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有錢能使鬼推磨……

“不行, 我得準備些藥材給你姐郵回去。她婆家那個情況,哪裏有餘錢給她補身子的?再說她婆婆也不懂。你姐又是個傻的,方子我是早都讓她背死了的。但是她肯定舍不得。不行,現在這邊兒手頭上的藥材都是治病的,調養的還是少。我得給老何寫信, 讓他把藥直接弄好了給她送去,這女人懷孕, 特別是第一胎, 身子必須得調養好了, 這可是一輩子的大事兒……”

黃芪一接到信,知道大女兒懷了孕,一邊兒是感慨這時間怎麽這麽巧, 她離開京城了,閨女那邊兒偏還懷孕了。沒辦法親自照看着, 就挖空心思的想着, 自己還能做什麽。

胡魁天天跟着學醫,自然也知道了方家大姐懷孕的消息。第二天胡大嬸就跟他一塊兒來了。還帶着一大包的山核桃,一盒子阿膠,兩罐子野蜂蜜, 還拿了一棵五十年的人參。

“這阿膠還是早年我攢下來的, 一直沒舍得喝。全都陪送給閨女們做月子了。就這個難得點兒, 別的到還好,要多少他爹都能弄到。我尋思着多了也不好郵,先拿這些讓閨女吃着, 吃完了咱再給郵。”胡大嬸開門見山,一點兒也不見外,連客套都沒說,一樣一樣的把東西拿出來細說。

“謝謝嫂子啦。這些東西我還真是不好弄好,就不跟你們客氣了。都是補身子最好的東西,我代淮清謝謝嫂子。趕明兒個孩子生下來,一定讓他記得胡姥姥的恩情。”黃芪拉着胡嬸子的手不松開。這兩口子,把人情做到,你不對人家孩子好自己都過意不去。

“什麽恩情不恩情的,說那個不就遠了嗎?”胡嬸子不肯受。

“不說那個。嫂子,我可得提一句,這人參,孕婦可不能随意的吃啊。實在要用到,也得看具體的情況,不到必要,不能用人參補的。別的到真真是對孕婦再好不過的。正好,我這兒也不忙,這人參咱不郵了,明兒個讓胡魁再把胡老哥藏着的好酒搬來一壇子,我可還欠着他一壇子藥酒呢!”胡大嬸的态度,讓黃芪也就有啥說啥了。做大夫的,就看不了別人亂吃藥,亂補也不行。

“好好好,就聽妹子的。”黃芪這個實在的勁兒,胡嬸子就很高興了。

再加上黃芪自己準備的幾樣适合孕婦吃的能入藥能食用可以做食補的藥材,轉天兒就又讓林援給捎到鎮上去郵。頭一天是羅玄跟車,他們幾個現在是車隊到火車站卸木頭的時候,就自個兒在縣城裏逛,每天都必去的地方就是郵局。方淮清的東西和信是羅玄給帶回來的。

知道她們肯定還會給方淮清回郵東西,第二天林援跟車,特意來了一趟。

東西郵出去了,再多的事情也做不了。

“小酒盅,你安排人,盯着點兒方家其他人的消息,有什麽情況馬上告訴我。”之前方淮心一點兒也沒想起來,自己有一個特別好用的傳遞消息的渠道。盯人盯梢兒,還有什麽人能比鬼更方便的呢?

“主人,如今這世道,咱們這樣的,在上面待不長啊……”人間什麽樣不說,反正是随着各種破四舊的運動進行,孤魂野鬼,狐黃莽怪的這些個,是沒有什麽生存的空間了。不是死就是傷,要麽就是躲到深山老林裏不敢露頭兒。入了冥界領了名牌的大鬼小鬼們,那是打死也不想上來人間的。那個氣氛,它們很難維持住鬼體的。

“不讓你們天天盯着,也不用到地面上來。就多注意點兒就行。不怕花錢,多花錢,雇老鬼,修為越高的越好。”并不是修為越高的老鬼就越有錢的。

為啥會有那句有錢能使鬼推磨?那是因為沒有錢,鬼想要過得安生那萬萬不可能的。冥界比人間黑暗一萬倍都不止的。

有些個老鬼,熬了幾百上千年,都沒能混到個投胎的機會,還不是因為沒錢疏通嘛。只能一直在冥界滞留,為了不被欺負得太慘,只好努力的修練。偏偏修練又是個相當費錢的事情,不給人打工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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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我回去就找人。主人,之前咱們說的開店雇人的事兒,我已經開始安排了,人也雇了一些。酆都鬼市的錢婆婆您知道吧?她同意來做咱們服裝店的掌櫃的了。研究所的負責人還沒有找到合适的,讀書人的脾氣您也知道,真正好的吧,脾氣硬錢買不動。能花錢買動的,我都看不上,何況是您了。還得再看看。”小酒盅借機彙報了一下工作成果。

如果說冥界也有首都,那酆都就是了。酆都城裏住着幾千萬的鬼民,繁華得人間難以想像。酆都鬼市也是整個冥界最繁華的所在。

小酒盅說的錢婆婆正是鬼市裏最有名的繡娘,不光一手繡花的功夫出神入化,栽縫的水平也是無人能比。偏她命苦,活着的時候,一生未嫁,收了幾個徒弟,死後又趕上了亂世,徒弟們也都死了個差不多。沒有祭祀供奉,日子過得很是凄涼。再加上有人相中了她的手藝,故意從中做梗,不讓她投胎轉世。只能要冥界飄零。最後沒辦法,為了不魂飛魄散,只好寄身上鬼市的一家裁縫鋪裏做繡娘。她的作品,萬金難求。可賣出去一件,她本人連萬分之一都拿不到。

這就是冥界。

當然,那裁縫鋪的幕後老板,就是不許她投胎的那一位了。

其實那人也不過只是個小人物,大人物是看不上小小的裁縫鋪子生意的。所以小酒盅根本不在意那人,直接挖人。錢婆婆被拘了幾百年,有人開出了讓她滿意的條件,當然會抓住了。

冥界呀,有功德有根基的,都去投胎了,差一點的,也能混上個一官半職的。啥也沒有的,就只有被剝削的份兒了。可別以為像是裁縫鋪老板那樣的小官就能多有錢,冥店的店鋪多了去了,他那樣兒的多如過江之鯉,數都數不清。那店鋪的收益,他能得到十分之一,就算是混得好的。為啥大人物們一個個的啥心不操還過得那麽滋潤?還不是層層都得上貢嗎?

更重要的是,幾乎沒有人能做到吳翠花那樣,從後代子孫那裏得到數額巨大的孝敬,既便是少數能有的,不是花錢買了投胎的機會,就是坐享其成了。也沒有她這樣的良性循環的。吳女士能成為數得着的大富婆,原因實在是很複雜,時也命也,更是運也!

“行,那些事情你看着安排就行。把方家的事兒一定要做好了。”方淮心不怎麽關心冥界的事情。經營多年,她的身家跟地位已經穩了,除非閻王爺親自下令抄了她的家産,要不然,誰也動不了她。這些年,早都喂熟了。

明面上,暗地裏都做了安排了。就沒什麽再擔心的。

沒過幾天,東州的方淮運也來了信和包裹。信呢就是說了一下自己的情況。鹽場子裏也是對他們這樣的知青挺重視的,他一去就做了技術員兒,在包裝車間裏看管機器的。吃住都是在鹽場裏,大鍋飯,大宿舍,大家都一樣,沒多大差別。

被褥收到了,幫了大忙,東州在海邊兒上,冬天沒有暖氣,那個冷,是能凍到骨頭縫裏的。他這樣的北方人是真的有些受不住那個冷。鹽場裏倒是給發了一套被褥,可是太薄了,根本不保暖。

別的就沒再說什麽了。

包裹裏郵來的,是兩布口袋粗鹽,得有十來斤。這可真的是幹什麽就有什麽了。還有一小包綠茶,說是鹽場子旁邊山上産的野茶,車間工人給他的,他嘗了,味道非常好。這就些東西了。

還別說,別看那是粗鹽,可真是好東西。這年月,那真是什麽都缺。林場農場這邊兒不缺吃的,可是山上不産鹽哪。供銷社裏鹽都有數兒的,兩位場長路子再廣,也沒能弄到太多鹽。所以,每年到了做大醬,腌鹹菜的時節,那鹽總是不夠用,東北人又離不了這些東西。那醬啊,因為鹽不夠,好些個人家的醬沒幾個月就都酸了。都是将就着吃。

為啥趙場長不同意孫小雲做醬菜?還不是因為鹽不夠嘛。這會兒有了方淮運這個路子,多多少少能解決一點問題的。最起碼,自家不會缺鹽吃了。

也是黃芪說了,方淮心才知道,山裏居然缺鹽。

缺鹽跟她說呀,要多少有多少!

這下好了,有了小哥這個晃子,以後她往裏添上些,也就不引人注意了。

黃芪給方淮運回了信,提了一下大姐懷孕的事兒。又囑咐了幾句。沒再郵東西。

随後,方南國與方淮遠的信也到了。他們畢竟是爺倆,有個照應,再加上方淮遠這個大夫在,受不着窮,挨不到餓,日子過得也還不錯。方南國還說,雖然不能搞研究了,但也有時間好好看幾本書了。他能穩得住。

他們也給郵了東西,就是一袋子柿餅,一袋子棗。

這回沒給回信也沒郵東西。

“媽,把棗給我姐郵過去吧?懷孕吃這個好。”方淮心一看是大棗,就沒往出拿。

“不用,你留着泡水喝吧。你爸肯定也給你大姐郵了。不用你操心。”這點兒默契兩口子還是有的。

好吧好吧,她一個獨老太太,一個人時間太久了,忘了夫妻是怎麽回事兒了行不行!

又過半個月,大哥方淮元的信才到。國家太大了,南北兩端,寫封信,來回一路上就走了一個多月。

方淮元在部隊上,又在管後勤,除了不能帶兵打仗了,不缺什麽。也給郵了東西,一樣是當地的特産,就是一些民族特色的土布還有小裝飾品。吃的是不能郵了,路上這麽長時間,而且他那邊兒溫度高,時間長都壞了。方淮心給他郵的東西裏就全是幹貨,沒有冷貨。就是知道到不了地方就得壞。

接下來的日子,除了保持着每周跟方淮清通一封信,每個月跟其他家人通一封信。日子就這麽安定的過下來了。

黃芪還是沒有聽方淮心的勸說,到底進山去了。不過有老胡爺倆陪着她一起,安全上還是有保障的。李場長不是都說了嘛,這後山主是老胡家的後園子。

收獲很豐富。大山就是寶藏,又都是人跡罕至的老林子,好東西都保存得完完整整的。老胡都下山二十來年了。哪怕是當年山裏的珍禽樹木被他們消耗了不少,也早都恢複過來了。更何況他們不過是一個山寨子,就是天天吃榛雞,又能吃多少?對于大山來說,九牛一毛而已。

随着他們采回來藥材越來越多,林場跟農場的醫務室儲藏都豐富多了。甚至還有不少,能送到縣城、省城的醫院去,通過兩位場長的各種輾轉騰挪的手段,把供銷社的貨物品種又豐富了不少。

過了清明節,方淮心就搬回農場了。

江水已經化開了,林場的伐木工人,三月初江水開化,跑不了馬車的時候,就停工休息了。接下來就等着清明之後開始的植樹和護林工作。

三月之後,過江就得坐船了,別看這一段江面不太寬,那船也得走上二十分鐘呢。又沒有順路的馬車可以搭。每次來回還得求老胡趕車接送。不方便了。

清明之後,農場要開始忙。方淮心就回來了。

縣領導還是說話算話的,真的一開春兒,就給農場分配了十輛拖拉機。知青們在軍墾農場那邊兒實習了一個月,都能上手了。趙場長帶着人,浩浩蕩蕩的到縣裏,把拖拉機開回來,那叫一個意氣風發。

拖拉機開回來沒幾天呢,人家自己出電線杆子,自己負責按電線杆子,縣裏只要同意安電,再給準備足夠的電線,給配個變壓器,人家自己就把電給接上了。有電了,電話也就通了。

電燈電話的小日子,這就過上了。

萬事俱備,等到能動工的時候,可就省了大力氣了。十臺拖拉機,突突突的來回在地裏跑,一天就能開出來二十畝地來,再回上手工開荒,拖拉機先走一遍,那地也好翻了,一千來號工人,一天也能開出來三四十畝來,按這個速度,到了五一開如種地的時候,能開出來差不多兩千畝地來呢!

這得多種多少糧食呢!

趙場長多精啊,跟縣裏報的時候,人家說了,今年大家寧肯不睡覺,也要在春播之前開出一千畝地來,往年也就是開出來二三百畝,人是有數兒的,開得太多也種不過來。今個要不是為了拖拉機,他也不會報這麽大的數兒,就這人家也留出了一半的餘地來。

那少報的數兒,也不跟農場的地放在一起開。而是接着江灣屯的地開。往山後開,沒有人帶路,輕易都發現不了,山後還有這麽些地。荒地太多了,沒有大裏面兒去的。

兩邊都有默契,那地裏,有兩百畝是給江灣屯的。剩下的八百畝,按戶分給農場和林場的工人的,只要不耽誤公家的活兒,地裏的收成都歸各家自己。有這些能落到自家腰包裏的好處,兩邊兒的口都嚴得很,誰來也看不露。

知青們是後來的外來戶,但是小孩子,好哄。趙場長給知青們的待遇比他自己的都高。借着機械化需要的名目,他們是吃的好住好,掙得也多。家裏條件不那麽好的,像是夏天、王紅梅、李敏慧、高明他們,每個月都往家裏不少寄錢寄東西。就是那些條件好的,能在單位裏這麽受重視,那也說明孩子有出息了,一個個的跟家裏通信,都被誇得能開了花兒。

這種情況下,在來了農場這麽長時間,跟場裏的年輕人也都打成一片以,連李敏慧那樣兒的,都交到了幾個朋友,徹底不跟女知青這邊兒交往了。通過他們那些個小夥伴兒的嘴,把需要保密的事情,以及保密的重要性跟他們說清楚明白了。就都知道了,跟家裏人寫信,都保留着說的。

等到了播|種的時候。除了往年的玉米大豆和油菜,今年又種了很大一片的高梁,谷子,麥子,還有大黃米,也種了幾十畝。這是冬天包豆包必須要用的。産量底,往年為了完成交公糧的量,種得不多,到了冬天,好些個人家還得從江灣屯買大黃米。

還有更重要的,白菜土豆地瓜那些個,邊邊角角的地方全種上,也就夠分的了。各家都有自己的自留地呢,人家都吃完,用着農場分,就是供着食堂和知青,才能用多少啊。

還有承諾孫小雲做鹹菜的,蘿蔔甜菜芥菜的,趙場長也沒忘了,都種上了好幾畝。

林場的工人每年春耕的時候都會過江來幫忙,農場供三餐。

算下來,地裏也是幾千人忙活。熱鬧得不行。

方淮心不用下地,就在醫務室裏坐班。帶趙雅麗跟江彩霞。可大家都下地去了,她們這麽幹待着,實在不好看。仨人就每天往江邊上跑,江邊還有不少半大孩子,也都在下網撈魚。她們就幫忙。在水淺的地方,就網子直接都能撈到。

棒打狍子瓢舀魚,那不是開玩笑的。

每天一簍子魚,別管大小,也得有個二三十斤,回去送到食堂用水養上,再加上孩子們網天的,養上了兩三天,大家夥兒就能改善一頓。

醫務室裏,也偶爾有病人來。都是開荒的時候受傷的,大部分都是外傷,上上止血藥,包紮上就行。有些磕了碰了於到血的,揉開就行,都是小問題,倆學員都很快能上手了。

大病呢,也有過,有老傷發作的,也有年紀大了出問題的,也有急症的,能動的都是送到林場去給黃芪看。不能動的,黃芪也時常過江來農場支援。林場只剩下護林隊的,她更不忙了。

所有的事情都很順利。一切都在向着大家最希望的方向發展,連天氣都很和大家心願似的,風調雨順。地種完了就下雨,正好,最有利有種子生長。

他們都活在桃花源裏呢。

外面卻是天都翻了個兒了。

從五月開始,不斷的有大人物落馬入獄,動了真格的了。□□開展到了全國的範圍。小兵小将們想去哪裏去哪裏,想鬥誰鬥誰。

小酒盅一直給方淮心送消息,冥界的鬼民已經完全沒辦法在人間待了,修為高深的大鬼也只能短暫的停留。她收集消息,主要是通過那些剛死的新鬼。還有就是港島和灣島那邊兒。

方淮心知道亂,但也都是意料之中的。方家人早半年都避出去了,也沒人找他們麻煩,她就是很穩得住。

大人物的事兒,跟她沒關系。

消息傳到農場的時候,上上下下的,除了唏噓,也沒有別的能做的。對山裏影響最大的,還是那些個在外面上學的孩子,都不消停,在外面跟着瞎鬧騰。有那傻的,還回來跟家裏能耐,跟爹媽叫勁。

丫就是歉抽。挨揍挨得少了,被家裏一頓毒打,也就消停了。在外面愛咋鬧咋鬧去,少回家裏得瑟來。

也算是教育成功,哪怕是再傻的,也沒有把場裏的秘密往出講的。在外面吃不飽,糊口都費勁,對于吃,越是孩子越是護食。

等到了六月,又有新消息傳回來,取消升學高試了。中考高考以後就沒有了。

得,正好是農場裏這批知青的同學。原來還有些人覺得他們到農場插隊了,沒前途了。還想着上大學,出來就是幹部呢。這回好,路還堵死,沒大學可上。

接着就是新精神,動員更多的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十幾萬知青走向了農村。

光榮農場與砬子山林場實在是太偏了,又剛分了三十個知青,這一次就沒分到。也好,這個形式,外人來得多,也是麻煩。

“黃大夫,看在胡叔的份兒上,您能跟我回一趟京城嗎?”這一天,黃芪正在醫務室裏教方淮心和那倆姑娘,她來了兩天了,一直沒走。羅玄一腳踏進來,就給黃芪跪下了。

“羅玄?這是怎麽了?快起來,快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不能随便下跪的。”黃芪伸手要把人拉起來。

“我媽病了,我爸也治不好。來了信兒讓我回去見最後一面。我知道您是大神醫,求求您幫我去看看我媽吧?”

方淮心還是頭一次見羅玄這樣聲淚俱下。

“好,咱們立刻就走,好孩子,別哭了。趕緊收拾東西,找領導請假開介紹信去呀。”黃芪連個磕巴都沒打就應了。就算不看在老胡的面上,羅道士有事找到她,也不能拒絕的。

“對,對,對。”羅玄起身就又往走跑,腳被門坎拌了一下,還摔了個大馬趴,爬起來就接着跑。

這是真急眼了。

“回林場請假來不及了,我得去跟趙場長說一聲。”黃芪沒啥要收拾的,自己常用的東西都在一個小藥箱子裏放着呢,藥箱子也就兩個巴掌大小,她是随身攜帶很少離身的。別的都不用上。想交待閨女幾句吧,一想,在這邊兒也沒啥需要交待的,就什麽也沒說。

“媽,我回趟宿舍,馬上就回來,我沒回來你們先別走哈。我給大姐帶點兒東西。”方淮心起身就往宿舍跑。

其實宿舍裏真沒啥東西,就是之前幫人家看好了病,農場工人送來的半袋子核桃。她這是找了借口出來,從自己的倉庫裏往外拿東西呢。別的也沒拿,就是兩罐子奶粉,還有兩袋紅糖。

“你還有這東西呢?怎麽弄到的?”回到醫務室的時候,果然,黃芪與羅玄兩個都在等她了。拿着往羅玄懷裏一放,黃芪看了一眼,下意識的問了一句,馬上意識到時機不對,也就指望着閨女能馬上給答案了,直接上了車就走。

林援開了個拖拉機的車頭送他們兩人。

直到走遠了,看不到影子了,方淮心才轉身回醫務室,又找了上廁所的借口,大白天的就把小酒盅給叫出來了,只交待了一句,讓一路看着點兒黃芪與羅玄兩人的安全。就把小酒盅給放回去了,小酒盅恹恹的,就跟人的全身力氣都被抽幹的樣子差不多,有氣無力的。只應了一聲,咻一下就消失了。

看來是真難受。

交待完了,方淮心就再沒什麽能做的,除了在農場安安份份的待着,等消息吧。

黃芪與羅玄兩個,這才是要開始颠簸呢!

拖拉機比馬車自然是快多了,再加上林援也知道羅玄家裏的事兒了,把那車開得,都快起飛了,那個颠勁兒,別提了。腸子肚子都能颠出來。

不到兩個小時,就到了鎮上的火車站,幾個人這幾個月天天出來跟車跑熟悉環境的效果就會兒終于是用上了。拖拉機都直接開到站臺上了,也沒有攔他們,可進去站裏一問,今兒個根本沒有火車。

得,往縣裏去吧。縣裏的火車站,是全縣的物資集中地,每天都有貨車往出發各種物資的。

又跑了四個多小時,到了縣裏。還好,還好,也是羅玄運氣不錯,今兒個正好有一趟貨車要運糧食進京,小将們進京去了,京裏糧食都不夠吃,臨時從這邊調糧食,每周都得往京裏運一車皮去。為了這個事情,縣裏的糧食都緊張,幾個農場的糧倉被拉空,存糧也就将将夠到秋天的口糧了。

找了車站的熟人,把兩人給塞到貨車車廂裏。将就着吧。

“黃大夫,實在是太對不起了,讓您跟着我這麽折騰。”火車開了,得走兩天兩夜呢,在這貨車車廂裏,真不怎麽好受,黃芪也是過了五十的人了,跟着他這麽折騰。羅玄非常過意不去。一邊兒還惦記着親媽,嘴上起了一圈兒的水泡。

“別說這個了。人命最大。能眯就盡量眯一會兒,到了家,估計就沒多少時間休息了,得先把精神養足了。聽話,啊。有阿姨在,總不至于一點兒辦法都沒有的。”黃芪大包大攬,她敢這麽說,那也是人家的醫術卻是讓她有底氣這麽說。

這個情況,怎麽可能還睡得着。但是黃芪說得也有道理,羅玄也明白,到了家,他是一定要寸步不離母親身邊伺候湯藥的,肯定沒有時間休息,時間長了必然抗不住。所以,很聽話,閉着眼睛,養神。心裏跟火烤似的焦躁,也只能強挺着了。

除了跟別的火車讓路的時候停一下,這貨車是一直不停的走。上個廁所都不方便,為了這個,兩人在車上,連水都不敢多喝,還要抓緊一切停車的機會下車把個人問題給解決了。好在黃芪是戰争年代過來的,啥苦沒吃過。羅玄又是個大小夥子,抗折騰。

就這,火車進了京城站的時候,兩人也跟逃荒的不差什麽了。

出了車站花兩毛錢雇上一輛人力車就往羅家跑。兩家住的大院實際離得很近,黃芪從家門路過,都沒進門看看。也是,家裏都沒人了,還看什麽。

可羅家已經不住在原來的地方了。

“玄子回來啦?你爸被撤了職,已經不在咱們大院兒住啦。走的時候,我晃乎聽了一耳朵,好像是搬到二兩胡同去了。具體是哪裏我就不知道。要不,你們去那邊兒看看?”一大早上天還沒亮透呢,還是遇到了一位早起買菜去的大媽,才給了消息。

這羅道士也是的,都能給兒子寫信讓回來給他媽送終,怎麽連個地址都不寫呢!

二兩胡同離着也不遠,轉頭又往那邊兒趕。

就是這環境吧,實在是不怎麽樣。人太多太雜了,大雜院兒。

進去一打聽,就找到了羅道士兩口子的住處。在一住小四合院的門房裏占了一間房住着呢。那房間除了放張桌,啥都放不下了,做飯的爐子都在外面的窗戶根底下呢。

羅玄還沒進屋,只是進了大門,一看這擠了十幾戶的小四合院兒裏孩子哭雞鴨叫喚的環境,眼淚就下來了。

以羅道士的地位,原本是能分到單獨的四合院的,是羅道士自己申請的住大院裏的家屬樓,別看他們一家子就三口人,可也是一百多平的大房子。吳茜楠年輕的時候是金銀窩子裏長大的大小姐,哪怕是後來落了難跟家人走散了,也不過就是幾個月的時間,就跟了羅道士,之後那也是半點兒委屈沒受過的。什麽時候受過這樣的罪?

爐子上正熬着藥,羅道士坐在一個小板凳上,正拿着扇子在扇火,都不用問是哪個屋了。羅玄帶着哭音兒喊了一聲兒“爸”。

“回來啦?回來就好,進屋看看你媽吧!”羅道士非常的激動,手都直顫,起身的動作也是千難萬難,不用會醫術,是個人就能看出來,他本人的身體也是行将就木了。

“爸,黃大夫跟我一起回來了,肯定能治好我媽的病的,您放心。”羅玄上前兩步扶着他爸,邊說着請了黃芪回來的事情,進門的時候,黃芪落後他一步,人又纖瘦,院子裏又雜亂,她的身形正好被羅玄擋得嚴嚴實實,這會子上又上前了兩步,才露出來半個身子。

羅道士見是黃芪,明顯愣了一下,他當然知道黃芪就在砬子山農場,自家兒子還跟人家閨女一個農場做知青,受了人家不少照顧,兒子寫信回來都說過了。卻沒有想到他已經能請動這尊大神跟着這麽折騰了。

黃芪從一進了門,看到羅道士那個激動的狀态,心裏就有點兒犯嘀咕了。雖然沒有共事過,但是彼此也算是不陌生,羅道士在戰場上殺如麻,越到大事越是冷靜的性格,她也是有耳聞的。生死他們這樣的人那是見慣了的,何況羅夫人還沒死呢,至于激動成這樣嗎?

還有那身形,別人看着可能是他身體很不好了。可在她這個大神醫的眼裏,那身子十分敗落裏,至少得有七分是裝出來的。老頭子康健着呢。

她就留了心眼兒。

“你這孩子,太不懂事了,怎麽能讓黃大夫跟你這麽折騰呢。但凡要是有法子,我就是豁出去這張老臉不要了,總能求來大夫給你媽治病的……”羅道士先兒子,倒是沒有急着讓黃芪進屋看病人。

“爸,先別說這些個了,讓黃大夫趕緊給我媽看病吧?”羅玄急得什麽似的,哪裏還有心思管他爸的态度有沒有什麽不一樣的。

“好,快請進吧。黃大夫,家裏髒亂,你別見怪啊。”羅道士顫顫微微的,一邊兒把人往屋子裏讓,還跟黃芪客氣呢。

“病人要緊,就不講究這些個了,羅老哥,先看病吧。”

黃芪這一叫羅老哥,羅道士的心就定下了,這是要以私交論了,那就一切好說了。人家能跟着自家兒子不遠千裏的奔波着過來看病,那交情還用說嘛。人家這是看出來了,還願意配合。

屋子裏其實一點兒都不髒亂,除了一張床啥也沒有,也亂不起來,羅夫人在床上躺着,身上的被子都看不太出來起伏。幾個人進來了,也沒醒。

“媽,媽,你怎麽了……”羅玄一腳上去就跪在了床邊兒上,拉着他媽放在外面的手,哭得呀,那叫一個可憐。

吳茜楠臉色灰敗,死氣沉沉,但就是這樣,那張臉還是看着相當的精致,也年輕,一點兒也不像是年過四十的婦人。

羅玄這麽哭,才算是把他媽給哭醒了,“想想……”叫着羅玄的小名兒,聲音低着幾乎聽不到,手都擡不起來了,只用眼睛看着兒子,流眼淚。

羅玄也不磨叽,稍挪了一下身子,把他|媽|的手往外送了送,好方便黃芪號脈。

黃芪在床沿上座了,拿出脈枕,上手一號脈,得。

這個“病”,她治不了。已改網址,已改網址,已改網址,大家重新收藏新網址,新m..  新電腦版.. ,大家收藏後就在新網址打開,以後老網址會打不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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