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燈火人家
短暫的相處,崔亮完全确信了對方不是神經病,只是思維異于常人。正常人都不可能想到用受害者的遺體來砸開一條生路的吧,當然正常人也不可能這樣做。現在崔亮想來,少年可能早就想好了逃脫方法,所以才給遺體滅火的,被困着時,對方可是相當輕松自在,又充滿自信的。
那麽,這個對極端的環境絲毫不懼怕的少年,如今又在警惕什麽?崔亮內心隐約不安了。雖然他歷來信奉“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平時遇事也是自己觀察,自己想辦法解決,但現在可是特殊情況。應該問一下他在想什麽嗎?不,少年那麽奇怪,又不像平時接觸的人畜無害好市民,不是要緊關頭,問了也不會說的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還是再看一會兒。
兩人繼續朝燈光移動,同時不忘了檢查一下周圍的門窗,又過了一刻鐘,依然沒有新的進展。在距離燈光約四五十米處,少年忽然拉了他一下,他看着少年蹲着,自己也蹲了下來,疑惑地看着對方。
“爬過去,這裏太暴露了。”少年很小聲對他說,指了指臨街的水泥屋頂。
“啊?”他只好蹲着身子跟随對方,朝下坡的瓦面摸過去,看着前方往下爬行的動作,身為靈長類果然要有與猴子相像的自覺,猴子往下爬時背影都很醜的。不太美觀的動作讓崔亮晃了一下神,慶幸自己身後沒人。
“怎麽了?”摸到山花女兒牆後,崔亮表情平靜地問他。
“露臺那邊……”
走近才發現亮燈的騎樓十分特別,開間占地為普通商鋪的三倍,裝飾比旁邊的騎樓奢華。在最靠他們這頭的小露臺,有一位衣着考究的男人拿着望眼鏡看了過來。
“他在看着我們。是不是該去打個招呼?”崔亮小聲的問,內心還在猜疑着少年在警惕什麽。
“不,應該沒看見我們的,他只是拿着觀劇鏡到處看,幸好我發現得早。”
“觀劇鏡?”太遠了,崔亮看不見望眼鏡的樣式。使用觀劇鏡倒是挺懷舊的愛好。
“恩,有錢人總是有些特別的癖好,你看他穿得多好。”
“的确,穿得比我們兩個好多了。”崔亮很贊同地點頭,“我的手臂都凍疼了。”
“咦?你也會講笑話的啊。”少年看了他一眼,崔亮一直都很鎮定,被少年自動歸類為嚴肅的人。
真不禮貌,崔亮心想,自己怎麽說也是年輕人吧。不過,他不在意這些,他說:“我們可是受害者,幹嘛要像小偷一樣。我們現在應該過去大聲求救吧,對方看起來像好人。”
“你還真喜歡冒險。”少年透過山花女兒牆的縫隙觀察着那位先生,暫時心不在焉地回了崔亮一句。
雖然說不能以貌取人,但當正常人遭遇歹徒謀害時,碰見好看的路人甲,樸實的路人乙,馬上求救可是基本常識吧。當然,即使崔亮那樣建議,他說話聲還是很小的,事情顯然不像那麽簡單,他希望與少年說說話,看看能不能琢磨點東西出來。少年最開始說的話很奇怪,他說,總不能大聲求救吧。那時離燈火有兩百多米,他肯定看不清這邊的狀況。所以,不能大聲求救推測與露臺這個男人沒有關系。
為何不能大聲求救呢?少年顯然不是害怕可能潛伏的歹徒,他不害怕他們。他這樣說的,不能對着對面求救。意思應該是,即使來到了這邊,遠離了歹徒的據點,也不能對外求救。
少年出到室外才這麽謹慎的,顯然在室外有情況讓他意外了,他來到了室外後馬上知道了些什麽。又或者,是不是在自己從窗口爬出來的時間裏,對方看到了些什麽呢?他與少年到達室外的過程有時間差。在科學昌明的城市裏生活了那麽久,正常人都不會往不可思議的事情方向上想,崔亮直覺地認為,少年知道的事情與這次綁架有關。
“那個人有什麽問題嗎?為什麽我們不能過去求救?”恩,正常人是說這種話的。
“呃,你還真執着。我并不擅長編故事呢。再給我五分鐘時間想個謊言來騙你。不過你千萬別大聲疾呼,會死人的。”少年幹脆斷除了他的念想,依然看着那邊的燈光繼續考慮自己的事情。
啊……神經病!居然在對方沒表明意圖前,就直接把對話的途徑砍掉了。崔亮很無奈,便不猜了,還是應該先正視當前的目的。他說道:“好吧,原因我就不過問了。那麽,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你說會死人的,好像很危險的樣子。”
少年似乎終于看完他想看的東西,回過頭來望了望崔亮,笑了一下,說道:“哎,年輕人就該有年輕人的樣子呀,你老師沒教你刨根問底的鑽研精神嗎?”
“……”崔亮愣了一下,說,“不是已經說了不說了嗎?我還必要問嗎?”
“我可是很感激你的善良的。”少年指了指還穿在他身上的外套。
“……”
“……”
“那你會告訴我?”
“會的。”
“……”突如其來的的轉折讓崔亮無法理解少年的思路,“少爺……你是不是觀察了現實情況,判斷出假如我不清楚狀況會壞了大事?”
少年突然也無法理解崔亮的想法:這學生問了不是重點的事情?不過,他還是認真地回答:“不是,我剛剛只是沒空理你,說話都是不過腦的條件反射。”
不過腦的條件反射?崔亮聯想了一下自己剛剛做的事情,他在很認真地試探這位少年,又很認真地自個兒琢磨了很久。卧在槽邊的奶牛,崔亮皺了一下眉,真想用羊駝的糞便糊死他。羊駝,原産美洲,在中國雅稱草泥馬,是某句國罵的諧音,類似于美國小夥子經常挂在嘴邊的“神聖奶牛”。
兩人給對方的第一印象都與他們真實的性格有些出入,注定了交流充滿誤解。
“你平時是不是很不擅長與別人合作的?”少年問。
“為什麽這麽問?”崔亮說話的聲音,平靜而淡,他是這樣的人,即使內心已經出現了羊駝的糞便,還是會維持禮貌的外殼。
“怎麽說呢?大部分人的精神都是微妙易變的,他們的想法不穩定,行為也充滿偏差值,常常前後矛盾。舉個例子,你要問一個對方刻意回避的問題,問多幾次,總能得到多種答案,最後說不定有你想要的結果。也就是說,與人相處雖然很麻煩,不過只要花多點時間,一定能得到很多東西。”
“哦……”
“我想你是很獨立的人,處理人際大概理智得像執行程序,別人對你的用途應該不大。”少年又人畜無害地笑了下,接着這樣說。不過,他的表情所散發的友好信號都被崔亮自動忽略掉了。
“呃……你思維先不要那麽發散,請說回正經事。”等等,現在我們的處境好像不是很妙吧?崔亮發現了,這少年的思維自始至終都很跳躍的,他終于理解了這一點。
“好的,相逢一場也算有緣,讓我教一下你絕境求生的知識吧。”
“恩,很感謝你。”盡管少年的臺詞很老土,但崔亮不吐槽他了,免得把話題又岔開去。
“首先……”露臺上的男人做了個動作,從上衣的口袋裏掏出一個物品,引得少年又看向他,崔亮發現少年對環境的掌握真的非常敏銳,少年的視線又一直盯着那邊的騎樓,繼續說道,“……你的視力絕對沒有1。2,要不要我教你一些護眼知識。”
“謝謝,這事之後再說吧。”喂,為什麽他自己一個人也可以把話題岔開?又沒空理我,開始心不在焉的條件反射嗎?
“我的視力1。5。”少年自動應答道。
“右眼1。2,左眼1。0,我覺得已經夠用了。這裏那麽黑,看不清楚很正常。”近視的人群一般也不過把視力糾正到1。0而已,也就是說大部分人近視,佩戴眼鏡後的效果和雙眼1。0的人一樣的。做為一名大學生,崔亮的視力很好的了。
“所以,我就無法客觀給你分析現狀,讓你能夠理解。”
“請發揮您正常的漢語水平,我還是對自己的理解力很有自信的。”
“恩……他是鬼。”少年看見那位先生只是掏出了懷表看了看,又塞回口袋裏,接着又從褲袋掏出了一根雪茄,點起了火。
“呃……”
等等!什麽情況?為什麽每個字都聽得懂,但是無法理解?
鬼?就是鬼魂?幽靈?靈魂?三魂七魄?還有許多其他的表達方式。
“沒錯。就是通常意義上的鬼魂,不是妖精、惡魔、邪靈,或者其他無法理解的東西。”
鬼魂就很好理解嗎?這家夥該不會又在東拉西扯吧。
崔亮說:“……你意思是通常意義的粒子放電導致的純天然全息投影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