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4)

,不必客氣,我來接就行了。”

我們朝廣場上一輛豪華轎車走去。廣場四周有很多枝形燈,很亮,轎車因雨濕顯得格外豪華。李一鬥說:“餘總經理在車上,這是他們酒店的車。”

“哪個餘總經理?”

“就是餘一尺呀!”

莫言心頭一震,關于餘一尺的許多描寫源源不斷在他腦海裏閃過。這個原本與偵察員毫不相幹的侏儒竟然死在了偵察員的夢中,事情發展到這步田地只能說是神使鬼差。他想,我的“丁鈎兒偵察記”看來只能生爐子了。

李一鬥說:

“餘一尺總經理非要來,他說先睹為快。這個人極夠哥們,老師您千萬——您一定不會以貌取人——您敬他一尺,他敬您十丈。”

正說着,車門開,果然有一個身高不足一米——絕對超過一尺——的袖珍男人從轎車裏跳出來。他腿腳矯健,衣冠楚楚,像個很有教養的小紳士。

“莫言,你這家夥,到底是來了!”他一出車門就用一種沙沙的、富有感染力的嗓音喊起來,喊着,跑過來,抓住莫言的手,使勁搖晃着,好像久別重逢的老朋友一樣。

莫言握着那只躁動不安的小手,心裏竟産生了一種內疚感,他想起了自己在小說裏讓丁鈎兒打死他的情景。為什麽非要他死呢?這麽有趣的小人兒,像上足了發條的小機器人一樣可愛,跟女司機做愛有什麽不好?不應該讓他死,應該讓他成為丁鈎兒的朋友,一起偵破食嬰大案。

餘一尺拉開車門,把莫言讓進車。他坐在莫言身旁,用散發着酒香的嘴巴說:

“博士天天跟我念叨你,這家夥,把你當神一樣崇拜。可是一見面,我發現你莫言其貌不揚,跟一個劣酒販子差不多。”

莫言心中有些不快,便微諷道:

“所以我才有可能跟餘總經理成為朋友。”

餘一尺孩子般歡笑起來,笑罷,說:

“真棒,醜八怪與侏儒交朋友!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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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車的女司機不是侏儒,她沉默不語。借着車站廣場的昏黃的燈光,莫言看到了她清秀的面容和修長的脖頸,不由地暗暗吃驚,這個女司機,宛如他小說中那位把丁鈎兒折磨得死去活來的女司機的孿生姐妹。

轎車前燈大亮,靈巧地駛出廣場,一些青白的水從光亮裏濺出去。車裏洋溢着優雅的香氣,有只毛茸茸的玩具老虎在轎車的儀表盤擱板上哆嗦着。音樂很夢幻,車在音樂裏像水一樣流動,街道平坦寬闊,連一只貓也沒有。酒國很大,路兩邊的建築很新潮,酒博士并沒誇大酒國的繁華。

莫言跟随餘一尺進入一尺酒店,李一鬥背着旅行包跟在後邊。酒店裏的設施果然很不錯,大廳的地面的确是用大理石鋪設,打了很多蠟,閃閃發光。總服務臺前坐着一位戴眼鏡的姑娘,不是侏儒。

餘一尺吩咐眼鏡姑娘去開310房間的門。那姑娘拿着鑰匙盤走到電梯前。她搶在幾只手前揿了電鈕,電梯門開,餘一尺先跳進去,伸手把莫言拉進去,莫言裝出一副很矜持的樣子。李一鬥進來,眼鏡姑娘進來,關門。電梯上升,金屬的貼面上映出了一張醜陋、疲憊的臉。莫言想不到自己的模樣如此殘酷。他發現,僅僅幾年的工夫自己蒼老了許多。他看到與自己的臉并列在一起的是那位眼鏡姑娘睡眼惺忪的臉。莫言慌忙把目光移到那些顯示樓層的數字上去。莫言在想……疲乏至極的偵察員在電梯裏與情敵餘一尺狹路相逢。仇人相見,兩眼通紅……我卻突然看到了那眼鏡姑娘領口處露出來的那一片白皙的皮膚,并沿着那片白皮膚展開了天馬行空般的聯想,于是,多年前的往事湧上心頭。十四歲時,我偶然把手放在一個姑娘的胸脯上。那姑娘笑嘻嘻地說:喲,你也知道摸這東西了!你想不想看看這東西是什麽模樣?我說:想。她說:好。一陣徹骨的寒冷流遍我的全身,于是,那扇通向青春期的紫紅色大門,随着那位姑娘解扣子的手,隆隆巨響着敞開了。我沒來得及考慮利害,就沖進去了,那奔跑着牛羊、馴養着鳥雀的少年,便成為永難返回的歷史……電梯無聲無息地閃開。眼鏡姑娘先走到310房間,開了門,站在門邊,讓我們進去。這是個豪華套間,莫言從沒住過如此高級的房間,但他還是裝出一副大咧咧模樣,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這是我們這兒最好的房間,你将就着住吧!”餘一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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