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道歉

細碎的花瓣向外綻開,垂落的瓣面上有着未來得及幹涸墜落的晶瑩水珠。從外圍到內裏,紫色由深及淺,在花蕊處化為一團沒有瑕疵的白。深綠色的莖幹很柔弱,似乎只要用力一掐就會齊齊折斷。

花時将一整束剪下來的小蒼蘭放在了波風水門的墳墓前,低頭看着那一捧纖細渺小的紫色,又擔心冬日的大風将它吹離原地,于是幹脆找來了一塊石頭,壓住了枝莖的末端。

一陣冷風拂過,小蒼蘭的花瓣無聲搖曳。

花時用兩只手系緊了自己暖茸茸的圍巾,低聲說道:“這種花叫做小蒼蘭,花店的老板說代表着‘純潔’和‘濃情’,但是!但是!我絕對沒有多想!我不知道它的意義是濃情……”

花時的臉微微一紅,她捏緊了自己的圍巾,幾乎要把整張臉埋了起來:“是濃情也不要緊……!四代閣下,應該不會生氣的吧?”

許久之後,她才像是對自己說話一般,點頭喃喃地說道:“一定不會生氣的。”

她呵了一口氣,薄薄的白色氣團在空氣中彌散開,冬日冰冷的空氣灌入了口腔之中,連肺腑都察覺到了不容忽視的刻骨寒意。她原地抖了一下,随即轉身離開了獨屬于波風水門的火影之墓,朝墓地的外圍走去。

她穿過一排排白色的墓碑,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被人擺放在墓碑前的清水和花朵。有的墓碑陳舊泛黃,字跡模糊不清,有的墓碑嶄新刷白,新刻上去的名字還沒有褪下鮮豔的顏色。她的腳踏過已經泛黃萎頓的草地,冷不防差點踩到一截深綠色的花莖。

花時向後退了一步,有些疑惑腳前這些四散的花朵怎麽會随随便便地被扔在了地上。

來這裏的人大多數都是探望犧牲者的,送給親人的鮮花都規規矩矩地擺放在墳碑前,用漂亮的絲帶束好,或者放在盛放着清水的小木筒中。但是眼前這狼藉的景象,倒像是有人帶着花向止水告白,然後花朵被她扔了一地的模樣……

她的目光掃向那些看起來像是被踐踏過的花朵,柔軟的花瓣經不起大力的催折,橫仰在一片泥濘之中,紫色的花瓣與綠色的枝幹相交疊,胡亂地灑落着。

花時停下了腳步,在原地站了許久。之後,她重新朝着波風水門的墓跑去,移開了她壓在自己帶來的那束花上的石塊,從一整束小蒼蘭中分出三朵,再将剩下的重新理好。

她一手持着那幾朵花,小心翼翼地說:“四代閣下,我要拿走幾朵,希望你不會生氣。每天都有這麽多人來看你,馬上會有別人的花送給你的。”

說完後,她轉身就跑,沒多久就回到了原先停住腳步的地方。她将那些灑落一地的花規整好,随後将自己帶來的小蒼蘭插入了墓碑前的小木筒中。木桶之中還盛放着大半的清水,看起來原來帶來貢品的人還沒有離開多久。

她将三朵小蒼蘭攏好,蹲在墓前的身體卻沒有動。她的視線不自覺地掃向了一旁的墓碑,慢慢地念出了刻在墳墓上的那個名字:“野……原……琳……?”

“喂,你。”

她還蹲在原地,就被頭頂忽然響起的聲音吓了一跳,身體向後一跌,差點直接坐在了地上。

她惱怒地擡起頭,說道:“為什麽突然吓人!很沒禮貌啊!”

從天而降、突然站在了她面前的少年有着一頭銀色的短發,黑色的面罩掩去了大半的面容,僅露出的一只眼從上向下斜斜的睨視着她。他将單手扣在腰上,另外一只帶着黑色半指手套的手攤開,說:“沒有禮貌的是你才對吧。随便就把別人的貢品給打翻拿走。”

“……”花時睜大眼睛,怔了一會兒,這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

她站了起來,不服輸地瞪着對方,說:“看清楚了,才不是我打翻的,我只是看到花被人打散在地上,就重新拿了幾朵補一下而已。”

因為矮,她的話語和姿态看起來都很沒有氣勢。

“但是怎麽看,都是你打翻的吧。”銀發的少年語調并沒有太多的變化,像是懶得和她争執,重新敘述了一番自己的想法。

“不是我打翻的!”花時氣鼓鼓地快要炸毛了:“我來的時候,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我帶來的小蒼蘭原本是要送給四代閣下的!”

銀發的少年收回了攤開的手,摸索了一會兒自己的下巴,黑色的眼珠微動,視線在花朵之間掃了一番,最後才遲緩地說道:“嗯……好像也有可能。”

“什麽叫做‘也有可能’!根本就是我說的那樣。”花時握緊了拳頭,争執道:“在我之前就有不知道是誰,把這裏的花都扔出去了。那個家夥才是沒有禮貌的人。”

“這樣啊。”銀發的少年的反應更遲鈍了,他緩緩地說:“那可真是抱歉了。”

花時的眉頭一跳。

這個銀頭發的家夥快要把她氣的炸毛了,最後一句簡單的道歉就想把她給打發了?

要知道每次鹿生惹她生氣了,都會被她追着狂揍一整條街……但是,哥哥也教過她,既然別人道歉了,那就要接受道歉然後大方地原諒對方。

她在遵循哥哥的教導和遵從自己的內心之間反複掙紮了好一會兒,最後糾結着從喉中擠出了一句不情願的話:“雖然我還是很生氣,但是我哥哥教過我,要大方地原諒別人的錯誤。我原諒你了。”

銀發的少年原本早已處在了出神狀态,最後被她這句不情願的話語扯回了神。

“……”看着她滿是不願的神态,他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最後只好說:“那多謝了。再見。”

他沒有在意花時在一瞬間似乎又要被點燃的模樣,自顧自地朝墓地盡頭的火影墓碑走去。冬日寒冷的風吹過了四處的樹林,尚連在枝幹上的葉片獵獵作響。屬于水門的墓碑前,斜斜放着淡紫色的花束,脆弱的花瓣被狂風一拂便開始搖擺,似乎随時會被扯落。

他的視線落到了那一小束小蒼蘭上,腳步不由地停住了。

×

花時雖然很憤怒,但是她及時遏制住了自己的怒火。

哥哥說的對,這個世界上比鹿生欠揍的人有很多,要是每一個都打的話,會累壞自己的。

花時沒有再看白色的墓碑和搖曳的花朵,穿行過了林列的墳墓,走向了下山的小徑。她重新系緊自己的圍巾,把衣領之中的縫隙都嚴嚴實實地堵好,以免冷風吹入衣袖之中。她一邊走,一邊回想着剛才那個少年忽然從天而降的場景。

那個家夥速度很快,比在學校時教體術的老師都要快,她完全沒有發現有人靠近了她。

而且,總覺得他長得怪眼熟的。

銀色的短發,黑色的面罩,從身高和聲音推測,也就十七八歲的光景。

——她想起來這個家夥是誰了!

不知道是哪一年,她因為惹怒了任教的經美老師而在學校門口罰站,這個銀頭發的家夥就在她面前晃悠過。雖然他現在長高了不少,但是說話時的懶散語氣以及看上去似乎在蔑視別人的死魚眼,都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這位就是哥哥和老師口中,曾經讓人贊不絕口的、似乎比鼬還要優秀的天才旗木卡卡西。

怪不得他出現的時候速度快還悄無聲息。

和她明顯不是一個水平的人物。

不知道和這個讨厭的銀頭發卡卡西比起來,哥哥會不會更厲害一些呢?

她沿着村中的道路朝另一個方向的宇智波族地走去,沿途穿過了中心街道和一排起伏不定的住屋。沒有太陽的冬天總是陰沉的,灰色的天幕低垂着,寒冷的風将路人都驅回了溫暖的地方,行人無幾的街道上,所剩不多的人也腳步匆匆。也許是因為受不了寒風的吹拂,往日那些販售新鮮蔬果和魚肉的店鋪都早早地關門了,唯有酒屋內依舊傳來喧鬧之聲。

淩亂的腳步聲在耳旁響起,兩個醉鬼帶着一身的酒氣,互相攙肩挽手,推開了酒屋的玻璃門。他們手上的酒瓶還未飲完,其中的酒液因為瓶身的起伏而劇烈地晃動着。

兩個人醉醺醺地走了幾步,忽然就因為不知道什麽原因而争吵了起來。一個扯着另外一個的領子,絮絮叨叨地念着些什麽。兩個人争執的聲音越來越大,最後演變為拳腳相加。

“嗯?你說什麽?甜的比鹹的好吃?”

“明明是甜的更好吃……”

“甜的能吃嗎?還是鹹的好吃!”

吵吵嚷嚷的争執聲不絕于耳,兩個人都動起手來,互相往對方的身體上掄着不痛不癢的拳頭。原本行人稀少的街道上漸漸聚集起了一小紮人,不遠不近地站成一圈,看着那兩個醉鬼竊竊私語着。

“竟然為了甜鹹打起來,真是不像話。”

“但是我也覺得甜的比較好吃……”

“閉嘴!鹹的好吃!”

眼看着人群之中又有人要為同一個話題争執起來,另外一個圍觀群衆即使制止了他們打架的勢頭,把手指抵在了唇前,低聲道:“噓!警衛隊的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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