫女小姐只會在神楽舞即将開始的時候、也就是月至中天之時出現，所以從未有過說什麽“小葵你早點來參加祭典”這種話：“無慘先生請一起來吧。”
“為什麽？”
“因為……想讓你看我跳舞？”
糾結了好久得出這麽一個借口，鬼舞辻無慘凝視着她的眼睛，直到她扭過頭才簡單應了一聲：“我知道了。”
“啊哈哈哈那麽我們晚上就一起過去吧，反正每次祭典也都是在晚上。”
“為什麽是晚上？”
“因為晚上才能燃起火柱啊。”
巫女眨了眨眼睛，說着這個小小村落的傳統祭祀：“月至中天之時即為靈氣最重的時候，這個時候乞求來年雨水也最能成功，但是祈求這個……啊哈哈哈，稍微有點讓我覺得為難。另外在神楽舞的時候我在的舞臺四角會點燃火柱，拿的也不是普通的神樂鈴，跳完之後我跳舞的簡單祭臺就燒掉啦。村民們會玩很久，我就要回神社了。”
“那是什麽樣的神楽舞？”
“你看了不就知道了？”
雖然在這麽一個多月的相處下來，小葵已經隐約察覺到鬼舞辻無慘有什麽不一樣，但是她有意忽略掉了這些。
至于忽略的原因或許是因為自己有了能夠說話的對象，或許是因為他還在裝傷員，也或許，是她那天發現那一枚紅葉成了他看書用的書簽。
那個無慘，對你來說是什麽呢？
鹿曾經問過自己這個問題，她想了很久卻也得不到答案。如果要說什麽，大概是紅子在等的人是她，而她等的人，是這個被竈門老頭子和鹿都說“感覺不太好”的“人”。
至于為什麽是鬼舞辻無慘，好像也沒有什麽別的理由。
她會遇到他，是命中注定。
小村落祭祀前的店裏很歡樂，巫女小姐曾經只逼着自己參加一次但還是對竈門老頭子做的團子垂涎不已。雖然後來會被送來神社自己接過炭言叔遞過來的食物回神社吃掉，可不管怎麽說都沒有當場吃掉來的合時宜。
“無慘先生。”
巫女在即将出門的時候對着眼前的男人伸出了手，笑容如同陽光般燦爛而又明媚：“拉着我的手，我們一起出門。”
“嗯。”
鬼握着巫女的手，冰冷的掌心能夠感覺到那種比常人更加溫暖熾熱的溫度。穿過包裹神社的結界，鬼舞辻無慘瞥了一眼他們交握的手，發現她并未放開自己，而自己也沒有放開她。
夏秋濕袖水，秋日已成冰。
今日春風起，消融自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 最後和歌選自紀貫之《古今和歌集》的《立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