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青白玉間
大夫來了之後,給上了些藥。
這穆二也是皮糙肉厚,從小挨打習慣了的,都是皮外傷,他娘哭到最後可是真的哭昏過去了,本來身子就不好,氣的他爹又罵了他一通。
中郎府可是鬧了好半晌,穆二這屋裏才是消停下來。
他問她了,怎麽把東西追回來的,今朝只罵他不識好物,讓他下次再有這樣的事,千萬去她娘當鋪去當,也好肥水不流外人田,二人一嘻哈也把謝聿這茬岔過去了。
時候不早了,也是該走了,屋裏來了伺候他的丫鬟梅香,顧今朝最後上前,在穆二腦門上彈了一下,與他擺手告別。
穆少年這時候可真是懊惱了,千叮咛萬囑咐的:“诶呀我也起不來,一個人行不行啊,讓人送你回去,這麽遠的路,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今朝笑,要走了,又回頭看着他笑:“有什麽不放心的?”
穆二想了下,也是還想和她說說話,就故意嘆着氣:“沒聽說嗎,一入了夜,總有那前年老妖出來,專門變成美貌女子或者男子,吸收少年精1元,你小心些,遇見搭讪的,別理會……”
顧今朝才要走,又是抱臂,倚了屏風旁邊:“怎麽的,你遇見過?女子也就罷了,男子吸收什麽精1元?”
就連一旁的梅香都沒忍住,一下笑了。
穆二也是笑,一口白牙還對着今朝故意龇了龇牙牙:“如果能遇見像我這般美貌的,你就從了吧,可惜美人常見,像我這般美少年的,世上再沒有第二個了。”
口無遮攔,胡說八道。
今朝忍俊不禁,大步轉身:“走了,看看大街上能不能遇着個美少年什麽的。”
白衣翩翩,看着她背影,穆二也是喊了一嗓子:“慢着點走诶!提燈,讓人給你提個燈!”
知道快出他視線了,顧今朝并未回頭,也擺手示意知道啦。
前兩夜裏,還是明月高懸,今個卻是一片灰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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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沒注意到夜晚降臨時候,有沒有星月,此時從後院走出來,可是也無星來也無月了,非但是灰蒙蒙,還有點雨星星,涼風撲面,清爽得很。
她并沒有要提燈,街上燈火昏暗,此時已不能騎馬了,準備就此走回去。
中郎府的小厮恭恭敬敬送了她出了大門,揖了又揖。
才一回眸,就站住了。
一人與她同樣,身着白衣,立于石階之下。
一手打傘一手提燈,也不知是站了多久,顧今朝快步走下,到了他面前,歪頭往傘下看了看,秦鳳祤見了她,将傘舉了她頭頂,示意她往前走。
外面不過偶有雨點,不過今朝還是接過了傘去,與他并肩而行:“你怎麽來了?”
秦鳳祤提着燈,走得不快:“世子府來人送了信,說你在中郎府,若是晚歸,需要來接。”
顧今朝撇了撇嘴:“多謝了。”
二人走得都不快,秦鳳祤瞥着她,也是沉默。
今朝伸手到傘外去接,也沒什麽雨點,這就收了傘,來回在掌心轉着,心情大好。
腳步也是輕快,走幾步,還跳了一跳。
再走,就把他落在了後面,秦鳳祤目光幽遠,看着她淡淡地:“回去早些休息,明日一早,我爹帶你去見老師,到了老師面前,萬萬不能放肆。”
顧今朝嗯嗯點着頭,等他上前,又與他站了一起走。
秦鳳祤見她神色,也是皺眉:“你還年少,日後還會大有作為,眼下還要好好讀書,休要胡鬧。”
簡直是個老學究,今朝樂了,回眸看他:“兄長也未免太啰嗦了,我好着呢,放心吧,我也知道我日後還會大有作為,而且我現在也沒有胡鬧,安生得很。”
若是從前,只怕他不屑。
現在看着少年心性,又覺不同,秦鳳祤難免管教兩句,顧今朝別開眼去了,一直笑:“平日見你在鳳崚和秦湘玉面前,也一直這樣,是不是當哥哥的,都這樣?弟弟妹妹們總有操不完的心。”
秦鳳祤嗯了聲,也是心神放松:“長兄如父,自然言傳身教。”
這般一本正經的,今朝大笑。
不過笑過之後,也是唏噓:“有你這樣的兄長也是不錯。”
二人一路走回秦府,秦府燈火通明,大門敞着,院中小厮丫鬟到處亂竄,顧今朝心生驚覺,幾步上前,抓住一個才跑過的丫鬟來,發現是個後院的。
“怎麽了?這府裏怎麽都亮了燈了?”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說是哪個多嘴,說小公子昨晚上丢了一直沒回來,姑奶奶當了真,一時不注意不知哪裏去了……”
她口中的姑奶奶,那就是姑姑,腦中嗡的一聲,顧今朝忙是問她:“我娘呢,什麽時候的事?”
丫鬟往後院指了一指:“剛才在後院找姑奶奶來着。”
秦鳳祤也是聽見了,上前來:“今日誰看大門,可看見姑奶奶出去了?”
丫鬟搖頭說是不知道,顧今朝回頭一把搶了燈去,轉身就往後院去了,不時能遇着小厮丫鬟喊着姑奶奶的,她心急如焚,沖到姑姑的院落時,正遇着景岚也提着燈往出走。
母女相見,景岚一把抓住了今朝的手臂,踉跄了下還差點癱軟下去:“兒啊,怎麽辦,我把你姑姑弄丢了,找不到,這後院都找遍了,她能去哪啊,這麽多年她一天都沒離開過我身邊,她能去哪啊!”
顧今朝很快冷靜下來,扶住了她:“娘,沒事,姑姑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你別着急,前後門都誰看着了,可有找過,問過?”
景岚一見到她,眼淚頓時落下來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翠環出去打水的空她就不見了,才還來看我,回去的時候一走一過,也不知聽說嘴碎說你昨晚上一宿沒回了,就說你丢了,她就急了……”
今朝與她一同往外走,景岚腳下發飄,抓着她胳膊一時失了主意:“怎麽辦,這大晚上的,她能去哪,她最怕黑了,院子裏都找了,沒有……”
遇着秦淮遠和秦鳳祤也一同過來了,景岚看見他們總算冷靜一點,擦了眼淚,問他們都找了哪裏,秦淮遠已經将看門的兩個小厮找到了,此時正在前院裏候着。
問了,說是都盡職守着門,并沒有看見姑奶奶出去。
秦淮遠擁着景岚上前,再問,還是這一套話。
前門一個,後門一個。
秦鳳祤也走上前去,盯着前門那個:“我出府時,前門無人。”
看門的小厮叫做高大的,忙是跪了下來,那許是撒了泡尿去,除此之外可都未敢離開,顧今朝看他這般模樣,也快步上前,盯着高大的眉眼,見他目光躲避,突然狠狠一腳将他踹翻在地。
顧今朝撇了燈,又是上前,一把将他提了起來,不顧他饒命饒命地喊,狠狠摔了地上,到他面前跪擊他胸口,直按着他,狠狠抽了幾巴掌:“姑姑怕黑,要是走,也只能走前門,現在你說實話,若是出門找到她,有賞,若是耽擱了什麽事,我要你賠命!”
挨了打,實在躲不過,又動彈不得,這小子也是不敢再說謊,只得說了實話。
原來在秦鳳祤出門時,他真是去解手了,但是之前能有一炷香的空,他和府裏的丫鬟一起說着話,并不在門前守着。
說是說着話,就是私會,所以之前不敢說。
依照他這麽說,那還是從大門走了,秦鳳祤忙是着人出去尋找,此時夜禁,還需一紙公文,秦淮遠也忙是去府衙了。
景岚母女同秦鳳祤等人,分頭帶人尋找,一時間火把照亮了整條長安街上,到處可聞尋找之聲。
此時的東宮太子府前,卻是停了一輛馬車。
小雨滴答滴答掉落雨點,太子李煜才自宮中而回,到了太子府前,才是下車。
門前不遠處一抹人影無助地正是來回徘徊,小雨也打濕了她的衣裙,顧容華一身錦裙,才被禁衛軍阻攔,不敢上前,光是站在雨中,望着馬車。
有人打傘來接,那女子站在紅燈之下,面容姣好。
李煜瞥了一眼,皺眉:“誰家女子,此時怎在東宮門前徘徊?”
守門的禁衛軍上前與他說,之前她走了東宮來,說是她的家,來找什麽人,問了也說不清楚,像個神志不清的,因為這女子貌美,也是嬌柔,都不忍難為她,就驅逐了去。
沒想到,她不肯走,下雨了,還站在那。
李煜回頭望了一眼,着人又拿了把傘,對着她這就招了招手。
顧容華懵懵懂懂走了過來,李煜上下打量了她兩眼,将傘遞給了她:“你家住哪裏,怎不回去,來東宮重地做什麽?”
李煜身形颀長,一身太子常服,清俊得很。
顧容華仰臉看着他,也是怔住:“你長得好像我李郎,什麽東宮,李郎就住這裏……”
她神色迷茫,雖是接過了傘去,雨點落了臉上也不知撐傘,光定定地看着他,顯然和正常人不大一樣,李煜此時瞧着她,也覺哪裏見過一樣。
他脾氣向來溫和,只嘆息可憐了是個瘋了的,擺手讓她離開:“打傘回家去吧。”
顧容華倒是聽話,真個将傘打開撐了起來,雨聲漸大,李煜轉身要走,她忙又上前兩步,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旁邊人怒斥着她放肆,她也抓緊了并未放手。
李煜回眸,示意無事,不許旁個上前。
容華聲音軟得要命:“你、你瞧着今朝了嗎?她昨晚上一宿沒回來,我出來找她也找不到,月華也不見了,我,我哥哥也不知道哪去了,我不知道家在哪了……”
一副柔弱之态,不似故意扭捏。
看她身上所穿,無不精品,頭上發飾金銀都足,手上戴着上等的青白玉镯子。這女人看着二十幾歲,肌膚雪白還是未婚裝扮,定也是好人家的姑娘,李煜拂開她手,見雨大了,也是叫人送她上了馬車,直接送了府衙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