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新人來了…… (1)

這個年啊, 用方淮心在北大荒剛剛學會的一句方言來說, 那就過得細碎細碎的。

方南國終于能下床散步, 飲食也逐漸恢複的時候,元霄節都過去了。什麽年啊,節的,等到有心情關注一下生活的時候,早都成了過去式了。

早在母女倆個剛剛到拖拉機廠的時候, 趙場長和李場長就都打過來電話,拜年, 也是慰問, 還都說了, 不用急着回去。

胡魁來電話還特意說了, 讓黃芪別擔心,林場裏的醫務室他已經能應付了。

方淮運還是又跑過來一趟, 在路上折騰了一個星, 來了就待了三天, 又匆匆忙忙的往回趕。鹽場子裏成立了革委會, 上面又派了領導,管得嚴得很,還特別仇視“有産”階級,他現在的家庭, 父親是大西北某拖拉機廠工程師,母親北大荒林場場醫,大哥軍人, 二哥廠醫,妹妹是知青,這才能在領導跟前有個騰挪的機會。請下來幾天假的。

方淮元他們部隊上戒備了,一個人都不準走,他連打個電話的機會都沒有。只在出發之前來了一個電報而已。

方淮清也來不了,大冬天的,兩個孩子不敢往出抱。

這些都是沒辦法的事情。方南國也都很理解。

方淮心在拖拉機廠待的時間長了,就琢磨着呢,也不能這麽幹待着呀,總得做點兒什麽。

她就在廠子裏轉。

轉悠得時間長了,還真就讓她發現了機會。

這幹什麽的廠子,什麽東西就富餘。這拖拉機廠,拖拉機那就有富餘的。最富餘的,還是拖拉機零件。

這東西農場缺啊,有多少都帶嫌棄多的。這要是多弄點兒零散部件回去,說不定還能拼湊出來整車呢。

她就先給京城打電報,找林援,羅玄跟慕易在勞改農場陪着慕老爺子呢,出了正月就直接回東北了。就只能找到林援了,他還沒往回走呢,問他們兩個,有零件的話能不能拼出來整車。

“從無到有肯定是不行,但要是能弄到報棄的車,在那個基礎上翻新,應該能行。”林援還是靠譜的,沒有大包大攬,覺得自己能上天。說的還是比較實際的。他現在的主要工作就是機修,電工都是業餘自學的。羅玄跟他正好相反,主要是電工,機修是業餘。

“那就行了。我給場裏打電報,咱場長肯定有辦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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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淮心又接着跟趙場長發電報,把情況一報告。

趙場長那邊兒最快的速度回了信兒,說了,只要她能把機器或者零件弄回來,農場全力支持。要啥支援啥。

那就行了。

方淮心回來就找方南國,問他,能不能找拖拉機廠的領導談一談,跟農場以物易物,就換他們的拖拉機車,實在不行,零件也行,不講數量,也不講究品類,能換多少換多少。

這也算是給方南國找點兒事幹,轉移注意力。

行啊,那有啥不行的。拖拉機廠的張廠長來看方工的時候,方南國就那麽一提,人家立馬就同意了。

拖拉機廠所在的這個縣城吧,大西北上呢,山都是窮山,都是石頭,它就不長莊稼。到是不缺煤燒,到處都是煤礦,要不然這地方也不會建鋼廠,也不會有這麽多像是拖拉機廠這些的機械廠。

可光有燒的不行啊,沒吃的呀!

人家一聽,是北大荒的農場,要他們的車,還能換糧食?

那可這真是求都求不來的好事兒。有啥不樂意的。

人家就問了,你們能出多少糧食啊?啥糧啊?

“玉米,高梁,面,土豆白菜地瓜都行的。”這些都是農場種得最多的。

“白面我們不求,那玩意兒忒貴,就玉米吧,還有土豆和地瓜。你能給我弄來一百噸,我就給你三輛最新式的拖拉機,零件随便你拉,行不行?”劉廠長在心裏合計了一下廠裏的家底兒,給出了一個數兒。

“您等我回信兒。”方淮心沒法兒直接答應,這買賣太大了,不是她能決定的。

沒有半點耽擱,劉廠長一走,她就出來給農場發電報。因為這個事情,趙場長還特意派了人在郵電局守着,只要一接到電報,就給場裏打電話。

所以,很快,就來了信兒,同意劉廠長的提議。

一百噸糧食,如果都是玉米的話,得二百多畝地的産量了。要是高梁,産量更底。不過對農場來說,也不是拿不出來,今年還瞞着一千畝的開荒量呢,新開出來的生地産量低點,也就是三分之一的量。再加上土豆地瓜那些個,産量高得很,一畝地就幾千斤呢。真不是事兒。

可這麽多東西,從農場,輾轉到拖拉機場,怎麽運,這就是大事兒。現如今這個形勢,還得做得不引人注目,還得防着萬一有人找碴的話,得能說出個子醜寅卯來。

趙場長的回信兒上就說了,他跟範書記會親自過來一趟,跟劉廠長詳談。

方淮心把這個意思給劉廠長一回,人家也就開始準備了。接待趙場長跟範書記這個還好說,現在也不興鋪張浪費的,能吃飽,有地方特色就是很好的招待了。主要還是運輸,他們這邊該準備得也得準備了,能找的關系都得開始找了。總不能所有事情都讓人家農場安排,那這買賣怕不就得是一錘子買賣,沒有以後了。

易貨的事兒定下了,方淮心就有事兒幹了。她就不光在廠房外面瞎轉悠了。而是想辦法進車間、倉庫裏面看。啥樣的機器好,什麽樣的零件對農場最有用,得有數兒啊。

兩位領導來得很快,出了正月,就該整修機器啥的準備生産了,正是需要機器的時候,他們能不急嘛。這不是,接到電話,一天都沒等,趙場長叫上範書記,就往車站趕。細節在火車上慢慢商量就行,好幾天的路呢。

跟着一起來的,還有林援,是趙場長留了個心眼兒,上車之前跟林援打的電報,林援從京城直接上的車。機修兩位領導不懂啊,不能瞎弄,就帶個專業人士來。

方淮心一想,就找方南國。

“爸,你有沒有關系,能跟勞改農場那邊兒聯系上的啊?得讓羅玄跟慕易過來,這麽好的機會,不能錯過。”

“行,我這就去打電話。”又不是想要怎麽地,就找個人,這樣的事情,對于方南國來說,還是很容易的。研究所的同事是指望不上的,找學問的,如今都被打倒的,沒倒的,不是一心鑽營的,就是小心翼翼的活着的。他能找的關系就還是以前的老戰友。

“算了,老方,還是我去吧。你的關系都是學術界的,別讓人家為難了。”黃芪就出聲兒。

“哎,好吧,那還是你打吧。”方南國一想,也是,這時候,他這個圈子的,還是低調吧,可別出來蹦跶再惹人關注了。

黃芪不一樣啊。她這樣的大夫,那認識的人可就多了去了,只要不過份,她有一些動作,也沒人會找她別扭。老中醫們都遭了殃,可也得分是誰。黃芪這樣的,誰也找她的不是,自然也會有人給她說話的。

父母出面了。方淮心很快就聯系到了羅玄,讓他帶着慕易,來拖拉機場,勞改農場就在隔壁省,兩天就能到。林援一個人有關注不到的地方不說,這件事兒是個大事兒,做好了,可是大功一件,羅玄還好點兒,對慕易就是太重要了。他這樣兒的,誰願意粘,總得做出點兒什麽,讓農場的兩位領導願意接受他吧。

原本羅玄都想了,要是實在不行,就讓慕易到江灣屯插隊算了。不過那樣要動作的更多,江灣屯之前可沒有知青。

有了這件事兒就正好了。

慕易懂不懂機修這個不要緊的,他可以突擊給他補課嘛。

領導們怎麽談的,方淮心他們這些知青是不知道的,趙場長待了三天就往回返了,範書記卻留下了,然後就每天帶着林援、羅玄和慕易往車間和倉庫裏鑽。不到飯點兒都不出來。

方淮心參與不了他們的工作,就做後勤,反正方南國的身體也要保養的,順便了。跟黃芪兩個就是琢磨着吃的喝的。做藥膳啥的。

方淮遠離開京城這一年多,獨立行醫,也遇到了不少以前沒見過的病例,趁着黃芪還在,也在抓緊時間請教。

身邊的人,都在為了更好的生活努力着,忙碌着,方南國慢慢提也就被這氣氛感染了。他原本也不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只是閻先生對他有知遇之恩,又待他如親弟,急怒攻心才吐了血。緩過來也就好了。

又忙了半個月,都二月中旬了。農場的糧食運到了。

趙場長找的軍墾,跟軍墾領導也不知道是怎麽說的,人家幫着找了關系,專門給調了一趟火車,從進步鎮直達拖拉機廠不過十裏地的中轉間,中間不停。這中轉站是為了鋼廠運煤建的,往常都是往出運車的時候,拖拉機場才會申請一下站臺調度。這回倒是用上了。

這邊兒車和零件随後也往車上運了。

四輛最新型的大型號拖拉機,還有兩輛小一些的,之前農場一直用的那種。還有足足兩個車廂的零件。

怪不得運來的糧食,方淮心怎麽看都不止一百噸呢。還多了兩車廂的細糧,大米和白面,還有一車廂的凍豬肉和山貨。這些可都是好東西。那大米,農場就沒有水田,肯定是從軍墾調的。

拖拉機上車了,他們也該回去了。搭順風車一起走。

“走吧,走吧。我已經沒事兒了,你們娘倆在那邊兒好好的,就比啥都強了。”父子兩個把母女倆送到車上,黃芪一遍一遍的交待方淮遠注意事項,方南國安靜的在邊兒上聽着,車都要走了,他才說話。

哎,離別總是來得這麽快。

方淮心看着火車出站之後,一直還坐在發呆的黃芪,都感慨,加魂這一年多,怎麽好像一直在面對各種分別呢~!

不轉車,就省時間,貨車走得再慢,四天也就到了富強縣了。

“怎麽在縣裏停了?”林援出了車廂一看,這可不是鎮上,還沒看到來接站的,啥情況呢?

“給軍墾卸貨。”範書記心情好,還真就回了他了。

然後人就下車了,去跟來接貨的軍墾領導交接。給卸了一大一小兩輛拖拉機下去。還給配了兩大箱子常用的大消耗的零件。

人家來接車的,也沒空着手,人是坐着大貨車來的,拉了滿滿一車的大米來。回去正好拉零件。拖拉機都是只有車頭,可拉回不回去那麽些零件。

該卸的卸下去了,該裝的也都裝上了。火車才又接着往鎮上開。

到了鎮上的火車站,趙場長帶着人親自來接了。把農場的十輛拉來機都給帶出來了,後面都挂着貨車。江隊長他們也都來了,不過馬車都沒趕來,就只是青壯們都來了,東西多,得搬呀。

足足折騰了好幾個小時,才把零件、大米啥的都裝到車上去。把拖拉機頭也都裝滿了頭,能走了。問共就四輛車,羅玄跟林援還有慕易一人開一輛大車,小的方淮心給開回去了。

哎呀媽喲,這大冬天的,開着拖拉機,北方呼呼的吹,穿多少都沒用,沒十分鐘呢就吹透了。回到農場得三個多小時呢,下車的時候,方淮心都覺得,腿和腳都不是自己的了,勁兒都不會使了。

還不如趕馬車的呢,人家冷了還能下車跟着馬車跑一會兒暖和暖和。

怪不得一到了冬天,趙場長就不讓場裏的拖拉機跑遠路了呢,人家這不光只是摳啊,人家這也是好意呀!

回了屋,就外衣一脫,就坐到炕頭兒上了。身上還壓了兩層厚被子,炕是燒得熱乎的,李英又把三個人的熱水帶都給灌上了,兩個腳下各放了一個,手裏又抱着一個捂在肚子上。還足足哆嗦了半個多小時,才緩過來。

黃芪是坐在後面車鬥裏的,有車廂板擋着,底下鋪着草鋪子,上面蓋着棉被,冷也還是冷,但還能忍受。

對于方淮心這種自告奮勇非要開車的行為,都不知道說點兒啥好了。當着領導的面兒,還能說她積極不好嗎?沒看人家跟來的幾個司機,一聽不用他們開車,麻溜兒的都上車坐着去了嗎?傻孩子。

回到農場,一看她凍得那個慫樣子,是又心疼,又無語,想說她活該吧,到底還是不忍心,在小爐子上給熬了姜湯祛寒,也沒忘了給羅玄他們向個傻小子也送過去一些。

一身汗出了,也就沒事兒了。

到底是年輕,身體底子又好,抗造。

黃芪沒在農場多待,當天就回了林場了。

睡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又是新了一天了。

也還是跟之前的無數個日子一樣,上班,幹活兒。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萬剛跟李敏慧結婚之後搬出去在自己的小院子裏過小日子的生活把其他人給激刺着了。男知青們一個個跟發|情的公|貓一樣,熱情得讓人受不了。

女知青們,大的也不過才二十歲,哪裏能抗住這種追求。

五一之前,趕在農忙還沒有開始,一下子又有三對兒扯了證搬出去住的。女知青這邊兒就剩下六個人了。

方淮心她們屋子裏就占了一半兒,剩十錢三喜、張美娟和進門第間屋子裏的王桂芬。這下好了,她們三個倒是能一個人占一房間了呢。

今年農場要大範圍的開始使用化肥了,再沒有實驗小組了。但是前一年的實驗小組成員們,都成了技術員兒,分散在各組,指導怎麽使用化肥。所以,方淮心反而更忙。

山一綠,要做的事兒真的是太多太多了。感覺多少時間都不夠用一樣。采藥,弄吃的,種地,種園子,扯洗舊被褥,棉衣裳。醫務室的活兒還不能落下。零零碎碎的,人跟陀螺一樣轉個不停。

小夥伴們也沒有時間在一起聊天啥的了。慕易調到農場了,羅玄他們的四人小組,成了五人小組。哎呀,不對,算是四個半吧。因為高明結婚了,他媳婦兒不是別人,正是江彩霞。也不知道倆人啥時候好上的,反正是方淮心從拖拉機廠回來之後,就聽說,人高明已經正式到江家提過親了。江家當然沒什麽不滿意的,京城娃,又有文化,還是男知青的隊長。長得也體面,這就算最好的女婿人選了。倆人已經定了婚。

一開春兒,能建房子了,人家小兩口就結婚了。有江隊長幫襯着,喊一嗓子就能來一兩百青壯,再另上二十多號男知青,兩間土壞房子,就是一下午的事兒,就給拾掇得利利索索的,人家直接在新房子裏結的婚。小日子正過得甜蜜呢。所以,高明跟羅玄他們幾個光棍兒混得時間就少了,也就算半個人兒吧。

因着慕易的到來,老胡又給他跟羅玄送了半車的好吃好喝的,這回人家也知道的,就沒往田知青院那邊兒送,直接給送到方淮心這邊兒了。也行吧,反正現在女知青院地方多得很,多少東西都放得下。

也就是晚上來蹭飯的時候,能跟他們見上面。問一問,他們的情況。

其實也沒什麽,還不都是那樣,開機器修機器,檢查電路,今天農場裏機械多了,趙場長又報了兩千畝的開荒任務上去。這樣光是賬面上的就足足五千多畝地了。不開山的話,開原地界已經沒多少地方可開了。偷摸留着點兒的,也就不到五百畝了。山後那些跟江灣屯的地連在一起的,都往屯子裏劃。

就這五百畝,也是留得小心翼翼的。今天剛開化沒多久,上面就派了工作小組來量地。好在那時候地還沒開完,按報上去的數來算,也沒超支。好歹糊弄過去了。人個的地只能往江灣屯算,要不然怎麽辦?說給工人個人家分地了?那不是找死嘛。

可江灣屯這樣一來,那地就多了,兩百多人的小屯子,三千多畝地。那工作組走了沒多久,公社的公糧任務就下來,江灣屯定量一千五百噸玉米。雜糧啥的全都按平均畝産換算成玉米量下的。可這是掐着脖子給定的量了。差不多按一畝一千斤的産量定的。這還是他們不知道現在江灣屯也跟着農場用上化肥了呢,要是知道,那就敢再多定些量。

任務都下來了,趙場長一看就傻眼了,農場按這個量定可以,畢竟農場的工人還發工資呢,可屯子裏可沒有。趕緊就召集全場的員工開會,征求意見,看看咋整,畢竟是因為自家的地并過把,才把人家江灣屯給坑了的。

那還能咋整,各家也都出公糧呗。就按每畝一千斤玉米的糧出。

“憑啥讓咱們出糧啊,那任務又不是給農場下的,既是給屯子下的任務,就應該屯子自己幹。咱們把農場的任務幹完就行了呗,咱們可是三千吼噸的任務量呢!”下面就有人不願意了。

“你要是不想出公糧也行。公社定任務是按照土地面積定的,你家那十畝地也在江灣屯的地裏呢。那你今年就不要種了。”趙場長不能慣他這個毛病,直接就給怼回去了。

他這麽一說,下面就沒人再吱聲兒了。都是種地的老把式了,去年實驗小組的畝産他們都看着呢。就是交上去一千斤公糧,那一畝地也還能剩下三四百斤呢。十畝地就是三千多斤的糧食,一家子敞開了肚皮也吃不了那些個,分的口糧,那就都是掙的。不種可不行。

趙場長一看沒人有意見了,當場就拍了板。回頭就跟老胡說了,農場這邊兒的地公糧自己出了。

那老胡就沒啥不滿意的了。他人精得厲害,借着農場也算是欠了屯子裏一個人情的機會,厚着臉皮跟趙場長借拖拉機。趙場長能咋說,借吧。

人家趁機就在後山又多開出來二百畝地來!

七月份的時候,新一屆的初中生高中生畢業了。這一次,已經有了正式的文件,所有知識青年,都要下鄉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幾百萬的知識青年要下鄉,北大荒做為國家的糧倉,還有很多很多沒有開發出來的地方呢,一下子就分了八十萬知識青年下來。

這回,農場和林場不用去搶了。不想要都不行,農場直接給分了兩百知青,林場也分了五十人。連江灣屯都分了二十個。

一聽分來這些人,趙場長也好,李場長也好,就是老胡,也都有點兒麻爪兒。

這幫孩子可都是愣頭青啊,還全是從各地來的,外人。那這山溝溝裏的這點兒秘密,還能保住不?以前吧,農場的人多,其實也沒有說把秘密守得那麽死,工人的親戚啥的,差不多都知道農場日子好過。不過那也就是三不五時的,實在過不下去了,來借個糧借個錢啥的。還都知道這最後能救命的地方,要是也沒了,就真完蛋了。所以,哪怕是半公開的秘密,把上面也瞞得嚴實。

可這要是被內部的熊孩子跟捅出去,那可怎麽整???

太鬧心了。

兩位場長,再加上兩個書記,還有老胡,湊到一起,喝了兩天酒。說是喝酒,其實一個個的,愁都快愁死了,哪還有啥心情喝酒,就在一塊兒研究怎麽辦,研究來研究去的,也沒想到啥好辦法。

都七月份了,那地裏的莊稼都一人高了,蒜地蔥地啥的都收了一茬了,第二茬的蘿蔔白菜苗都漲得挺高了。你不能都這時候了,再給領導去說,我又多開出來多少畝地吧?那不是自投羅網嘛。

可是你不說,被發現,難道就是事兒了嗎?

林場沒有地,看着是沒他們什麽事兒。可話又說回來了,那地就在你眼皮子低下呢,你是瞎呀還是咋滴呀?看不見?你說沒得好處,誰信呀。沒好處你這消停?

所以你看看,怎麽都不好辦。誰也跑不了。

“哎呀,要我說啊,你們就是瞎操心。別的我就不說了,我們家心心,你們幾個都是了解的,就說說這農活幹得怎麽樣吧?”領導們喝酒,老胡抽空跑到黃芪的醫務室要喝酒藥去,順便也想要點兒好藥酒。黃芪就給送過來了,聽了一耳朵他們的“煩惱”,就問了一句。

“那不用說的,要是沒有小方兒,咱今年更難。可就真得勒緊了褲腰過日子了。黃大夫,你啥意思?”範書記跟黃芪接觸得相對少,他主要管人事和後勤的,業務方面不咋參與,而且跟方家也沒有舊緣,所以平常也沒有特意結交。但這并不影響他對方淮心的欣賞,去年方淮心帶着幾個知青,看了多少農業參考書,研究明白那個化肥的使用方法,增加了多少的産量啊。

“你看,你們都挺認可那孩子的吧?是不是也覺得她對農活挺了解了?”黃芪又問了一句,看幾位領導點頭,才又說了,“可那孩子,她對土地面積就沒有概念。你跟她說多少平方米,她能明白,也能想出個大概,但你要說畝,她自己那二十畝實驗田,你問她多少壟,她知道。你問她一千畝是多大,她能給你說個數兒出來。但是你問大得多的面積,她根本說不出來……我跟那幫知識青年的孩子接觸得多,他們都對這些個概念的……”黃芪說完轉身就走了。

留下屋裏幾個大老爺們兒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好半天 ,“艹……”才胡直接就飚髒話了。

三天之後,兩家的書記加上老胡,親自到鎮上去接知青們,那一個個的,精神狀态,那叫一個好。別管讓誰看,人家對于知青們的到來,那就不是歡迎了,是熱列的歡迎。

知青們一看領導都這麽和藹,心都放下了一大半了。別管在家裏查地圖,這倒黴地方有多偏,多邊角兒旮旯,都哭過多少場了,跟父母生離死別過幾回了,這一下火車,感覺可是好受多了。

等到了農場,再一看,那整整三排的新房子,大院子,比在家的條件都好,那就更高興了。

農場在原來男知青那排房子後面又加蓋了兩排。都是大通鋪,加上之前的二十多個人,三排房子,三十間,一百多個人,絕對住得下。女知青這邊兒也來了四十幾個,五十多個人了,又在原來的房子邊上接出來五間,還是五個單間,不像男的那邊兒大通鋪。多多少少有點兒**。五個人一間。三間六個人的。

許三喜早就得了消息,她們六個老知青一合計,得了,也別等着場裏再分了。她們三個住單間兒的,把行李一收拾,都搬到方淮心她們屋來了。把之前放在炕梢的炕櫃搬地下來,住六個人,正好。就是那三個把行李架子也搬過來了,地下的架子櫃子都堆滿了。

新人來了之後,許三喜這女隊長可就名副其實了。可把她給忙活得夠嗆,得了解新來的個人情況,特長,好安排分工。

“我父母都是醫生,我也看過不少醫書的,不知道我能不能去醫務室?”這個叫周東方的姑娘在被分到了第二十組之後,就找到了許三喜,她不想下地幹活兒。

一起喝完酒之後,趙場長跟範書記回到農場之後就把原來的三個工人大隊給改組成了二十五個組,每組化分了二百畝的責任田。之前只是人分隊分組了,活兒沒分。這回,把責任田都分了。然後多出來那五百多畝地,每個組多上二下多畝,也就是十分之一,化整為零,也就看不出什麽來了。當然,各組長們肯定早就得了囑咐心知肚明的。

“這個,好像不太可行吧?醫務室可是人命關天的事兒,不能因為你看過幾本書就讓你去當醫生吧?再說了,咱這地方,離縣城省城都遠,西藥也供應不上,都是從山裏采的藥。你那西醫的知識也用不上啊。”許三喜肯定不能同意啊,要是都不想種地,你想幹啥就幹啥,那她隊長還怎麽開展工作了。

“正是因為人命關天,才更應該中西醫結合着看,才更能确診,對病人更負責任吧?而且我聽說,現在醫務室裏的那兩位衛生員,之前也都不是學醫的。怎麽她們都能去,我這個有醫學底子的就不能去了呢?”周東方像是沒聽懂許三喜話裏的拒絕,據“理”力争。

“那要不,咱們去跟範書記申請一下看看?”許三喜也不明确拒絕了。

“好。我相信書記一定會做出對農場最有利的決定的。”周東方像是打了一場勝仗一樣的雄糾糾氣昂昂的就跟着許三喜往範書記的辦公室就來了。

範書記能說啥。

“小周兒啊,咱們農場呢,人不多,衛生室呢又小,暫時還用不了那麽多人,你看這樣行不行?你給咱們做個流動衛生員?在各組之間巡視,有些咱們自己發現不了的小病症啥的,有你這樣一個流動的白衣天使守護着,咱們也更放心不是?”不就是不想幹活兒嘛,那就去田間地頭溜達呗,這幫子知青,一個個的,細皮嫩肉的,誰也沒指望他們能幹多少活兒,要不然能給他們分到各組裏打散了嘛。

“書記,我的醫術還不足以勝任這麽重要的崗位,我就覺得自己水平應該跟那兩位衛生員差不多,跟她們幹一樣的活兒就行了。聽說江衛生員兒懷孕了,那她的工作得受影響吧?”周東方還真就大剌剌的給拒絕了。人家就直說看上衛生員兒的崗位了,你就說讓不讓幹吧。

“小周兒,你可是知識青年,幹工作怎麽能挑挑撿撿呢,組織安排給你那麽重要的工作,是對你能力的認可,怎麽還跟組織講條件呢?”範書記臉就撂下了,這是個什麽玩意兒?他在部隊待了大半輩子,又在農場幹了小十年了,還真就沒見地這樣的,敢跟着領導對着幹的呢。

“您要是不同意,那我就去找趙場長,問問他為啥他侄女能當衛生員,我就當不了。要是趙場長也不同意,那我就去縣裏的知青辦,找領導,也問問為啥司機班時除了男知青就只有領導家的子侄?”才來了兩天,也不知道她是怎麽知道這麽些情況的?

但是範書記明白了,他都快六十的人了,要是還不明白這姑娘就是人當槍使了,那他可真就白活了。

“行,小許啊,你去找江隊長,讓他派一趟車,送小周兒去鎮上。周東方同聲,今兒個我就以光榮農場書記的身份正告你,光榮農場的所以人事安排都是公平公正也是公開的,你可以去向領導反應。只要領導查出來我們有任何任人唯親的事情,我範有餘自己辭職,去吧。”範書記直接趕人,這種二百五,連哄他都懶得哄了。就得收拾她。

“去就去。”人周姑娘還真就是個硬骨頭,一甩頭發,人還真去。

那就去呗。

江隊長怎麽可能還給她安排車送她。許三喜帶着人一過去,把事情一說,人江隊長就說了,這會兒正是追肥的時候,車隊都連軸轉了,真忙不過來。怎麽也得等忙過了這陣子才能空出來閑車了。

要是實在着急,其實搭便車也行的,車隊每天都到鎮上拉化肥呢。

那就搭便車,周姑娘一天都不想等,人家說了,要是不馬上去,萬一領導先找了人,給安排好了,她還找誰告狀去啊?

那你就搭便車走吧。

她都當着江隊長的面兒說那話了,江隊長又不聾,還能不讓她坐車呀。那不就是說給他聽的嘛。江彩霞不就是他閨女。

當天夜裏兩點,許三喜就到周東方那屋裏去,叫她起來。

“怎麽這麽早?”周姑娘一邊穿衣服,還問呢。

“得趕着早上上工之前把化肥拉回來呀,快點兒的吧,一會趕不上車了。”許三喜追她。可她再追,周東方還是不緊不慢的洗了臉,刷了牙,摸了雪花膏,才換上小碎花的短袖,把頭發也用兩個紅繩紮成兩個辮子,幹幹淨淨,清清爽爽的背上鄉着五角星的軍綠帆布包,往出走。

許三喜才不管她怎麽打扮,叫起來她就不管了,又不是她讓去告狀的,憑啥她得陪着啊。轉身就回屋了,還能再接着睡兩個小時呢。夏天天亮得早,六點就上工,那五點鐘起來做早飯時間也富餘得很呢。

周東方告狀之路怎麽走的,跟別人可沒關系。

知青們該上工還得上工。

方淮心已經聽許三喜說了,周東方相中了她的醫務室,非要到醫務室當衛生員的事兒。

就看了幾本書就覺得自己會醫術了?

太天真了。

“她要來就讓她來呗,我倒是要看看,她有多高的醫術,也讓我學習習。”方淮心就笑,人要是想找死,你攔都攔不住,來醫務室?那可一點點意外,就能進監獄的地方。來呗。

“不過她這麽去告狀,肯定也讨不了好。”許三喜就笑,趙場長跟範書記在農場十來年,把農場經營得鐵桶一樣,在這樣的年代,農場的工人日子過得跟世外桃源似的,在縣上還各種先進,各種模範的拿,那能是凡人不?讓她這麽一告就能告倒?那人家還幹啥!

“也是。”方淮心也笑。

收拾完了就先到醫務室,今兒個沒啥事兒,下地施肥不用她幹。“你倆看家哈,我進山采藥去。”交代了一聲兒,背着藥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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