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他看起來就像個傻子
到達集合地點已快四點,幸好都是湯姑娘跟尤半熟悉的朋友,大家興致絲毫未受我們遲到的影響。
文森是湯姑娘的男朋友,據湯姑娘自己說,是她先追文森的,當時文森正在追一個女孩子。湯姑娘就跟文森說,我幫你追她,追到了我祝福你們,如果沒追到你也考慮考慮我。
結果當然是成全了湯姑娘,那個女孩知道他們是情侶後,特意找了一次文森,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不過文森對湯姑娘是極好的,凡事以湯姑娘為先,嘴裏也是我家湯姑娘怎樣怎樣,羨煞旁人。
好幾個小時的車程,我早已昏昏入睡,尤半輕聲喚我醒來吃飯,我摘下眼罩眯着眼睛看了眼服務區幾個大字,不願下車,“你們去吃吧,我不是很餓。”
“怎麽了?”湯姑娘看我們沒下車,從外面打開車門問道。
“她好像有點不舒服,上車就睡了。”尤半擔憂的摸了摸我額頭。“多少吃點吧,貧血的人不吃東西會更難受。”
“不能慣着她,她現在的身體都是自己作壞的,整個一神經病。”湯姑娘二話不說上前一把扯掉我的眼罩,“走走走,吃點東西去。”
我得承認,那一年裏湯姑娘比我親姐還要對我上心,這種惺惺相惜的感覺也不知道是打哪來的,或許就如她所說,人與人之間有一種磁場,有些人願意去結交一些有權有勢的朋友,因為有利可圖。而有些人或許什麽都給不了你,可你就是打心眼裏喜歡她。
很幸運,我成為了她交際圈的後一種。
還有兩百公裏路,湯姑娘撇下她親愛的文森跟我坐一車,三人時而聊聊天倒也不無聊。
我依偎在湯姑娘肩膀上,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尤半好像有意繼續剛才的話題,可能就是因為湯姑娘那句身體都是自己作壞的,明顯話裏有話。
“你要不要喝點熱水,看你臉色還是不怎麽好,到了那裏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尤半從後視鏡裏看了我一眼,拿出一個保溫杯,“剛服務區加的熱水。”
“我沒事,謝謝。”我從後座伸頭接過來,倒了一小杯遞給湯姑娘。
湯姑娘大大咧咧接過去,喝完沒好氣道,“哪個醫院能看得了她的病啊,估計精神病醫院都不收。”
尤半意味深長的從後視鏡裏看我一眼,笑了笑,“什麽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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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就是…”我輕咳一聲,毫無表情眨了眨眼睛,誰也沒看。湯姑娘看了我一眼,轉頭說,“長期失眠患者。”
湯姑娘跟大袋子算是半個親戚,大袋子的媽媽是湯姑娘大嫂的舅媽,我們以前也是認識的,雖然不是特別的要好,卻也沒什麽不好的印象。所以在成都遇見時,我并不奇怪她是怎麽知道我是怎樣被大袋子的父母從大袋子的葬禮上趕走的。
尤半是個很細心的男人,他也很聰明,好奇止于智者。我知道他隐約感覺到什麽了,或許在他看來,每個人都有過去,誰也不是一張白紙,有些事情沒必要急着去知道真相。或許他覺得,總有一天我會在介懷後親自跟他提起。
可是我清楚的知道,我只是需要一個跟大袋子相似的人給我一種相似的感覺。
後來,我也一直沒有機會跟他說一聲抱歉,同樣我也清楚的知道,只是我認為沒有必要而已,因為沒有動心,所以不存在愧疚與虧欠。
大概是兩個月以後吧。
記不清他是怎麽跟我說的,記憶裏沒有多煽情,至少我是沒有感動的。說是情話,倒不如說是堕落開始的理由。
客廳裏的電影正在播放着,他的吻一點一點落下來,褪下了華麗的外裝,他的呢喃細語在我耳邊響起,我沒有拒絕,任由他抱起前往卧室,門是虛掩着的,電視機的燈光從門縫裏透進來打在天花板上,顏色與形狀由着身體的跌落而不斷變化。
落幕了,我疲憊的抱緊自己,腦子裏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他溫柔的說了很多話,我一句也沒聽進耳朵,我不敢睜開眼睛,我怕自己眼裏的冷漠跟疏離傷害到他,我更害怕看到自己的狼狽。
他不會知道,從他開始到結束,即使身體像是被撕裂般疼痛,我的眼裏自始至終也都是冰冷的,是沒有溫度,沒有欲望的。他不會知道後來的每一次,我執意光燈都只是因為不想讓他看到我的麻木。
慢的強迫自己睡去,是我唯一能為他做的。
他總是笑我體力不夠好,經常帶着我去坐成都的地鐵。
他是一個很好的人,生活上盡量照顧着我,記得每一個屬于我的習慣,就算不在一起時,也總是能讓我感覺到他是存在的。
湯姑娘後悔了,她終于明白我的病不是別人能治得了的,她說沒有看到我對尤半有一絲一毫愛情的感覺。
不過她還是相信,我總有一天會愛上那麽好的尤半。
不久,湯姑娘懷孕了,緊趕慢趕終于在顯懷之前穿上了婚紗,懷孕的人不能勞累,婚禮的大大小小事落在文森一個人身上,我陪着她去醫院檢查,陪着她到培訓班上準媽媽課程。
卻沒辦法答應做她的伴娘,小鎮裏的傳統觀念最是忌諱喪偶的人,即便我跟大袋子沒有結婚,總之也是不好的。
更遺憾的是,我也沒辦法參加她的婚禮,湯姑娘的婚禮,她大嫂作為娘家人一定會出場的,場內這麽多成都的好友,她大嫂見着我了,難免會打聽些什麽。流言是最傷人的,大袋子才去世一年多,我不想他父母替大袋子寒心,即便她大嫂只是說明情況,說着無意,聽着無心,我父母還在那個小鎮,流言傳到他們耳裏,也難免煩心。
“要不我先跟我大嫂打聲招呼,讓她別跟她舅媽說。”
我拉住她,搖搖頭,“算了,這樣一來沒事都變有事了。”
“小鎮裏那些八婆真是煩人,吃飽了沒事做就颠倒是非議論別人家的私事,”湯姑娘對這種事情是深有體會,上學期間幾個男同學去她家玩,離開時時間晚了些,另一天街坊四鄰都在傳昨夜湯姑娘的檢點。
尤半不能理解為什麽我沒去參加湯姑娘的婚姻,何況那天正是周末。他給我打了幾個電話,我沒接。他問文森,文森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湯姑娘跟他解釋說,“我們父母之間有一點矛盾,十多年了老死不相往來的那種,她不好過來的。”
文森在旁尴尬的點點頭。
尤半半信半疑問我時,我嘆了口氣,“一個婚禮而已,去不去都不會影響我們的感情。”
他或許是信了,因為沒有其他更好的理由。
其實我應該揭穿這個拙劣的謊言。因為他看起來就像一個傻子。
有一天晚上,我從夢中醒來,發現客廳的燈光亮着,他披着一件襯衫背對着我坐在沙發上,大概是月光太柔和,他的背影顯得很孤獨。
走近一看,他手裏拿着我的手機,打開了相冊,相冊裏幾乎都是同一個人,勾人的丹鳳眼,帥氣的臉龐,有的是合影,有的是偷拍他在看書。
我倒吸一口氣,心裏一股莫名的怒氣,聲音提高八度,這種感覺特別像你穿着衣服走在大街上,可路人卻都把你看光了,“你為什麽翻我手機。”
他緩緩的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拉着我的手,把手機放在上面,輕聲說,“剛才湯姑娘給你打電話,我看你在睡覺,就幫你接了,很抱歉看了你的相冊。”
我一動不動的看着他,握緊手機轉身回卧室換衣服,出門時,他一把拉住我,好言相勸,“這麽晚了一個女孩子出去不安全,沒經你允許翻看了你的手機是我不對,可是小喬,我們現在是男女朋友。”
我撥開他的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反感他在看了大袋子的相片之後跟我說我們是男女朋友,我反感他在心裏默默與大袋子比較,我反感他在試圖偷窺我的過去。
其實我更反感我自己。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受不了的不是尤半看到大袋子的相片,我受不了的是大袋子會看到尤半。我總認為他的靈魂會存留在以前的相片裏,每次我看他時,他都能看到我。可是今天,他看到了一個陌生的男人,他不能說,不能生氣,甚至不能問我那是誰,你們是什麽關系。
他應該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失望吧。
成都的夜晚真的很美,霓虹燈照亮了每一個角落,我站在路邊的燈下,擡頭望着燈芯,身後的影子拉得很長。
回頭時,尤半雙手插褲兜站在不遠處。
他慢慢走過來,帶了一身的溫暖。什麽都沒說,一只手緊緊的牽着我。突然一個用力把我抱在懷裏,我看着他的側臉,突然覺得這個夜晚好落寞。
那晚,我們沿着路燈一直走,走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