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厚顏無恥
涼風習習的夜晚,定西候府燈火通明。
貴客駕臨,自是要熱情款待。
定西候府許久不曾這樣熱鬧,小厮們忙着布置正廳,丫鬟們接連端上精致的杯盞,下人們形色匆匆,為今晚這場宴席精心準備着。
鎮北王攜王妃入席時,定西候早已坐在席間等待,旁邊坐着一身白衣,冰霜傲雪的美男扶笙。
偌大的宴席,只四人入桌。
定西候端起酒杯,笑道:“敝府人丁稀少,讓王爺見笑了。”
遲涼也端起酒杯,回敬道:“非也非也,由此才能看出侯爺用情專一。”
扶笙像一個精致的木偶一樣坐在那裏,臉上一點表情也無。
重凰看着心疼,面不改色地旁觀兩只狡詐的狐貍相互客套。
在桌下悄悄踢了踢遲涼,見遲涼看她,她忙擠眉弄眼:你答應我的事呢?!
遲涼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調侃道:“夫人可是等不及今晚的洞房花燭了?”
聲音不大不小,對面二人聽得清清楚楚。
定西候淡定地品了一口杯中酒,眼觀鼻鼻觀心。
扶笙卻是控制不住地變了臉色,他驚惶地看向重凰,仿佛在問:這是不是真的?
料定她臉皮薄不敢當衆反駁她是吧?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的,更何況她重凰從來就不是只安安分分的小白兔!
只見重凰微一揚眉,眉心的朱砂痣愈發驚豔,望向遲涼的目光中盡是挑釁之意,一字一頓道:“我看今晚天氣十分涼快,夫君不若今晚就睡在外面如何?正好去去暑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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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涼持杯的手一頓,面不改色地調笑道:“夫人真會說笑,本王若睡在外面,晚上誰為你蓋被子?”
“咳咳……”見局勢有點劍拔弩張,定西候适時開口,“王爺王妃伉俪情深真是讓本候感動,只是這菜快涼了,二位不若先吃菜吧。”
重凰啪嗒一聲撂下手中的筷子,道:“我不吃了。”
走出正廳的那一瞬,眼角餘光瞥見門口的丫鬟迅速遁去,冷笑一聲,徑直走出去。
見重凰走了,遲涼也撂了筷子,匆匆離去。
整個正廳唯剩貌合神離的定西候與扶笙二人。
扶笙始終未看定西候一眼,整張臉冷若冰霜。
這場宴席上所有的菜,他都是照他的口味精心挑選,盼着他能看看他,能與他說說話,可是他從頭到尾都未動筷。
明明人就在眼前,卻是隔了幾世那樣遙遠。
定西候擡起手,想觸碰眼前之人,卻被他冷冷躲開。
手無力地垂下,對他,他始終狠不下心。
重凰也不知走到了哪裏,見有一處亭子,便徑直坐下。
寂靜的夜裏,唯餘幾聲惱人的蟲鳴。
她忽然想到,初見遲涼的那日,她也是坐在這樣一個亭子裏,看到了遠處吹簫的他。
當初并未想到,那個桃花下吹簫的男子,竟是如今這個野心勃勃的鎮北王。
聚集兵權,謀權篡位,她難道看不出來麽?
父親以為,跟着他,就能保住全家了麽?
以鎮北王這樣心狠手辣的性格,事成之後,會輕易放過他們這些随意可棄并無實權的棋子麽?
她真正捉摸不透的是,鎮北王對自己的态度。
她在他眼中,明明只是一個棋子,為什麽她卻從他眼中看到過一閃而逝的情意。
難道……他真的對她動了情?
身上忽然被披上一件帶着體溫的外袍,聽見那人溫涼的嗓音在耳邊說道:“更深露重,夫人可別着涼了。”
她轉頭,望入那雙深邃的雙眼,他的眼裏似有漩渦一般,要把她深深吸進去。
她退後一步,身上外袍滑落,冷眼看他,道:“你答應我的事呢?”
他也不惱,彎下腰,拾起外袍,再次為她披上,溫聲道:“夫人別惱,為夫正在想計策。夫人,夜深了,我們回房吧。”
重凰點頭,依舊冷着一張臉。
路上,始終與他保持一段距離。
待走近房門,她先他一步踏入房間,将房門關上,隔着一扇門,對他道:“夫君今晚就在外面将就一宿吧,什麽時候想出主意什麽時候再進來睡。”
遲涼只着中衣站在門外,看着緊閉的房門,哭笑不得。
誰能想到,名震天下的鎮北王,竟然被王妃關在門外,這傳出去可是讓人笑掉大牙。
沒一會兒,便有丫鬟跑來,面帶紅暈地對他說道:“王爺,我在東廂房為您收拾出來一個房間,您到那兒睡吧。”
這丫鬟頗有些姿色,眼角眉梢帶着幾分媚色,見遲涼面上沒什麽不滿,複又小聲抱怨道:“王妃未免太狠心了些,竟然把您一個人單薄地晾在門外。”
遲涼擡眼,細細地打量着眼前的丫鬟。
丫鬟餘光瞥到他在打量自己,心中一喜,以為有戲。
忽聽他開口道:“去給我拿把鎖,把這門從外面給我鎖了。”
不大不小的聲音,确保裏面的人能聽到。
丫鬟一臉錯愕地站在一旁,仿佛還未反應過來。
遲涼沉下臉,聲音中帶了一絲威壓:“還不快去!”
鎮北王沉着臉的樣子真可怕,這小丫鬟顯然是被吓到了,連忙跑去拿鎖。
滿意地看着丫鬟遠去的背影,對着面前這扇雕花木門道:“夫人,你今晚若不讓為夫進門,為夫可把門鎖了,到時候你出不來可別哭鼻子……”
他話還未說完,就聽見“啪”的一聲清脆的關門聲,少女風風火火地沖過來,眼帶怒氣地對他道:“遲涼!你別欺人太甚!”
他握住她指向她的青蔥玉指,順勢把人将懷裏一帶,帶着薄繭的手指在她光滑如脂的臉頰上劃過,“非常時期非常手段,夫人不要怪為夫。”
感受到她的掙紮,懷中之人面容如玉,紅唇嬌豔欲滴,他心神一蕩,慢慢俯下身,想要吻住那惱人的紅唇。
卻被她的手背擋住,耳邊響起她冷冷的聲音:“你确定要在這大庭廣衆之下與我親密麽?”
遲涼擡眼,掃視四周,黑夜中,剛才那個丫鬟捧着鎖在角落處瑟瑟發抖,四周還有幾雙眼睛在盯着他們。
微微眯起眼,從他入府開始,這些眼線就盯上他了,是以為他不會發怒麽?
他慢慢直起身,手卻是始終未離開重凰的腰肢,眼睛冷冷地掃視四周,聲音裏是徹骨的寒意:“誰若敢再旁觀本王與王妃親密,我便将他的眼珠挖出來送給他爹娘把玩一番,如何?”
沙場上的鬼面閻王,鎮北王絕對說得出做得到。
此話一出,那小丫鬟吓得手中的鎖掉在地上,她也不敢撿了,慌慌張張地跑走了,四周的幾雙眼睛也迅速匿去,消失在黑夜中。
遲涼低下頭,湊近她的唇,語帶纏綿道:“夫人,這下為夫可以與你親密了麽?”
“……”
鎮北王的厚顏無恥她今晚算是領教了個徹底。
遲涼雙手一用力,将眼前之人打橫抱起,邁着沉穩的步伐,緩緩走入房間。
将她輕輕放到床上,欺身上去,幽深的雙眸緊緊鎖住她。
她眼中不帶一絲暖意,冷冷道:“王爺這是要強迫我麽?”
他緩緩低下頭,在她纖白的脖頸處留下一個吻痕,沙啞着聲音道:“我會幫你把他救出來的。”
而後,他從她身上下去,将被子為她蓋好,在她身旁躺下,道:“睡吧,我今晚不會動你。”
重凰閉眼許久,始終不能入睡。
睜開眼,看着他俊逸的側臉,神色有些複雜。
第二天一早,重凰起床之時,發現身邊之人已經不在。
她起身下床,不一會兒,丫鬟端來洗漱的熱水。
她迷迷糊糊地問了一句:“王爺呢?”
丫鬟一邊擰着毛巾一邊對她道:“王爺連夜被皇上召回京了,他讓我告訴你,他承諾你的事已經辦妥了,今日會有人來接你們回京。”
看着她脖頸上的吻痕,捂嘴笑道:“王妃昨夜一定累壞了……”
又語帶羨慕地說道:“王爺對王妃真是好得沒話說,知道您今日會起得晚,特意吩咐我們給您留了飯……”
丫鬟說了這麽多,她腦中只有一個疑問,皇帝為何連夜召回鎮北王?她心裏咯噔一下,有種不祥的預感,難道事情敗露了?
她洗漱完,推開門,門外站着一個熟悉的人。
少女一身綠衣,圓圓的臉上帶着标準的微笑:“小姐,好久不見。”
她同樣回以微笑:“好久不見,四喜。”
少女又像想起什麽似的,道:“現在應該叫王妃了,王爺叫我來接你,王妃請跟我走吧。”
重凰跟着四喜走出定西候,上了一輛馬車。
“你來了。”
馬車裏,熏香袅袅,一位暗金長袍的男子側躺在榻上,眼角那顆朱砂痣風情萬種,容色傾城。見她來了,面露驚喜之色,連忙起身迎她。
重凰一時沒反應過來,仿佛一夜之間,所有的東西都變了。
“扶笙,你怎麽出來的?”
“宴席之後,我就一直沒理侯爺,侯爺昨晚忽然走進我的房間,跟我說他同意放我走,我今天早上一出來,就有人接我上了這輛馬車,說是你安排的。”他臉上多了一抹疑惑,“難道不是麽?”
重凰搖頭,道:“不是。”
她低頭沉思,依然想不通。
扶笙顯然沒想那麽多,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整個馬車都明亮了,“不過能出來真好,再也不用待在那個華麗的牢籠裏了!”
見他那麽開心,重凰也笑道:“是的,從今往後,你就自由了。”
看來這一切謎題,只有回京才能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