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熊少年呀

夜幕降臨,世子府安靜得如同往常一樣。

老管事掌了燈,謝聿坐了桌邊,一手舉着個帖子,正在燭火下面細看。顧今朝棄他離開之後,他在官道上等了許久,世子府的侍衛隊才過來接他。

走了沒多遠,就有人撿到了這帖子,一眼認出是顧今朝寶貝一樣揣起來的那個,也就收了起來。本來直接回了世子府,又怕她直接去了獵場,出什麽差錯,洗漱一番這就趕緊也趕去了獵場。

此時燈下細看,燙金的帖子幻化出一紅一白兩個少年,在他眼底擰了勁似地紮眼,中郎府的那少年,他不是不認得,相反,還熟悉得很。

老嬷嬷來送湯藥,謝聿随手将帖子放了一邊桌上,擺手讓他們都先下去。

老管事給拿了蜜餞來,他含了一個在口中,伸手晃着藥碗。

老嬷嬷不願離去,還站了一邊勸慰着他趁熱喝,他嫌她啰嗦,讓她先出去,說這就喝。

老管事只說世子今個心情不好,也給人勸走了。

二人一走,屋裏也安靜了下來,謝聿起身,走了窗前去,老管事與老嬷嬷外面說着話,窗前一棵不花樹,小花朵朵,開得正盛 ,他将湯藥倒入花盆當中,回身又将藥碗放回桌上。

屋裏都是腥苦的藥味,他坐回桌邊,伸手撚起一塊蜜餞,放在口中。

又酸又甜。

片刻之後,老管事與嬷嬷回來了,嬷嬷帶走了藥碗,臨走還囑咐着他,要他好好休息,慈眉善目一如既往。這兩個人從小就陪伴在身邊了,此時瞥着她蹒跚背影,也是抿唇。

院子裏早有小厮送了嬷嬷回屋去,才黑天,燈還不大亮,更覺心底煩悶。

老管事側立一邊:“湯藥倒了沒有,可有不适?”

謝聿慢慢收回目光,下颌往花樹上輕點了點:“倒了。”

這盆花樹是老管事在景夫人的花房搬回來的,據說能混淆藥味,不多一會兒,送藥的小厮又來了,老管事仔細接過來,親自遞了面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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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謝聿一口喝了。

老管事命人偷偷收走了藥碗,在外面探查一番才是回來:“主子只管好生調養身子,上次故意嘔的血,王爺大怒,估計禦醫們一時半會不能再有什麽舉動。”

謝聿一手撫在腰間錦帶上,也是嗯了聲:“但願,都來得及。”

老管事在旁低頭:“已經讓人跟着嬷嬷了,只要她進宮去,遲早能知道是誰一直暗害主子。”

謝聿聞言更是擡眼,看着老管事也是傷痛:“嬷嬷看着我長大,萬萬想不到,竟然是她一直在身邊喂我毒藥,雖不致死,致死也是早晚的事,待我查明那宮中何人害我,也叫他知曉知曉疼痛。”

老管事也是颔首:“待老奴查明,定不放過!”

正說着話,前面來了人,說是顧今朝來了。

顧今朝一路疾馳到了世子府,還好,世子已經回來了,因之前早有交待,見了她都很客氣,随着小厮進了世子府,也是健步如飛。

她腳步飛快,走過長廊,一刻也不敢耽擱。

院中寂寥,巡邏隊不時走過,老管事已在石階上候着她了,門開着,顧今朝快步進了屋裏,一眼看見謝聿就在窗前,疾步到他跟前,一撩袍角這就跪了下去。

她随手解下腰間的牛角匕首,雙手高高舉起,急急道:“世子救命!”

謝聿倒是被她這般急着的模樣吓了一跳:“起來說話,何事求救?”

顧今朝一動未動,仍舊舉着那匕首:“對于世子來說,就是小事一樁,于今朝而言,就是天大的事了,打賭的銀錢可以不要,只求世子與我去個地方,幫我贖個東西出來。”

他更是皺眉:“什麽東西?”

今朝這就将穆二為了幫她湊銀錢,将家裏的寶貝當了的事說了,請他與她一起去當鋪走一遭,勢必将那前朝寶貝換回來。

窗開着,屋裏藥味未散,謝聿只覺口中更苦。

他低眸瞥着少年,她還舉着那個牛角匕首,更覺額角突突直跳:“顧今朝,今個倒是跪得容易,你道世子府是什麽地方?你道這牛角匕首是什麽東西?這般令你糟蹋的,你以為是什麽東西?”

今朝也是着急,穆二還在中郎府挨打,她知道他爹的脾氣,東西不找回去,誰也勸不了。

怎能不是頭等大事,擡頭更是急了:“世子應我便是救我!”

不想這一擡頭,一眼瞥見了桌上的那眼熟的帖子,一下站了起來。

匕首反握在手裏,顧今朝上前一步,拿過了帖子仔細查看,驀地擡眸:“我的帖子怎在世子這裏?”

四目相對,她茫然的目光逐漸被惱怒所替代:“該不是我想的那樣吧?世子偷了我的帖子?”

謝聿別開眼去,也是冷靜下來了,起身要走:“我偷它何用?”

不管了,今朝将帖子往一邊扔了,抓住他手腕也是無賴:“我不管,世子不能走,總之是你害了我!在京外耽擱不少時間不說,回來要是及時送了銀錢過去,何苦連累穆二挨打,現在你得跟我去把東西贖回來,就當抵了!”

謝聿回眸,到底抵不過她眸中急色:“抵了?”

今朝狠狠點頭:“抵了!”

她身上定是沒有能換那東西的足夠銀錢,當鋪那種地方,一文錢出來的,再想換回來,只怕要百倍。若有別的辦法,也不會來世子府。

謝聿心念一轉,兩指敲在桌上:“我卻覺得抵不了,不然将千銀送與你,你自己去換了出來。”

這般以退為進,顧今朝如何不明白,坦然拒絕:“多謝,但是千銀只怕那鋪子也難放手,我人輕言微,說什麽只怕人不能在意,世子若是出面,定然不敢二話,乖乖将東西交出來。”

謝聿挑眉:“哦?”

說什麽,今朝都給他想好了:“只需提及前朝,他不敢再留。”

謝聿向前一步,她讪讪地放開了他。

可真是急了,手心都出汗了。

謝聿也是嘆息:“顧今朝,若是能去,你當怎麽謝我?”

只要他去,他愛說什麽說什麽,今朝連忙點頭,敷衍得很:“任憑世子差遣!”

牛角匕首,他沒有收回,帶了人匆匆出府,那當鋪也很快找到,在京中能落腳開當鋪的,哪個沒有後臺,這種前朝的寶物可不是随便能見的。

穆二不識貨,當了百銀真是可惜了。

顧今朝身上沒有那麽多,因謝聿開了口,這種前朝東西可說不清,只怕招來禍端。倒黴的這當鋪非但沒有收回本銀,還賠了銀錢,乖乖将那前朝的那個小鼎仔細包好了,送與了她。

今朝大喜,匆忙謝過,

出了當鋪,借着這夜色,也是連忙上了馬。

謝聿才走出當鋪,人已在了馬上。

少年一身白,在夜色當中也是一抹亮色。

她急着要走,已是扯動了缰繩,謝聿見她神色,臉色更沉。

好在,她還記得謝過他,與他抱拳,揚聲說道:“多謝世子相助,日後上刀山下火海,但凡今朝能做到的,必然上前兩肋插刀在所不惜!”

只怕,這能兩肋插刀在所不惜,上什麽刀山下什麽火海的,也是為了別個。

謝聿一身錦衣,淡然點頭:“顧今朝,今個為了別人來求我,你也欠我一次。”

說着,不等她作何反應,在侍衛隊的擁簇下,上了馬車,絕塵而去。

今朝背好了小鼎,也不在意什麽欠不欠的。

既然幫了她的大忙,就算欠了又怎樣,她揚起馬鞭,也是快馬加鞭。少年輕狂,從無懼色,入夜之後還當街騎馬,也不怕被人抓到,一路疾行。

到了中郎府,急急下馬,那還等着她的小厮見了她也是大喜過望。

趕緊進了院子,穆二已經沒有了還嘴的動靜了,他一動不動趴在那裏,屁股上已是被打得血淋淋了,衆位叔伯誰也勸不住,他那個身子不好的娘也伏了他身上哭,一旁丫鬟婆子通通哭着跪着,一旁高大的男人一身官服,手中扶杖猶在叫罵。

顧今朝腳下生風,一路跑進前堂,胸前還起伏着,一口氣才順上來,将小鼎舉了上前!

穆夫人見了東西失而複得,更是指着丈夫哭得不行:“多大的寶貝能抵上自己兒子,你打也就打了,打這麽狠幹什麽,這是誠心要他的命啊!”

穆庭宇真是一動不動,氣息全無。

這打也打了,東西也找回來了,中郎君瞧着自己兒子一點動靜沒有了,也是面色難看,趕緊讓人擡了下去,早有人去請了大夫來。

顧今朝一路跟着穆二回了他的房裏,一邊的穆夫人又扯了自己夫君哭得要昏過去,她趁機上前。

少年背朝上趴在軟褥之上,今朝拍了拍穆二的臉,使勁揉了揉:“穆二,穆二!”

她可是真急了,不想剛才在前堂還氣息全無的人,被她這般又拍又揉地,當真睜開了眼睛。

穆庭宇對着她輕眨眼:“噓……吓唬他們的。”

吓唬誰呢啊!

顧今朝一巴掌呼在他後腦上,氣的直咬牙:“你個傻蛋,吓死我了!”

穆二見她這般擔憂,又是擡頭,雙手捧臉,眼中盡是笑意。

“放心,哥哥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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