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無路可逃
大周景帝二十二年。
帝都華京。
春雨剛過，恰逢廟會，帝都一派熱鬧的景象，街道上熙熙攘攘人來人往。
銜香樓二樓雅間，一位年且不惑的中年男子坐在窗臺上。他一身紫色長衫，一手執壺一手執杯，自酌自飲。目光卻是一直打量着窗外的街道。
門被吱呀一聲推開，一位青年走進，躬身施了一禮。
“找到了？”中年男子淡淡的問，又自顧的酌了一杯。
“是，在城西長和街楊府。”
聽不到下面的話，中年男子轉過目光掃了青年一眼。
青年自然知道他的用意，咬了咬牙，一臉為難的表情，拱手回道：“這恐怕還要二爺親自去。”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看了眼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長嘆一聲，将酒杯和酒壺抛給青年，從窗臺上下來，理了理自己的衣衫，一副無奈的語氣嘆息：“這臭小子，架子倒是不小。”
長和街楊府。
跨院中，一個十五六歲小厮在地面、屋頂、廊間上下跳竄。院中站着幾個人，一位身着淡粉色裙裾的小姐歡雀的上下指着對小厮叫道：“飛到廊上了。”
小厮飛身而去，小姐又指着房頂叫道，“又飛到房頂了，快點抓住它。”
小厮還腳還未落到房頂上，那只白色的鳥又箭一般的沖到了對面的花架上。
“林三，你快點啊，連只鳥都抓不住，笨死了。”小姐着急的罵道。
林三看着遠處的花架，虛脫無力的向房頂一坐，仰面躺下，大口的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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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更是着急，怒氣沖沖的下了最後的通牒。“林三，你給我起來，你今日抓不住這只鳥，三天不準吃飯！”
“啊？”林三坐起身看着小姐，有氣無力的道，“小姐，我真的沒有力氣了，你就饒了我吧。”
“不行！除非你是真的想三天不吃飯了。”
“啊？”林三疲憊的看着那只鳥兒，只好飛身再去抓捕。
恰在此時一個身影搶在了林三的前面，一擊而中，将白鳥兒穩穩的抓在了手中。
林三看清來人，忙住了手，退到地上。
“爹？”小姐立即的跑過去，伸手去接鳥兒。“爹的武功就是不凡，一出手就抓住了，林三那個臭小子次次撲空。”
旁邊一個機靈的小厮忙取了鳥籠來。小姐很是欣喜的欣賞籠中的鳥兒。
楊老爺看了眼旁邊垂首站立的林三，一身府中下人的短衣，眉清目秀，雖然身子還是單薄，但不再如剛撿回來時候那般瘦削。
想到當初第一眼見到林三時候的樣子，他還是心疼，不過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滿身是傷，衣衫浸血，躺在路邊草叢中奄奄一息，甚是可憐。
他然後笑着對女兒輕聲道：“菁兒，你不是答應過為父的嗎？”
楊菁菁扭頭看了眼林三，扁扁嘴巴嘀咕：“我知道了，下次不會了。”
林三擡眸瞥了眼他們，雖然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但是他可以肯定這必然是和自己有關。自從去年他被老爺救回來之後，他就隐隐的覺得老爺對他和對別的小厮不同，是好是壞他根本也說不上來。但越是說不出來，這種感覺卻越是強烈。期初他以為是老爺可憐，可後來卻覺得并非如此。
楊老爺看了眼院中一片狼藉，吩咐道：“林三，将院子收拾打掃幹淨了。”
“是，老爺。”他轉身便去拿笤帚。
這時一個小厮過來禀報外面有人求見，楊老爺便離開。
楊菁菁看向旁邊的幾個下人命令道：“愣着幹什麽，還不一起收拾，難道要林三一個人收拾不成？”幾個下人相互看了一眼，他們誰不知道自家的這位小姐對林三好，雖然平日內看上去是對林三又打又罵，但卻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他一分。他們也都不敢多說什麽，動手收拾起來。
楊菁菁拎着鳥籠歡喜的向剛剛林三離開的方向跑去。
“林三。”楊菁菁喚住林三，跑上前去，揚起手中的鳥籠開心的笑問，“這只鳥兒是不是很漂亮？”
林三被問的莫名其妙，不知道面前這個古怪的大小姐又要搞什麽名堂，遲疑的點了點頭。
“那你給它起個名字吧。”
看着面前少女滿是期待和興奮的模樣，似乎不像是又要捉弄他。便認真的看了眼籠中鳥兒，它通體雪白，卻唯獨嘴是血紅，眼神犀利。這種鳥他再熟悉不過了，曾經的那個家中他的房間便有這樣的一只鳥兒。
“雪裏紅。”林三簡單的回答。
楊菁菁打量了鳥兒一眼，覺得這個名字恰到好處，拍着林三的肩頭誇贊道：“我以為你會起個特別俗氣的名字，什麽小白，白雪，紅嘴之類的，沒想到你還有些見識嘛。”然後對着雪裏紅調-教般道，“雪裏紅，看清楚了，你的名字是這個人給你起的，以後他就是你的主人了。”
林三愣了下。“小姐……”
“送給你了。”楊菁菁将鳥籠塞到林三的手中，嚴肅的道，“這麽漂亮的鳥兒，你可要好好的養着它，如果讓我知道它餓到了、凍到了、受傷了，我才找你算賬呢！”
“啊？”林三苦着一張臉，知道這位大小姐不會那麽好心，還真的是沒有猜錯。
“啊什麽，雪裏紅這會兒肯定餓了，還不去找點吃的來？”
“噢。”林三看了眼周圍，立即的拎着鳥籠便跑開。再和這位大小姐多呆一會，不知道還會有什麽刁難的事情來呢。
深夜，林三趴在矮桌上，滿眼憂傷的看着籠中的雪裏紅。苦着臉道：“看來我們的緣分也只能夠到此夜了。白天我家中人找了來，我必須跟他們回去了。回去後，我就和你一樣了，成為籠中之鳥。不，根本不如你，這次回去，我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下來。”
雪裏紅叽叽喳喳的叫了幾聲，林三自嘲的笑了笑。“你是讓我不要回去嗎？你可知道，我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我根本逃不掉。就如這一次，逃了一年，最後還是不得不回去。雪裏紅，以後你就留在這裏吧。”林三長嘆一聲，起身将一封信放在鳥籠邊，嘴角凄慘的笑了下，開門出去。
城南一處涼亭內，中午銜香樓中的兩人一前一後的站立，目光看着月下走來的人。
林三在涼亭外遲疑了一下，還是走了進去。
“侄兒拜見二叔。”林三規規矩矩的跪下叩首行了一禮。
“呵，竟然行此大禮，這一年怎麽學的這麽懂規矩了，看來你爹和你師父對你十幾年的管教都不及楊老爺一年的提點啊。”
林三低頭垂首不敢接話。
中年男子蹲下身來，歪頭打量着林三，笑道：“胖了一點，我就說你還是臉上有點肉俊俏一些，你師父确偏說你臉蛋瘦削好看。你看你田六叔那個美男子臉蛋也不是很瘦啊。事實還是證明為叔的判斷是正确的，回去後我才要和你師父好好理論一番呢。”
林三仍舊低着頭不言。對于這位二叔，他記憶中最多的便是和他和師父争辯，甚至有時候動手。而對他，雖然不會似師父和父親那般嚴厲苛刻，但每在師父教訓的時候，都是落井下石。。
擡頭看着天空，黑夜慢慢的褪去，這個時候城門估計也是打開了。中年男子伸手拍了下他肩頭道：“起來吧。我們該啓程了。”
林三站起身，跟着他們從南門而出，一路策馬南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