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等到山中的第一場雪落下,巫女小姐習慣性地抱着自己的鋪蓋走到神社裏冬天唯一一個有火爐的房間。然而在開門的那一刻,她沉默地看着正在書寫着什麽的鬼舞辻無慘,默默地再拉上了門。
對不起,打擾了。
“其實你可以不用在意我。”
自從那天祭祀被天照托夢之後,原本放在冬日房間內的神像就被葵咬牙搬去了主殿受她的日日祭拜——準确的說應該是吃醋的天照大神只要有一天沒聽到自家巫女祈禱,就絕對會在夢裏瞎折騰,弄得葵覺得天照簡直就是個蠻不講理的小姑娘。
“怎麽可能不在意啊!”
提高了點聲音,葵窩在火爐旁邊只覺得分外不滿:“孤男寡女不管怎麽說共處一室都過頭了點。”
“也是。”
瞥了眼已經在火爐邊上開始鋪床的葵,鬼舞辻無慘低頭繼續寫着手裏的書稿,聲音很是平淡:“那你現在在做什麽?”
“但是我覺得,規矩誠可貴,生命價更高。”
“……”
“我可不想因為什麽教條給真把我自己凍死,我神主難不成還能……”
下意識地想要說“我神主難不成還能給我懷裏放個太陽”,葵就感覺到眼前一花,嘴直接被捂住的同時看着眼前青年不滿而又帶着點威脅的表情,注視着他示意他松開手:“不好意思啦,我忘記無慘先生你不能照太陽了。”
“希望你是真的還記得。”
“诶嘿嘿,當然記得。”
葵看着他的樣子,主動抓住鬼舞辻無慘的手,甚至于還把臉靠上去輕輕蹭了一下:“那太陽的巫女給你感受到一點光照了沒有?”
手上傳來的溫度或許是因為她貼近火爐的緣故,比之前每一次觸碰都更加熾熱。鬼舞辻無慘血色的眼眸微微加深了些許,看着诠釋了什麽叫“動手動腳”的巫女收回了手:“你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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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慘先生不睡麽?明明白天也會醒着,不會困?”
“不會。”
簡單地回答了少女的問題,鬼舞辻無慘轉過身重新坐在書桌前,聽着她鑽進被窩還不忘和自己道一聲晚安的聲音垂下眼眸,看着自己寫下的書稿放在了一邊。
并非是被困住,只不過她從來都不會把自己當做是什麽“病人”來看待。
很怕冷,喜歡賴床,自從被自己戳破天照的想法之後幾乎每天都在和天照鬥智鬥勇。這種巫女放在以前估計直接會被天雷劈死,可不知道為什麽如今的天照明顯并未把她當做是“神妻”之類的存在,簡直就和在逗小孩子玩一樣,就算氣到了也會在下一秒回應她的呼喊。
真是讓齋王閣下都會流淚的關系好。
擱下她給自己買的毛筆,少女的呼吸聲逐漸均勻起來,很明顯陷入了沉睡。只不過也不知道是過于貼近火爐還是別的什麽原因,她睡着的樣子有些過于……
手臂放在被子外面還把袖子撩了上去,一腳直接把杯子掀在另外一邊,側過身還露出了肩膀。
神色複雜地看着眼前抱着被子酣睡的巫女,鬼舞辻無慘伸手将她重新擺正——枕頭都不知道被她扔飛到了哪個牆角,她這些冬天這樣的睡姿還從來都沒得病,果然是天照保佑。
好不容易把人重新塞回被窩,聽着她偶爾發出的兩聲呓語鬼舞辻無慘頓了頓,看着她拽住自己衣袖的模樣坐在了她的床邊。少女的姿容自然是很精致美好的,并沒有那種絕世美女的容貌,但是卻很吸引人。
沒有将牙齒塗黑,也沒有故意敷上白色的粉。就像是李太白所寫的清水出芙蓉般,溫和地散發着恒定如同太陽的光芒。
看着她不知道為什麽又順着抓住自己的衣服蹭着把頭靠在了腿上還睡得很滿意的樣子,鬼舞辻無慘看着自己變為鬼爪的手,慢慢地貼在了她的眼睛上。
男女之間的情感他并非沒有體會過,但是如今他似乎還是第一次有了種除了不想要死亡以外更強烈的願望。
太陽的巫女又命名為葵,名為最短的咒,讓他也無法去解釋這到底是一種巧合,還是命中注定。
夜晚對葵而言是眼睛閉上又睜開就會過去的時間段,但是這一次的醒來,似乎又和往常不太一樣。
身邊的火爐隐隐燃着火苗保持着室內溫暖的溫度,自己在被窩裏蜷縮成和團子同樣的姿态,偏偏并沒有和曾經的冬日一樣有那種早上起來渾身冰冷的感覺。略微有些迷茫的擡起頭,雖然房間裏因為沒有一絲光線而顯得昏暗,然而葵還是能夠看到睡在自己旁邊的那張臉。
好像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睡着,或者說閉着眼睛的鬼舞辻無慘。他閉着眼睛和平常的模樣很不一樣,比以往更加安靜,也更有一種俊秀的感覺。
或許是因為紅色眼眸的緣故?葵覺得他好像一直給人有種挺兇巴巴的氣場。這種氣場對着自己很少見,但是在村子裏就很明顯。
也不知道出于什麽心情,少女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觸碰到男人的臉頰,感受到指尖冰涼的時候吓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看到他同樣睜開了眼睛。紅眸依舊清明地看着自己,注視良久直到葵覺得自己臉上似乎燙的有些讓自己都受不了了,才勾起了一個笑容。
“你……”
“還困的話就繼續睡吧。”
鼻尖嗅到些許皂角的香氣,葵懵懵懂懂地擡起頭,感覺自己似乎被抱住了一樣,眨着眼睛整個人都愣在了那裏。
“不過你如果不困的話,我還困着。”
“诶?為什麽?”
完全沒有辦法得到回應,少女感覺到對方冰冷的呼吸噴灑在自己的耳廓,手裏的力氣略微一頓,就像是明白了什麽,重新閉上了眼睛。
火爐依舊安靜地燃燒着幹柴,偶爾發出一聲輕微的噼啪聲。葵閉着眼睛也不知道确實是困了還是別的什麽原因,眼皮愈加沉重的同時總算是覺得鬼舞辻無慘好像重新變得溫暖了起來。
不管怎麽說,這可真是一個冰冷的擁抱呢,無慘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