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瞎了眼了
窗前,那人背光。
恍惚跟了他去,站了他的面前。
他站了一站,才回頭看她:“要不,你到本世子這來,我給你說個媳婦兒,如何?”
顧今朝揚着臉,再一次看着他:“你給我說個媳婦兒?誰呀?”
四目相對,謝聿垂眸看着她,眼簾微動:“再過來點。”
她雖然不明所以,還是往前蹭了蹭。
到他眼皮子底下了,才要開口,眼前暗了下,謝聿一低頭,薄唇就落了她的額頭上。
溫熱的唇,溫熱的呼吸。
驚雷也不過如此,顧今朝下意識後退兩步:“世子莫拿我玩笑,你這是什麽意思?”
謝聿見她大驚失色指腹在窗棱上磨了磨:“你說什麽意思?難道本世子還比不上穆家那小子了?”
今朝瞠目結舌地看着他,別說是沒醉,就是才有那麽點的酒意也被吓醒了:“你……你這是在自薦枕席?啊不是自薦枕席就是那個世子……這……這……我不明白,難道你看上我了?”
驚恐得看着他,甚至有點語無倫次了。
謝聿倒是坦然,索性直白地點了點頭:“嗯,你就當我瞎了眼,看中你這個沒良心的。”
“……”
一下睜開雙眼,酒醉之前的點點滴滴都像做夢一樣,在腦海當中反複出現。
顧今朝雙手撫額,用力揉了揉,還有點頭暈,矮桌上的燭火飄忽不定,屋裏燈火昏暗,隔着窗紙往外看,似乎還是漆黑一片。
Advertisement
再往屋裏看了眼,她已經回到了自己屋裏。
豔陽樓裏,謝聿竟然明着暗着和她說,要和她好?
尴尬得她不知說什麽好,今朝回眸間瞥見酒菜,靈機一動與他說,不如兩個人行酒令比個酒氣,誰後醉倒就送另外一個人回府去,假如謝聿能送她回府,那她就認下他了。
別的不說,喝酒的話顧今朝很有底氣,不過是想找了一個借口拒絕他,誰想到喝到最後,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竟是醉倒了,連怎麽回來的都不知道。
豔陽樓的酒從來都是後勁大,但是怎麽也沒想到,會是這麽個結果。
腦子裏清明了些,抓過旁邊薄衣穿上了,即刻掀開被子下地。
才穿上鞋子房門就開了,來寶提着燈走了進來,一眼看見她起身了,诶呀一聲:“诶呀可是醒了,回來之後就這個睡呀,一直睡到現在,再不醒可要給你灌點醒酒湯了。”
顧今朝饑腸辘辘,精神還好:“還沒亮天我怎麽又餓了,我好像也沒睡多久。”
來寶嘆了口氣,往外指了一指:“還沒睡多久,半夜被世子送回來的,還是第一次見你醉成這樣,這都第二天晚上了,整整一日一夜呢!”
竟然睡了這麽長時間,今朝讪讪地笑笑,随即又想起什麽似地看着來寶:“世子送我回來的?他下車了嗎?”
來寶搖頭:“他并沒有下車,是他身邊的侍衛将你背回來的。”
沒道理她都醉了,他還一點事沒有。
既然沒有下車,那他……
她拉住來寶,接過燈來:“你們可見着世子了?他是不是也醉了?”
來寶白了她一眼,直搖着頭:“別提了,怎麽突然和世子出去喝酒了,你這一直睡還好些,世子回到世子府一直吐,聽說白天也折騰好半天,晉王爺讓人來請夫人去給他看的。”
謝聿從小身子不好,輕易都不會飲酒。
也不知道這會兒怎麽樣了,今朝嘆了口氣:“那我娘現在回來了嗎?”
來寶搖頭:“沒有,一直沒有回來。”
顧今朝提着燈來回在屋裏踱着步,思來想去總不放心,這時候已經完全感受不到宿醉的頭痛了,她向來不喜歡在一件事上糾結太久,站了片刻,這就往外面走。
“不管了,我過去看看。”
來寶追了她出來:“你去看什麽啊,車馬都沒在府上,宵禁了!”
京中宵禁時,只有主街才有禁衛軍巡夜,她走偏街小巷,身上還有世子府的信物,撞見了也不怕,心中念着不放心,到底是往出來了。
到了門口了,來寶拿了鬥篷追過來才發現自己身穿薄衣。
顧今朝披上鬥篷,肚子提燈,這就出了大門。
出了巷口一直快走,到了中郎府門前,她回頭看了看,垂眸走過。
和她想的一樣,光走偏街小巷沒有遇見任何一個人,到了設防的主街上遇着巡夜的,只說是去世子府給世子送藥方的,親自被人送了世子府去。
世子府朱門緊閉,顧今朝在高牆邊上溜邊轉悠着,不知疲憊。
猛然間,似乎想起些事來,她沿着高牆往後門走去,記憶當中仿佛給她開了一扇門,小時候她偷偷來找謝聿,似乎就這樣一直這麽走下去,印象當中有一棵高樹。
她提着燈,到了世子府後門處,果然有一棵高樹。
不知道這麽多年了,為何還留着它,她将燈火吹滅藏了暗處,雙手扒着樹身這就爬了上去。
果然和記憶當中一樣,順着這棵大樹有枝杈伸到世子府牆上,顧今朝身輕如燕,上了高牆貓着腰,緊緊抓着鬥篷找了個落腳點,反身扒着牆身這就滑了下去。
她知道謝聿住在哪裏,更是小心。
走上長廊了,忽然失笑,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走進來,明明可以有許多借口過來看一看,非要跳什麽牆,如果真的被人抓到了,真個是說不清。
身上的翻毛鬥篷幸好是玄色的,在這夜色當中不易被人察覺,連帶着自己都覺得可笑了。
更加坦然,腳步輕快許多。
當然了,立即被侍衛隊撞個正着,顧今朝還未拿出信物,都未開口,那打頭的侍衛提燈一照發現是她,上前抱拳,恭恭敬敬地點了頭,比她先一步離開了。
她站了一站,不願細想,趕緊去尋謝聿了。
後院裏靜靜地,謝聿屋裏還亮着燈,顧今朝快步上了石階,先到窗前聽了一聽。
沒聽見有她阿娘的動靜,這才到門前敲了敲。
屋裏的丫鬟給開了門,她閃身而入,趕緊關上了門。
這丫鬟可不認識她,張口驚呼,驚得她一把給人嘴捂上了。
顧今朝可不敢放手,直在她耳邊急急道:“別叫啊,我是景夫人的兒子,給世子送藥來的,他醒了沒有?如果醒了看見是我就知道怎麽回事了。”
小丫鬟往裏指了指,今朝挾着她往裏走了走。
到了裏間,一眼瞥見謝聿靠坐在軟墊上,似乎聽見腳步聲了,也擡眸看着她。
他臉色蒼白,長發垂在背後,眼邊還有些許碎發,看着又添病色。
看見她這般模樣進來的,他怔了怔,随即失笑:“你要來便來,挾持我府上丫鬟幹什麽?”
顧今朝忙放開這丫鬟,可是長長松了口氣。
她大步上前,站了床前。
醉酒之後,她在榻上滾來滾去也滾了一整天多,雙髻微松。
耳後掖着碎發,雖是粉黛未施,但是就是這麽一張臉,看着也是少年英姿,精致容顏雌雄難辨。
這屋裏太暖了些,走了一路更熱。
顧今朝伸手解開鬥篷,随手挂了一邊,她看着謝聿,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想了下,才開口:“昨日是你送我回去的?”
謝聿饒有興致地看着她,給一邊還驚慌失措的小丫鬟攆了出去,輕輕嗯了一聲。
聲音輕得不可思議,今朝就那麽看着他:“其實吧,其實我昨天說的是玩笑話,心情不好想喝酒,但是這個吧……”
不等她說完,他已是打斷了她:“并非玩笑,你這是輸不起?”
她當然不是輸不起,她覺得這是她的失誤,是以無言以對。
謝聿神色淡淡地:“其實你昨天喝醉了之後,還幹了一件事。”
顧今朝:“什麽事?”
謝聿眸光微動,伸手挽起了袖子。
随着他的動作,能看見那小臂上還寫着蠅頭小字。
他一臂攔在胸前,讓她看清上面的字跡,伸手點了點:“自己看。”
顧今朝更貼近了些,仔細看了眼,竟是她的字跡。
兩行字:天成佳偶,同甘共苦。青山眉好,永結一心。
下面還落了今朝二字。
她眨着眼,好半晌都沒緩過神來。
肯定是她寫的,确實是她的字跡,但是這得喝多醉,才能在人家世子胳膊上寫字 ,還寫什麽天成佳偶,永結一心,就是她自己看着,都覺得臊得慌。
撫額,頭好像又疼了。
謝聿始終未動,可是讓她看得清清楚楚,眼見着她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樣,垂下了眼簾,也放下了袖子。
顧今朝幹笑兩聲,很是尴尬:“哈,哈,這個……這個一洗就能洗得掉的吧!”
他驀然擡眸,嗯了聲。
再無言語,四目相對,她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連忙別開了臉去。
謝聿終究是嘆了口氣,淡淡道:“凡事不能強求,既然你連試試都不肯,那不如這樣,現在就讓我死心。就現在,你看着我,如果你說你厭惡我,已經厭惡到看一眼都不能,我聽你親口說,那昨日之事便就算了,從此陽關道獨木橋,永不相見。”
頓時回眸,正撞見他沉沉目光。
那目光當中,有她的影子。
顧今朝:“……”
謝聿眸色更沉:“說吧。”
他絕色天成,恍惚之間,似乎回到了豔陽樓裏。
他說:“你只當我瞎了眼。”
如今對着他這張臉,她如何說得出口。
正是這個時候,偏偏門口又有了腳步聲,耳尖地聽見是她阿娘和謝晉元往這屋來了,莫名地心虛,心都要飛出來了!
怎麽辦!
怎麽辦!
她左右看看,謝聿倒還是冷靜,伸手拍了拍大床裏側:“躲上來。”
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