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平靜

鐘太太見柳太太愣在那裏,怎不明白柳太太的心思,對茭娘笑着道:“柳太太家一向都好,上個月她兒媳有了喜,我還去看過呢。”

“什麽都好就好。”茭娘接了一句就對衆人笑着道:“瞧這梅花紅紅白白,可惜沒有一個丹青聖手,不然把這梅花描下,挂在家中,定十分好看。”衆位太太奶奶都順着茭娘的話在那裏說。

柳太太還想等着茭娘後面嘲諷的話,誰知茭娘已經轉移了話題,柳太太更是焦心,不知道茭娘葫蘆中賣的什麽藥。柳太太在那焦慮不安,自然是一口東西都沒吃,也沒喝一口茶。不知不覺,菜已上齊,衆人又用幾筷子菜,茭娘也就站起身道:“都這時候了,我瞧着天色也晚了,散了罷。”

衆人笑着起身,柳太太還坐在那不動,還是鐘太太喊了她一聲,柳太太才回神過來,見桌上衆人都散了,柳太太才恍惚大悟地對鐘太太道:“怎麽就散了?”

“都這會兒了,不散了難道還要在這寺裏過夜?”鐘太太是特地留下等柳太太的,見柳太太神色恍惚,鐘太太不由嘆氣:“你這又是何必呢?既坐在這席上,菜也不吃,茶也不喝,話也不說。吳太太都瞧了你好幾回。”

吳太太?柳太太的眉頓時皺起:“什麽吳太太,不過是我兄妾的……”柳太太的話沒說完就被鐘太太打斷:“你瞧瞧你,又來了,你難道全忘了去年蘇奶奶在你家宴席上說的話了?妾的親戚,不被視為親戚,那意思就是,這妾一入了家門,自然也就沒有了這一個人。這都一年多了,你還沒聽出這話中的話?”

這話,鐘太太也不知說過多少回了,柳太太雖站起身但沒有挪動步子,只是望着那滿樹梅花皺眉。鐘太太又撥一下柳太太的袖子。柳太太突然嘆氣:“話雖這麽說,但誰不曉得,這是騙人的話,誰家還真從此不來往了?不說別人,就說你我各自家中的那幾個新娘,哪個不是偷着和娘家來往?妹妹,你是曉得我的,我這一生,最重妻妾分明,這種事,是怎麽都咽不下去。”

“人家也大大方方承認了,她就是小戶之女。小戶人家的女兒,誰也不曉得生下來就嫁什麽人,難道她還能攔住她堂姐不成?你這也不許,那也不許,難道還要知縣奶奶給你跪下磕頭喊姑太太不成?你也不怕折了你的福?再說了,我瞧着這位蘇奶奶,也沒有在心裏怨你,更沒有因為你不來勾搭,她就叫我們都不理你。這樣大方的人,你上哪找去?你也不想想,她要真像你想的,是個小氣惡毒的人,這會兒,也不是我說句別話,肯聽她眼色不願和你來往的人不是一個兩個。”

鐘太太這話倒讓柳太太想起方才席上情形,當時還打點了精神,想着要回答茭娘惡毒的話語,可茭娘問過了那一聲,鐘太太答過後,茭娘也就沒當一回事,繼續和別人說笑。鐘太太拉着柳太太的胳膊往外走:“你也別再遲疑了。你平日不常自诩自己是大家閨秀,從小知書達理,可這一年你瞧瞧你對蘇奶奶做的事兒?還有蘇奶奶做的事兒,倒真像是颠倒了個過子。”

“這話你說的也未免有些過了。”柳太太強撐着回了這麽一句,鐘太太讪笑:“得,也只是你,別人我再不肯說的,罷了,今兒也晚了,你回去罷。等過兩天,我家請客,還要請蘇太太吳太太蘇奶奶她們都來坐坐,你啊,千萬別又這樣,讓別人見了,要笑話不夠大氣的。”

說着鐘太太見柳太太的轎子到了,告訴柳太太的丫鬟讓柳太太上了轎子,自己也就上轎而去。柳太太在那因為鐘太太這一番話思前想後,難道自己真的錯了,是要此一時彼一時?柳太太在那思前想後,茭娘已經陪着柳氏和蘇母回到縣衙。

茭娘等柳氏在換衣衫的空擋,這才把柳太太的來歷說了。柳氏倒驚訝的不得了:“原來如此,哎呀,這要是還在蘇州,我們見了他家的人,還要……”

“娘,您這又操的什麽心?”茭娘對柳氏攤開手:“那一年,爹爹都說過了,這去了別人家做妾,也只能當做沒有這個人。當天在他們家宴席上,她就想把這事拿出來嘲笑我,我就把這句話說了,她自個放不下,到今天都這樣,我才不管她。我告訴娘您,就是想說,這件事,您知道就好,她願不願意放在心上,要不要和我們家來往,那是她的事兒,和我沒有半分關系。要怪,去怪男人們去,為何娶妻之外還要納妾,還要定下這些規矩,倒讓人不好相處。”

茭娘的話說完,柳氏已經笑的合不攏嘴:“好,果然我的女兒啊,做這個知縣奶奶,一點都不怯。”

茭娘吐一下舌,柳氏已經感慨地道:“你大伯怎麽不曉得這女兒做妾,說出去總是不好聽的,不過當初被銀子耀花了眼,也就把素姐兒送去。去年聽說素姐兒生了個女兒,不是兒子,氣的在家裏哭了好幾天。”

茭娘興趣缺缺地哦了一聲,柳氏收起感慨對女兒道:“我曉得你不在意他們家的事。我啊,別的不擔心,就擔心你記得這事,萬一覺得矮了別人一頭,那就不好了。”茭娘又是嘻嘻一笑:“娘,別說我這會兒嫁出去,就算我是留在家中,招贅了一個,我堂姐做不做妾,又關我什麽事?那是她不要臉,又不是我不要臉。我不要臉才要哭呢。”

柳氏把女兒摟在懷中,笑的更為欣慰。茭娘的眼在那眨啊眨:“再說了,我本來就是小戶之女,若再想着這樣矮了,那樣矮了,可還怎麽過日子。”

“成,你說的有理,我啊,再不操心這些事了。”柳氏的話讓茭娘面上滿是驕傲地一笑,這過日子,最要緊的是自己坦坦蕩蕩,只要不辜負了自己,那別人的那些風言風語,又算什麽呢?

等晚間蘇桐回來,茭娘對蘇桐叽叽咕咕把柳氏的這些擔心都說了,蘇桐聽完才笑着道:“岳母終究還是十分擔心你。”

“那是,人不一樣的。特別是當娘的人,總比當爹的人心細。”茭娘的話讓蘇桐的嘴微微一嘬,接着蘇桐就笑了:“那不一樣,像你,對雲月就沒有我對雲月那麽細心。”

茭娘啐他一口:“胡說,哪有這樣的事。”蘇桐看着偎靠在自己懷裏的妻子,覺得日子就這樣多好,茭娘擡頭看着丈夫,突然啊了一聲:“說來,我還忘了問你,既然有柳太太這樣一直把這事裝在心裏的人,那你出外應酬時候,上官們啊,同僚們啊,還有這些士紳們啊,可也有這樣想的?”

蘇桐原本想回答,低頭看見茭娘那亮晶晶的眼,蘇桐已經笑了:“這會兒才想起問我這個,你可曉得,我為了你,受了許多委屈。”茭娘知道丈夫故意取笑自己,也坐直身子,用手攏起鬓邊的亂發:“哦,你受了什麽樣的委屈。”

蘇桐的眼也亮晶晶的:“那,你可要如何補償我?”

茭娘唇邊笑容帶上一絲妩媚,蘇桐把妻子的手握住,就要順勢把茭娘拉進懷裏。茭娘的身子往後一躲,站起身來,側耳聽了聽對蘇桐指了指外面:“你聽,雲月似乎在哭,我去哄她去。”說着茭娘就上前拉開屋門要出去。

蘇桐也站起身握住她的手:“真要哭了,奶娘會抱過來。”茭娘已經打開屋門走出去:“方才可是你說的,我這個做娘的,沒有你這個做爹的對女兒細心。”聽到茭娘把方自己嘲笑的話還給自己,蘇桐愣了一下,就大笑出聲,茭娘已經快步往雲月住的廂房走去,唇邊笑容一直沒消,日子就是要這樣過,而不是想東想西,把自己都折磨辛苦了。

鐘家的帖子,在第二天就送到茭娘這邊,茭娘自然也要帶上蘇母和柳氏一起出席。茭娘帶着兩邊的母親到了鐘家,鐘太太聽到禀報,急忙出迎,各自敘了幾句,也就往裏面走。柳氏聽了女兒的話,和人來往應酬起來,也一點不擔心羞怯。

衆人進了廳,正在說笑時候,下人來報柳太太來了,鐘太太又急忙迎出去。王太太倒有些驚訝:“怎麽今兒,柳太太也來了?”

“她和鐘太太一向交好,來了也不算稀奇。”茭娘自然不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只在那低頭和別人說話,宋太太接了王太太這句話,就聽到外面腳步聲響起,鐘柳二位太太走進。衆人起身的起身,打招呼的打招呼,柳太太還是像往常一樣,當走到茭娘和蘇母柳氏跟前時候,鐘太太不由擔心地看了眼柳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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