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也只剩了他孤單一人。
沒有了,什麽都沒有了……
就連僅存的生命也快要流失得幹幹淨淨。
------題外話------
大家猜猜那個“小月”究竟是何方神聖捏?~
008二十光陰,只能信我
“準備放棄了嗎?在被現實壓彎脊背,被生活逼得走投無路之後,你終于要選擇放棄了。”
少女清泠的嗓音自身後傳來,平靜無波的語調只是冷漠陳述着事實。
帶着作為旁觀者,不可思議到甚至淡漠的冷靜,仿如高山大海,沉穩不興。
王石脊背明顯一僵,卻并未回頭,蜷縮的動作不變,沉默得彷如一尊睡雕。
“生活讓你低頭,夢想支離破碎,僅僅憑着一股執念,你熬到了現在,可是,你仍然追不上秦俊,就連親生妹妹的作品都無法保住。你,很失敗。”夜辜星站在他身後,雙手插在褲袋裏,神情淡漠,目光清冷。
在聽到“親生妹妹”四個字的時候,王石渾身一個激靈,猛然坐起,全身僵直,目光迅速射向眼前被帽檐遮擋住大半張臉的女孩兒,嚴厲得堪比X射線,只聽他一字一頓,“你、究、竟、是、誰?!”
待看清王石眼中一閃而過的厲色時,夜辜星緩緩勾唇,淺笑怡然,“重要嗎?”
王石眼中疑惑之色一閃而過。
“你不甘心,對嗎?”這才是最重要的。
王石緊抿着薄唇,不語,但緊握成拳的指尖卻青白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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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辜星也不甚在意,目光轉向遠處,自顧自道:“或許,我可以幫你拿回《鏡花水月》呢?”
似喃非喃,似嘆非嘆,只覺清秀婉轉。
王石猛然擡頭,眼裏爆發出一陣希冀,但很快便黯淡下去,像熊熊燃燒的火焰被一盆冷水瞬間澆滅,只剩茲茲白煙。
他慘然一笑,擺擺手,“罷了,罷了……”
“你能忘記王月的死?能原諒秦俊打壓你的事?”
“你……”王石瞳孔微縮,她,她怎麽會知道?這個女孩兒……究竟想做什麽?
“不用探究我為什麽會知道,也不必懷疑我的誠意,更無須試探我的目的。畢竟,我也只是……一時興起。”
沒錯,她只是一時興起。
當踏入片場的那一刻,看見熟悉的場景,熟悉的環境,熟悉的操作設備,夜辜星突然發現,自己竟然對演戲有一種別樣的親切。
整整九年,她以為自己對娛樂圈這個烏煙瘴氣的地方是厭惡的,如果可以選擇,那麽她一定會毫不猶豫抽身離開。
可是,她低估了習慣的力量。
原來,在不知不覺中,她已經習慣了娛樂圈,習慣了演戲,甚至隐約有了問鼎的野心。
既然喜歡,既然已經成為了習慣,那麽,就去做吧!
這一世,她發誓要随心所欲,活得潇灑,選擇拉王石一把純粹是随心之舉。
重返娛樂圈的第一步就從這個男人身上開始吧……
就在夜辜星失望之色漸濃,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王石終于再次開口,聲音沙啞,“我……憑什麽相信你?”
夜辜星腳下一頓,緩緩笑開,王石之于秦俊,唯一的可取之處便是——能屈能伸。
她說,“事到如今,你只能相信我。”
王石頹然一笑,女孩兒說的是事實。
“你想要什麽?”他問。
夜辜星斂目沉思,沉吟一瞬,倏然擡眸,目光灼灼,仿如金輝,她說,“時間。我要你二十年光陰,忠心事我。”
王石一愣,随即淡淡笑開,“成交。”
生命都或有可無,又何吝惜于這區區二十年——很劃算的買賣,不是嗎?
很多年後,當王石站在領獎臺上,手捧小金人,耳邊響起一陣陣接連不斷的歡呼聲時,他依然無比慶幸今日做出的選擇。
這個女孩兒,改變了他的一生。
命運的軌道在此刻已悄然偏離既定的方向,劃向一個更璀璨的人生……
——
“辜星,你回來啦!沒事吧?你去了好大半天……”
“沒事。”
“已經下班了,我幫你領了工資,諾,一百五十塊。”
夜辜星伸手接過,“謝謝學姐。”
趙昕笑笑,“不客氣。對了,你先去換衣服,我們一起回學校吧。”
“學姐,我還有點事,可能會晚點回去。”
趙昕一愣,嘴角的笑稍作停頓,“哦,那好,我先走了。”
“嗯。”
“那……那你小心點。”
辜星點點頭。
趙昕轉身的瞬間,笑意驟失,一陣怪異襲上心頭,這……夜辜星到底怎麽了?!
以前她總是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走路也低着頭,耷拉着雙肩,随便給她介紹一份兼職就感恩戴德、謝天謝地,除了長得比較順眼外,其他地方一無是處。
跟自己的老鄉比起來,趙昕寧願跟她一起做兼職,因為比較起來,自己每次都是優秀的那一個。
就像今天,同樣工作7小時,她在店面收收錢、打打單,冷氣免費吹,渴了還有飲料喝,而夜辜星就被派去送外賣,可是她的工錢卻有兩百塊,而夜辜星只有一百五。
但今天……趙昕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還是不愛說話,可夜辜星的背脊卻挺得筆直,目光不再空洞憔悴,反而黑亮逼人,隐隐約約有一種張揚的氣質,可明明她看起來還是以前那個普普通通的樣子。
趙昕突然覺得掌控權不在自己手上了。
她甚至搞不明白夜辜星究竟在想什麽,要知道,以前夜辜星有什麽話都會主動跟她講,簡直把她當成了知心姐姐。
其實,當初趙昕之所以會搭理夜辜星,也不過是在尋找一種優越感。
在B大,都是高材生,曾經她引以為傲的成績在這裏根本不值一提,她再也找不到以前那種被老師關注、被同學崇拜的感覺,再加上她來自農村,雖然表面大大咧咧,但是心裏卻極度自卑。
她無法跟城裏人比,任憑她如何努力也融不進同學們的圈子,她沒有多餘的錢買衣服、裙子,也無法像舍友那樣把哈根達斯當飯後甜品吃,在一群白天鵝面前,她就像一只醜小鴨。
可是,某一天當醜小鴨遇上黑鴨子的時候,醜小鴨突然覺得自己高貴無比,優越無比,因為她覺得醜小鴨再醜也是天鵝,可是鴨子就只能是鴨子了,永遠都不可能變成天鵝。
而夜辜星就是那只黑鴨子。
對于趙昕的想法,以前的夜辜星或許不甚明了,可現在的夜辜星卻看得一清二楚。
對此,她也只是冷笑而過。
跳梁小醜,還不足以讓她出手。
天色漸暗,華燈初上,夜色掩映下的京城,帶着遠山霧霭的蒼茫,黑夜為都市蒙上了一層神秘面紗。
妖嬈,魅惑,神秘,誘人。
夜辜星站在陽光雅苑外,黑色鴨舌帽遮擋住她大半張臉,昏暗街燈下,隐約可窺女子窈窕的身段。
八點整,小區門衛準時換班,夜辜星一個閃身,在門衛的眼皮底下溜了進去,180度旋轉的監控攝像頭連她的一片衣角也不曾捕捉到。
009驚心夜探,龍王招婿
“诶,小魏你有沒有看到什麽東西嗖的一下竄過去了?”
“王大爺,您眼睛又不好使了吧,都說讓你好好上醫院檢查一下了,甭舍不得那幾個錢!要是拖成大病可就得不償失了……”
“去去去,烏鴉嘴!你大爺我眼睛好使得很!你……真沒看到有什麽東西?”
小魏連連搖頭,很堅定,“沒有。”
“明明我看到有個影兒啊……難道真是我老眼昏花了?不可能呀……”
“大爺,您孫子趴窗戶上叫您回家吃飯了。”
“啊?哦……那我先走了,你好好守,不準打瞌睡!要是再被隊長抓住我可不管你小子了!”
“得令!”
夜辜星徑直朝小區第23幢樓走去,一路上靈活避開監控錄像,如入無人之境。
這個地方她住了整整七年,相信沒有人能比她更熟悉,甚至小區每個攝像頭的位置她都爛熟于心。
幾個靈活的拐身,不一會兒,23幢已然伫立眼前。
耳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伴随着壓低的談話聲音,夜辜星腳下猛然一滞,迅速閃身躲進暗處。
在她隐匿好自身的同時,23幢樓下大門從裏面被人打開,身穿黑色西服的兩男一女緩步而出。
“Ada,你說隊長叫我們守在這裏究竟是什麽意思?”一個男人說。
“是啊,既然葉紫已經死了,我們現在蹲守在這裏還有什麽意義?難不成還能等到葉紫死而複生,我們再來個守株待兔?”另一個男人附和。
女子狠狠瞪了兩人一眼,美眸中煞氣畢露,“閉嘴!我們只需要服從,不需要問為什麽!”
“是!”兩個男人異口同聲。
待三人走遠後,夜辜星冷笑着從暗處踱出,眼中寒光乍現,淩厲鋒芒。
林烨,你的确很謹慎,可終究算不過天意!你永遠不會想到,葉紫還活着,以靈魂的形式在暗中關注着你的一舉一動……
拾起垃圾箱旁一個廢棄的麥記外賣盒,夜辜星進了電梯,直奔16樓。
叮鈴——
電梯應聲而開,她卻并未試圖進入房間,而是徑直走向廊間的通風窗口處,踮起腳尖,将手伸出窗口,精準地抓出一個黑色布袋,然後貼身放好。
又從包裏拿出一張紙巾,覆在指尖,緩慢扭動天然氣管道上一個紅色開關。
做好這一切,她順便用方才那張紙巾擦了擦手上的灰塵,轉身離開。
電梯門關上的一瞬間,只隐約看見女子緩緩勾起的唇角,邪惡驟顯,霸氣畢露。
“咦?怎麽有送外賣的?”門衛值班處,小魏連忙打起精神追上去,“诶!你等等……”
夜辜星轉身,甜膩的笑容已穩穩挂在唇角,一雙黑瞳閃現出少女獨有的天真,配上那張美麗白淨的小臉,一時間,竟看得小魏兩眼發直。
“門衛哥哥,你是在叫我嗎?”少女的聲音清脆空靈,宛如黃莺出谷。
“啊?”一聲糯糯軟軟的“哥哥”叫得小魏雙頰微醺,隐隐紅暈,不由自主放緩了聲音,“這位小姐,請問你是……”
“你……”少女頓時惶恐起來,警惕地盯着眼前的人,黑亮瞳眸中滿是戒備。
“啊!你別誤會!”小魏連連擺手,紅着一張臉,急切地解釋道:“我、我的意思是來訪登記上沒有看到外賣送餐的記錄,請問你是?”
少女松了口氣,眼裏的戒備逐漸瓦解,揮揮手,笑道:“我當然不是送外賣的啦!”然後伸出頭,小心地探了探四周,示意他湊近。
在少女俏皮的眼神下,小魏竟不由自主依言而行,讷讷地湊近些許,帶了點小心翼翼,緊張得手心冒汗。
“我媽咪後天生日,我想用自己掙的錢為她買一份生日禮物,所以,我從家裏偷偷溜了出來,現在要去麥當勞上班了!”
少女眼中溫暖湧動,帶着美好的希冀,襯得一雙黑眸愈發潋滟迷人。
“你……你真是個好孩子!”小魏摸着後腦勺,憋了半天,憋出這樣一句。
辜星甜甜一笑,眉眼彎彎,“哥哥也是個好孩子呀!這麽晚了,還在上班,掙錢養家。”
“嘿嘿……”小魏有生以來第一次被這麽漂亮的女孩子誇獎,頓時便傻笑開來,黑瘦的臉頰愈發暈紅。
“我只告訴了你一個人喲!連爹地都不知道呢!你一定要替我保守這個秘密!”
“沒問題!”小魏拍拍胸脯,保證。
“糟糕!還有十五分鐘!我要先走了,拜拜……”
女孩看了眼腕上的時鐘,霎時臉色大變,匆匆告別後飛快跑遠。
小魏看着前方消失在朦胧夜色裏的纖細背影,舉着右手,怔怔出神,“拜、拜拜……”
離開陽光雅苑,夜辜星進了一家外貿服裝店,用今天一整天的工資,一百五十大元,為自己搞了一身行頭。
出來的時候,身穿麥記工作服的女孩兒搖身一變,成了清隽文雅的公子哥兒,而那頂印有明顯“M”标志的鴨舌帽則被一頂純黑鴨舌帽所替代,牢牢包裹住女孩盤起的長發。
夜辜星身高170,在女生裏面算是鶴立雞群,可是作為一個男人,就明顯矮小了。
幸好她身材纖瘦,一身黑衣夾克包裹下,雙腿修長,脊背挺直,步伐穩健有力,乍一看去,竟絲毫不顯女氣,反而有一種難掩的清貴和冷冽。
停在街邊公用電話亭前,掏出準備好的電話卡,在記憶裏搜尋到三年前那個驚鴻一瞥的號碼,撥通。
響過三聲後,對方接通,卻久久無話。
三十秒後,電話裏傳來一陣敲擊話筒的聲音。
夜辜星眉頭微擰,竟然是摩斯碼!
摩斯碼,即摩爾斯電碼,又稱摩斯密碼。一般來說,是指任何一種能把書面字符用可變長度信號來表示的編碼方式。
它可以是電報電線裏的電子脈沖,也可以是一種機械的或視覺的信號,比如聲長、閃光。
這是全球四大情報機構首選的秘密交流方式,包括美國FBI、以色列“摩薩德”、俄國對外情報局,以及華夏軍情六處。
葉紫的專業知識一向過硬,自然也是個中好手。
想聽哪一出?麻姑獻壽,還是貴妃醉酒?
龍王招婿更好。
何解?
天蒼蒼,海龍王,招女婿,迎新郎,鬼卒臨,叉遠方,女婿跪拜岳丈,牛頭馬面站兩旁。
“今夜,淩晨三點,藍魅酒吧,四樓。”喑啞的嗓音仿如荒漠中粗嘎的沙粒,在陽光下曝曬,恰似毒火灼燒。
------題外話------
關于這個《龍王招婿》的說辭咧,是出自TVB電視劇《法證先鋒3》,喜歡推理破案類電視劇的親親可以去看看。
010龍王現身,藍魅談判
京城D區,霓虹閃爍,喧鬧聲聲。
“藍魅”二字赫然眼前,夜辜星伸手壓了壓帽檐,擡步而入。
她要見的人是個香港鑽石走私商,真名不詳,道上人稱“龍王”。
聽說,他做海鮮起家,後來頂風出海,差點死于海難,後來遇上個算命大師,贈得七字箴言——“成于水,必沉于水。”
他深信不疑,千辛萬苦尋得破解之法——“水來土掩”。
因此,他果斷放棄海産事業,轉戰礦山礦石,竟讓他意外購得一座金礦,身價大漲。
算命大師又贈其言,曰:“土之最,莫過于礦;礦之最,莫過于鑽。”
因此他開始搜集名鑽,以非洲為重心,範圍輻散到澳大利亞、歐洲、俄羅斯等國家地區。
至于為何忌諱水,又偏偏起個外號叫“龍王”,也是那位算命大師的意思——“虛虛實實,真真假假;虛便是實,假即為真。”
這些資料都是葉紫曾經陪一個港商應酬的時候探聽到的,包括先前接頭的暗號,沒想到今天卻幫了她一個大忙。
龍王?
夜辜星緩緩勾起唇角。
緩步走過一個燈光昏暗的狹窄長廊,轉角,卻是另一番天地——
酒吧大廳,燈光閃爍,勁爆的音樂聲不絕于耳,紅黃藍三色燈光交替打在舞池中央不停扭擺的男男女女身上,将一切都蒙上了一層暧昧頹靡的面紗。
黑白制服,紅色領結的侍者躬身走到辜星面前,笑容可掬,身體45度恭敬彎曲,“先生,您請。”
夜辜星擡步,壓低聲音,“四樓。”
侍者明顯一怔,看向辜星的眼神愈發怪異,笑容不變,恭敬道:“先生,不好意思,我們酒吧只有三層。”
“哦?是嗎……”夜辜星唇角輕勾,聲線低沉,“你再好好想想?”
像是早就料到這番局面,侍者并未動氣,也沒有将她當作砸場的人趕出去,而是真的凝神細思起來。
好半晌才問道:“請問,您去四樓有何貴幹?”
“聽戲。”
“什麽戲?”
“海龍王招女婿。”
“先看戲,還是先買票?”
“銀貨兩訖。”
侍者臉色一變,霎時鄭重起來,立馬九十度躬身,“您請。”
在侍者的帶領下,夜辜星乘坐升降梯,電梯門打開的一瞬,夜辜星眼前豁然開朗。
寂靜的大廳,入目所及,水晶般剔透瑩亮的圓桌圍着一圈圈真皮沙發座椅,吊在空中的寬大液晶顯示屏将酒吧三層樓的監控錄像盡數納入其中。
紅毯鋪地,綠翡作飾,華麗不可方物。
黑衣人分列兩旁,身材魁梧,不茍言笑,前方拐角處隐約腳步聲傳來,夜辜星面不改色,安然等待。
拐角處,在老人淩厲的眼神示意下,于森慢慢松開攙住老人的手,恭敬垂于褲縫兩旁,後退一步站定,眉眼低垂,神情莊重。
腳步聲漸近,一雙铮亮的黑色皮鞋映入眼簾,夜辜星微微擡頭。
清瘦的老人一身黑色唐裝,頭發斑白,臉上也出現了明顯的老人斑,但是眼光淩厲,暗藏陰狠。
在夜辜星打量老人的同時,老人一雙精明的眼也将她從頭到腳掃視了一遍
無疑,面前這個年輕人不夠壯碩,身高不足175,看起來文文弱弱,像個中學老師,但是,老人眼裏卻慢慢浮現出凝重的神色。
竟然沒有帶槍?
來見他的人,還沒有一個自信到如此地步!
要麽就是這個年輕人太狂妄尊大,不怕死;要麽就是藝高人膽大,不懼死。
這兩種情況都不妙,胡世友頓時收起輕視的心,嚴陣以對。
要是夜辜星知道他此時想法一定會覺得很冤枉——不是她不想帶槍,而是她根本無槍可帶。
咱其實是窮人來着,下午才去做了兼職,賺了一百五十塊,這一身行頭就全部花光了,連玩具槍都買不起,更何況真槍……
“買家?還是……賣家?”老人一口別扭的普通話,港臺腔很重。
“龍王?”夜辜星氣沉丹田,壓低聲線,一開口就是粵語,喑啞的嗓音,沒有人會懷疑她的性別。
“哦?遇見同鄉人?”老人立即改用粵語。
夜辜星不置可否,只道了聲:“幸會。”
“幸會。”
兩手交握,一只枯瘦到清晰可見暴突的青筋,一只則是被黑色皮手套牢牢包裹。
一觸即離,相碰即分。
“小友如何稱呼?”老人笑着招呼夜辜星到沙發坐下,親手泡茶以待,俨然一個和藹的長輩。
夜辜星一頓,随即接過老人遞來的茶杯,聲線低沉,磁性喑啞,“夜。”
老人哈哈一笑,眼中一抹精光劃過,“夜先生,不知今晚有何貴幹?”
夜辜星送到嘴邊的茶杯一頓,唇角微勾,一口飲盡,“我想同您做筆買賣。”
她并不擔心這杯茶會有什麽不妥,她只是渴了而已。
在沒有清楚得知這筆交易的具體內容之前,夜辜星相信,龍王不會輕舉妄動,畢竟他是個生意人,商人重利,他應該知道如何權衡利弊。
看着夜辜星潇灑的飲茶動作,胡世友微微一怔,随即朗聲笑開,“好!老夫最喜歡同豪爽的人合作。就是不知,這筆買賣如何進行?”
魚兒上鈎,辜星輕笑。
“龍王愛鑽,想必在這方面也多有研究,”話音一頓,夜辜星換了個坐姿,姿态愈發悠游,仿佛眼前是一次再普通不過的閑話家常,“不知道您有沒有聽說過……Wittelsbach呢?”
“藍色維特斯巴士!”老人驚呼一聲,眼裏貪婪的光一閃而過,恰好被夜辜星捕捉得一清二楚。
“果然是愛鑽之人。”夜辜星動手為自己再斟一杯,茶味甘香,好茶!
不過眨眼一瞬,胡世友的情緒便平靜下來,和藹的笑容重回臉上,還是那副不緊不慢的樣子,但聲音卻帶上了幾分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急切——
“你有這顆頂級藍鑽?”
辜星呷了口茶,不緊不慢放下茶杯,緩聲而道:“Wittelsbach,17世紀王室名鑽,重約35克拉。”
“1664年,西班牙國王菲利浦四世的女兒瑪格麗特與奧地利王子即後來的神聖羅馬帝國皇帝雷奧波德一世訂婚時,這枚鑽石作為其嫁妝的一部分傳入奧地利,後來曾收藏于維特斯巴士家族,先後鑲嵌于金羊毛勳章和巴伐利亞王冠上。上一次出現在拍賣市場是1931年。”
“不知我說得有沒有錯?”
“你真的有?!”胡世友面色一凜,猛然起身,居高臨下看着夜辜星,“出價。”
“3000萬。”
“成交!拿到鑽石後我會讓人把美金彙入你戶頭。”
當年這顆頂級藍鑽由佳士得拍賣行在倫敦拍賣,拍得1639萬英鎊(約合2430萬美元),夜辜星出價3000萬美金也無可厚非,所以胡世友答應得十分爽快。
夜辜星拍拍衣袖,跟着緩緩起身,與胡世友成對峙之勢,“可能我表達得不太清楚,那我再說一遍。是3000萬……英鎊。”
“你!”老眼一沉,胡世友面色鐵青,咬牙切齒,“你、再、說、一、遍!”
夜辜星面色一厲,“3000萬,英鎊,一分都不能少。既然您嫌貴,我也不勉強,相信這世上愛鑽的不止龍王一人。要知道,好鑽可遇不可求。”說罷,轉身欲走。
“站住!我要先驗貨。”
011絕處逢生,黃雀在後
“好。”
“什麽時候?”
“現在。”
“你、你是說……現在驗貨?!”
“沒錯。”
胡世友眼光微閃,意味不明,心裏卻開始細細盤算起來——
若是,他現在出手幹掉這個男人,然後再取走藍鑽的話……
不!不能冒險!他既然敢将藍鑽貼身攜帶,還未帶槍械,定然是有所怙恃,千萬不能輕舉妄動……
胡世友的心緒很不安,從他明暗不定的目光,以及微微收緊的眉心便可窺一斑。
不得不承認,他活了67年,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情況。
一開始,他就動了黑吃黑的心思,經過一番交談,他開始警惕,這個年輕人絕對不一般!但好歹還在自己所能掌控的範圍內。
可是,當對方直言不諱,坦誠藍鑽就在身上的時候,他竟完全看不透眼前這個年輕人了。
就在胡世友權衡利弊、謀算得失的當下,夜辜星雖然面不改色,但手心已然冷汗涔涔。
她在賭,賭龍王的多疑,賭他心中對自己的忌憚。
贏了,便是三千萬英鎊;輸了,她連命都會搭進去。
這一場驚天豪賭,注定,成王敗寇。
不是她不惜命,而是她的人生不允許平淡,她需要更多的籌碼讓自己的未來更加穩妥。
如果,她沒有上一世的記憶,沒有經歷那樣慘痛的背叛,或許她會甘于平凡,當芸芸衆生裏的大多數,做一個安分守己的女大學生,規規矩矩完成學業,然後嫁人生子,就這樣平平淡淡直到生命結束的那一刻。
可是,她擁有兩世的記憶,葉紫的,夜辜星的,那些痛苦與不堪交疊,傷痕累累的人生,讓她再也不敢相信命運。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你不厮殺,就注定成為別人的刀下亡魂。
再次睜開眼的那一刻,她就發誓要将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
賭命,她有這個勇氣,也有這個魄力!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靜默填滿空氣,帶着讓人窒息的沉悶和壓力。
好像過了許久,又仿佛只是眨眼間。
“夜先生,自信是好事,可惜過了頭就成了自負!”
夜辜星心裏咯噔一聲,黑洞洞的槍口已然抵住她的心髒部位,兩人對峙而立。
胡世友老眼微眯,危險的光一閃而逝;夜辜星面不改色,可心裏那根弦緊張得快要崩斷。
一秒,兩秒,三秒……
“夜先生,你太目中無人!”說罷,眼神一厲,作勢便要扣下扳機。
難道今天就要死在這裏?
不!沒到最後,她就絕不認輸!
我命由我,不由天!
在槍聲響起的一瞬,夜辜星柔軟的身體彎折成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就地一滾,躲開射擊,穩穩藏于沙發後。
砰——
又是一聲槍響,一大群黑衣人蜂擁而上,雜亂的腳步聲伴随着混亂的槍擊,她心底已是一片冰涼。
不對!目标不是她?!
借着沙發的遮擋,夜辜星向外探去,只見龍王面朝她的方向,還保持着那個開槍的姿勢,瞳孔微縮,老眼瞪得仿如銅鈴,裏面滿是不可思議,眉心正中一點嫣紅,大量的血液從那個小孔湧出,霎時爬滿了整張面孔。
恍如吸血鬼怪般可怖。
龍王被人一槍爆頭?!
視線後移,驀然一滞。
于森站在龍王身後,保持着開槍的姿勢,手裏的槍還隐約冒着白煙,十幾個黑衣保镖将他團團圍住,黑洞洞的槍口一致對向他。
窩裏反?
夜辜星饒有興趣地看着,絲毫沒有在鬼門關走了一圈兒後該有的後怕和慶幸。
此時,從黑衣人中緩緩走出一人,顴骨高突,眼神陰戾,看着中間被包圍住的于森,桀桀冷笑,沙啞的嗓音粗噶難聽,像被鐵杵研磨的砂礫——
“于森!你殺了義父,放下槍,留你一個全屍!”
夜辜星聽出是先前接電話的那人。
于森卻冷冷一笑,滿眼嘲諷:“黑蛇,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我殺了義父,然後你殺了我,不費一兵一卒就可以同時拔除掉兩顆眼中釘,你該三跪九叩向我道謝才對吧?”
被喚作“黑蛇”的人,面色一沉:“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大家聽着,誰能射中于森,一槍兩萬……美金。”
“卑鄙!”
又是一陣激烈的槍戰拉開,硝煙彌漫,火藥味四散翻飛。
夜辜星前世接受過嚴格的射擊訓練,槍法說不上出神入化,但也是百發百中。
進入夜組同期訓練的隊員中,屬她和夜十三的槍法最好。
可是,這個名叫于森的人一手槍法絕不在她之下,反而因為一股戾氣使得他下意識直擊對方的致命部位,諸如大腦、心髒、脊椎。
如果說剛開始黑衣保镖仗着人多的優勢勉強能和于森分庭抗禮,那麽現在,在死了大部分人後,勝負已然分明。
眼見局勢不妙,黑蛇迅速拔槍,加入戰局,頹勢暫緩,雙方再次陷入勢均力敵的僵局。
随着所剩不多的黑衣人一個個倒下,于森明顯露出疲态。
就像一個武林高手,任憑他武功如何出神入化,可仍舊敵不過千軍萬馬。
顯然,黑蛇的“車輪戰”對付這樣一個槍法高絕的人很有效。
子彈沒入皮肉的聲音響起,于森緩緩跪倒在地,一聲悶哼,手裏的槍被黑蛇一腳踢到角落裏。
就是這個時候!
夜辜星就地一個利落翻滾,拾起龍王手邊的槍,眯眼瞄準,食指輕輕扣動扳機……
砰——砰——
連開兩槍,一槍打在黑蛇握槍的右手,一槍射進黑蛇的腿彎。
黑蛇應聲倒地。
又是利落的三槍,三個仍舊不明所以的黑衣人相繼倒下,死不瞑目。
偌大的會客廳裏,只剩下三個活人,以及地上橫七豎八的黑衣屍體。
于森槍槍狠決,盡在致命部位,夜辜星那三槍也不遺餘力,皆是一槍斃命。
夜辜星拍拍膝蓋,緩緩起身,頭頂的鴨舌帽順勢滑落,一頭烏黑的長發如黑色瀑布垂下,蜿蜒在纖細的脊背間,一張白皙的面孔愈發妖冶,于森瞳孔微縮。
夜辜星卻不甚在意,悠游地勾起唇角,把玩着手裏原本屬于龍王的“黑心54”,居高臨下俯瞰兩個倒地不起的男人,笑容玩味。
“你、你是女人?!”
“你還沒死?!”
兩人一前一後開口,夜辜星秀眉微挑,一句話同時回答了兩個人的疑問——
“如你所見。”獨屬于女子的柔和聲線,婉轉撩人,動聽悅耳。
如你所見,我是女人。
如你所見,我還沒死。
于森緊抿着薄唇,不再開口。
黑蛇面色鐵青,罵了句:“臭三八!”
夜辜星笑容未變,她向來只用行動說話,一擡手,結結實實的一槍賞在黑蛇另一邊腿彎。
殺豬般的哀嚎響起,夜辜星冷笑着罵了句——
“沒用。”
她瞄準的是人體腿彎內側部位一個隐秘的痛穴,連接大腦中樞感痛神經,一旦被打中,痛感将是平常的十倍,也難怪一個大男人呼天搶地。
“有句話怎麽說來着?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還是,鹬蚌相争漁翁得利?”
夜辜星雙手背在身後,悠游踱步,笑容鬼魅。
012生死較量,于森臣服
停在黑蛇面前,夜辜星緩緩蹲身,笑靥如花,竟看得黑蛇眼神一滞,微微失神。
那一瞬間,他只有一個念頭——世間尤物,魑魅魍魉!
似是看穿他的想法,夜辜星嘴角弧度漸深,眼神莫測。
就在辜星不察的當下,黑蛇眼神猛然一厲,殺機畢露,哪裏還有半分呆滞!
只見他迅速伸出并未中槍的左手,淩厲之勢頓顯,五指呈爪狀向辜星脖頸間扣去。
千鈞一發之際,她笑容未變,身體稍稍一側,便躲開黑蛇的偷襲,利落舉槍,眯眼——
砰——
槍聲響起,子彈精準射入黑蛇左手腕間。
辜星甜甜一笑:“啧啧……屢教不改,可是要受罰的!”
至此,黑蛇四肢各中一槍,徹底無法動彈,只能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