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東西南北

密林當中,陽光斑駁。

星星點點,映着少年的臉。

四目相對時,謝聿勾起唇來:“好,看你有幾分本事。”

今朝随手解下匕首來,撕過自己外衫随手劃過幾道,回身坐了地上。扯下布條,飛快擰成了一股繩,編結在了一起。

謝聿看見,錯身走開。

很快,顧今朝又站了起來,她追上兩步,一把拉住了他:“為防走散,你我連在一起才好。”

說着已經在他腕上結下了死扣。

謝聿手腕上還系着那舊帕子,今朝小心避開了,也好奇地多看了兩眼。

謝聿擡手看看,瞥着她:“你這是怕我走散了,還是怕你走散了呢?”

今朝低頭咬着布條一端,一手翻過,來回打着結,也系了死扣,來回扯動一下,見二人實實在在是系了一塊,才是吐了口布渣渣,笑了。

“五百銀,世子輸定了。”

謝聿眸光淺淺,不以為然:“何以見得?是我輸定了我而不是你輸定了?”

顧今朝也學着他的模樣将雙手負于身後,快走兩步,扯得謝聿只得跟了上來,她回眸一笑:“世子光定賭局,卻不限時間,破局是遲早而已,無須擔心。”

謝聿不喜歡被人牽着走的感覺,站定,也是扯動繩索。

冷不防被扯動身形,顧今朝退後兩步,站了他的身旁。

謝聿冷笑:“雖無時間限制,但山中不比外面,或有猛獸或有冷夜,一無衣食蔽體,二無生路可尋,你能堅持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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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朝伸手抓住繩索,往他身邊站了站:“那怕什麽,就算我破不了此局,不能從陣中全身而退,也有世子墊背,你總該知道陣眼何處,不能落個橫屍野外的下場吧?嗯?”

謝聿也反手抓住繩索一頭:“陣中多的是陷阱,只需引你過去,等你認輸即可。”

顧今朝先他一步發力,拉了他就走:“我不跟你在這打嘴仗,橫豎你也不能把我扔在險地,不然幹什麽一定要跟着我,怕是也得留神注意着,怕傷了我才是。”

謝聿驀地擡眸:“自以為是。”

顧今朝拉着他在原地轉圈:“其實我就跟緊你,等着你帶我出去就算贏了,但是我不喜歡靠別人,也不喜歡等,既是世子非要賭一把,那我奉陪就是。”

四周參照物都所差無幾,首先須得辨明方向。

走了樹邊,仔細查看,樹皮粗糙程度,挨個做了記號,由最粗糙皮樣辨出北方,左右一看,來時路就在東方。

拉動繩索,叫過謝聿:“我們自東方而入,所謂正東生門得入,須得西南休門殺出,正北複入,此陣可破。”

謝聿揚眉:“休想得到提示。”

顧今朝一把拉過他,往西南走去:“只怕此處依山傍水,你又不能布置這般簡單的陣法,出了林子又不知還有什麽等着我,我只管抓住你,反正也不吃虧。”

謝聿跟了她的身後,也不在意她說什麽。

與她一起說話,還得千般注意,稍不留神,就會被她套出話去,索性什麽都不說,跟着她就是了。密林當中,也沒個方向,顧今朝走走停停,一直依照樹皮來辨別方向,頭頂枝葉繁茂,漸漸一點陽光也無。

進林子時候,晌午都過了,天黑之後更是危險。

所以要盡快走出密林,顧今朝腳步匆匆,更是堅定地往西南走去。

林中鳥兒飛過,也不知是什麽樣的聲音,更像是哀鳴聲,謝聿走在後面,懶懶腳步,只等她扯上一扯,才會動上一動。

今朝回頭,見他這副慵懶模樣,也是無語:“世子殿下能不能快些走,天黑之前我們得縱觀全局。”

謝聿舉手晃了晃:“把這個解開。”

她才不解開,用匕首在樹上做好記號,快走幾步,帶動着他也只得快走。

謝聿被她拖行幾步,也只得上前,顧今朝生怕他不配合,回頭抓了他手腕處繩索,直接抓在手裏走得更快:“快點走,我肚子都餓了。”

二人一路奔着西南,因方向無錯,走了約莫能有兩炷香的功夫,竟是到了頭了!

隔着山,陽光所剩無幾。

顧今朝先行出林,掐腰而立。

林邊還是林,不知謝聿哪找的這地方,山石林立,密林遍地,山石變法應當是他挪動過,密林天成,卻不知其中有無兇險。

雜草橫生,她四處張望,側耳細聽,似有水聲。

謝聿也走出林間,揚着臉,看天上白雲卷,惬意得很。

不遠處的林中,一大群鳥兒撲簌簌飛起,二人都瞧見了,對視一眼,各自別開。

今朝伸手來解腕上布繩,幾下将死結變成活扣,然後回頭看着謝聿,一本正經地吓唬他:“荒郊野外,即使是你命人能動山石,也不知山中有多少兇險,我勸你好好跟着我,若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的,我回去也沒法交代。”

她卷着袖子,外衫已是缺了好幾條,此時看着滑稽得很。

他伸手盤繩,将落地的布繩一點點抓在手心:“誰說不是呢,這山裏能有什麽成了精的狐貍仙女也說不定,到時迷住心竅,跟着得道成仙也不錯。”

顧今朝挽好袖子,回頭瞥他一眼:“成了精的狐貍仙女有沒有我不知道,山裏有豺狼虎豹可是真的,小心豔遇沒遇着,撕爛你的外衫,将你拆吞入腹。”

說着回身,扶着樹幹,兩腿交替用力,這就爬将了上去。

越來越高,越來越高。

謝聿擡眸,仰望着上面,那少年手腳麻利爬樹一流。

很快,她又倒退,一點點滑落,倒爬下來了,一下跳了他身邊去,笑眼彎彎:“你猜我看到了什麽?就是我看見你時候那條小溪啊,原來一直順沿直此,有水就能活了,那便是生門,我們走吧!”

說着來拿他手裏的布繩,謝聿側身避過,低眸:“你确定要去水地?”

顧今朝嗯嗯點着頭:“我看了,天水訟,那方為北,有活路。”

謝聿淡淡一瞥:“生門擺在那麽明顯的地方,是個人都能走出去了。”

今朝瞪他:“虛中有實,實中有虛,空門戲才叫人生疑,你這人向來多疑,怕是故意擾我心神,我不信你,我要去生地。”

再往前一撲,一把抓住了那布繩,抓過他手臂都纏了他手臂上,然後抓住一頭就走:“讓你走就走,哪來那麽多的廢話。”

謝聿被她扯動,也只得跟了她走。

走過雜草荒蕪路,進了亂石堆,顧今朝在樹上看得分明,記着方向一路往北。

亂石堆也是各有巧妙,不過也是難不住她,出了石碓,竟置身在了山谷當中,原先看見的密林早已不知所蹤,顧今朝堅定自己方向無錯,轉道往西。

夕陽西下,隔着這麽座大山,日落都要早上許多。

謝聿走不快,今朝就一直拉扯着他:“快走快走,天黑就不好了。”

野花遍地,卻是無路,顧今朝就在雜草野花當中踩過,溪水聲果然越來越近,遠遠瞧見那蜿蜒河流,她也是站住了,回頭瞥着謝聿,仰臉就笑:“備好五百銀,到時候送到……呃不要送到秦府上去,這麽多銀錢招人盤問,就送到錢來當鋪去,到時候我讓人收着,先行謝過世子了哈!”

謝聿未看她一眼,也只盯着不遠處的小溪:“你未免高興太早了些。”

說着先行走了過去,顧今朝慢騰騰跟在他身後,也是笑:“到了生地,自然高興……”

高興也沒高興到頭,她才要上前,變故陡生!

前面不遠處的謝聿一腳踩了虛無草上,直接在她面前落入草底,悶哼聲在大坑當中響起,顧今朝大驚失色,才沖到跟前,也是急了!

天色不早了,草下漆黑一片,也不清深淺。

她趴了洞口處,不敢冒然下去:“怎麽樣?摔傷了嗎?”

一點聲息都無,顧今朝側耳細聽,也聽不出個什麽來,她呆坐在坑洞上面,四處遙看,不由洩氣。

距離水地已經很近了,這個坑洞下面也不知有沒有利器,多半是獵戶為了抓捕來喝水的動物所做,顧今朝接連朝着下面叫了兩聲謝聿,他都沒有回答。

眼見着要黑天了,她定定看着下面,暗自着惱:“你說的對,這并非生門,若是生門,你怎能輕易遇險,此處你也不熟,怕是之前也未來過。”

話音剛落,謝聿的聲音也自下面傳了出來:“呵,知道就好。”

顧今朝聽見他回答了,大喜:“你沒事啊!太好了,下面很深嗎?有沒有傷到?”

謝聿淡淡道:“很深,四周都是青苔,滑得很,腿傷了不能動。”

今朝探了半個身子下去,感覺下面還有涼氣直沖臉上,忙是叫道 :“那怎麽辦,你的侍衛隊在哪裏快告訴我,我去找他們過來把你救出來啊!”

謝聿潑她一頭冷水:“侍衛隊押着行兇者早已回城,未免家中擔憂,也已知會景夫人,說你與我在郊外游玩。”

顧今朝:“……”

二人靜默片刻,顧今朝回身坐好,想了想,又是揚聲道:“天馬上就全黑了,要不我先離開此地去尋人救你?你腿不能動,怕是我一個人也救不出你,再者說我不能被困于此,我明天一早還得去獵場看穆二呢,我都答應他了!”

她從來識時務,又不會沖動,想了一番也是理所當然。

這就站了起來,不想才一動,謝聿涼涼聲音又到:“顧今朝,你敢把我一個人扔下試試?”

她當即站住,伸手入懷。

穆庭宇給她拿來的帖子還好好在懷裏,拿出來看了看,看了又看,到底是貼了唇邊,哈了口氣:“穆二,你等着我,我一定能去。”

說着又将帖子放入懷中,反手抽出匕首,又到了坑洞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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