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

蕭雲風撥開面前的雜草,跌跌撞撞的向前跑去。他的左臂中了一劍,正流淌着黑色的鮮血。

他不過是想在江湖上浪蕩逍遙的過一生,卻沒想到逢上了亂世,也卷入這場無端的争鬥中。

剛想到這,他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當蕭雲風再次醒來,它既不是在軍隊的營帳中,也不是登上了西天極樂,而是在一間布置樸素的木屋中。

他單手撐着竹席坐了起來,看着自己受傷的手臂。他手臂上的毒傷已經被清理幹淨了,身上也換了一套嶄新幹淨的衣服。

他勾起嘴角,看來老天爺嫌棄他,不願收他這條命。

蕭雲風擡起頭,看到不遠處有一張木桌,桌旁坐着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男子的臉上纏着一圈一圈的布條,只露出一雙眼睛,看上去有些怪異。不過他在江湖上闖蕩久了,什麽樣的人沒有見過。

他四處看了看,最終目光停在了那名白衣男子身上,他笑着說“蟬噪林逾靜,鳥鳴山更幽,兄臺這裏倒是個好住處啊!”

那人聽到蕭雲風的話,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繼續搗藥。

牧蕭雲挑了挑眉毛,抱拳施禮道“在下蕭雲風,感謝閣下的救命之恩,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顧三。”那人惜字如金的蹦出兩個字。

“顧三。。。。”蕭雲風在嘴裏念了一遍這個名字,搖了搖頭,笑着嘀咕道“有趣!”

一轉眼,幾日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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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雲風在木屋外,躺在竹席上,聽着耳邊悠悠的鳥鳴,感受着吹拂在臉上的徐徐微風,好不惬意。

顧三看着躺在外面一臉享受的男人,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他放下書,走到男人的身邊道“竹席髒了,自己去洗。”

牧蕭雲睜開眼睛,坐了起來,咧着嘴笑道“自然!自然!”

顧三看着他良久,又長嘆了一口氣。

蕭雲風心裏暗自吐槽,這人怎麽這麽愛嘆氣?

他又躺回竹席上,對着顧三的背影說“顧三兄,你這地方真是一個清靜休閑的好地方,要不然我在你旁邊建個屋子,同你一起隐居在這深林可好?夜晚你我二人可以對月當歌,把酒言歡,也是很惬意啊!”

蕭雲風只是随便說說,沒想到這句話卻如同石頭投入水中一樣,蕩起了點點漣漪。

顧三轉過身來,眼神複雜的看着他,他藏在布條下的嘴動了動,似乎是想說什麽,但是最終全歸為寂靜。

蕭雲風将視線收了回來,看着蔚藍的天空,嘆了一口氣,口中吟誦道“浮萍漂泊本無根,天涯游子君莫問。”

他偏過頭來,看着站在木屋裏讀書的顧三兄,心頭不禁浮現一首詩“獨坐幽篁裏,彈琴複長嘯,深林人不知,明月來相照。顧三兄獨自一人隐居在這等幽靜的地方,卻不知心裏又是何等的孤寂。。。。。”

蕭雲風直躺到太陽打了噸,從西邊緩緩的落下,他才伸了個懶腰,回到了屋去。

他進到屋裏,見顧三兄仍然捧着書本看得津津有味,便湊過去說“顧三兄,在看什麽?”

“太公六韬。”

蕭雲風驚訝的看着顧三,道“沒想到顧三兄身居密林,卻有着遠大的志向?”

顧三哼笑一聲,笑意中滿是對自己的嘲諷“再有志向又如何。”

蕭雲風攬住顧三的肩膀,安慰道“顧三兄,人生長不過百年,過一天就少一天,既然不能帥兵領将,馳騁沙場,在這聽聽蟲鳴鳥叫,賞月觀花,安安心心的過每一天,不也挺好的嗎?”

顧三想推開他的手停在了空中,他看着蕭雲風片刻,随機發自內心的大笑了起來,直驚的林中的鳥飛起。

蕭雲風也跟着笑了起來,這些天,他還頭一次看到這位顧三兄透露出他的真性情,趁着這個機會,他終于問出了這些天憋在自己心中的疑惑。

“顧三兄,我一直有個疑問,為何在這深林之中你還要在臉上纏上這布條,莫不是要防我?”

聽到這句話,顧三的笑聲瞬間消失了。

他回答道“我貌醜無鹽,怕驚吓了你。”

“我心大,不怕吓。”

顧三挪開搭在他肩上的手,轉過身去,冷冷的說“你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明天收拾收拾離開吧。”

“哎!!!!”

一轉眼,幾個月便過去了,樹葉有了凋零的跡象,天氣也變得寒冷了起來。在這幾個月中,顧三曾無數次對蕭雲風下逐客令,但是蕭雲風就是像沒聽到一樣還是死皮賴臉的在這住了下來。

夜晚的風大,吹的窗戶嘎吱嘎吱的作響,蕭雲風伸手将窗戶關上,免得冷風吹進來。

他低頭看着棋局,對顧三說“怎樣?想好了?”

顧三眨了眨眼睛,将手裏的白子落了下去。

一瞬間,原先被團團包圍的白子如蛟龍出海,将黑子殺得天翻地覆。

蕭雲風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搖了搖頭,他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不情願的說道“你贏了。”

“哼。”顧三的嘴角勾起一抹得意地微笑。

“你去做飯吧。”顧三說。

蕭雲風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道“應是你去做飯。”

顧三皺起了眉頭,将棋盤邊的一張紙拿到蕭雲風的面前,道“我們約定好誰輸誰去做飯,不許耍賴。”

“哎!咱們可不是這麽定的,是誰輸誰不去做飯,你可看好了。”

顧三拿着那張紙看了又看,最終在誰字後面看到了一個墨點般大小的不字。

“你!”顧三将紙拍在棋盤上,氣的說不出來話。

蕭雲風舔着臉笑着說“願賭服輸,快去!快去!”

顧三看着他,然後慢慢道“好。。。。”

蕭雲風看顧三去做飯了,便起身躺在床上,他知道顧三一定不會就這麽吃啞巴虧的,但是最多也就是趕他睡在地上,反正他也什麽沒有,光腳不怕穿鞋的!

蕭雲風聽着外面呼呼吹動的風聲,心裏美滋滋的,因為外面的風再大,也刮不到屋裏來。

他在江湖上漂泊了那麽久,從不懂得什麽叫家,他不明白為什麽有着那麽美好的大千世界,為什麽偏偏有人願意待在家裏,不過現在他懂了。

不過一會,顧三便端着熱乎乎的飯菜上來了。

蕭雲風從床上坐起來,笑着對顧三道“我去拿碗筷。”

兩個人對坐着,安靜的吃着眼前的飯,吃着吃着,蕭雲風的腦子裏突然蹦出來了一個詞,幸福。

這讓他有些驚着了,這個詞既陌生又熟悉,他常聽別人說過,自己卻從未體驗過。

他回顧自己的一生,快意恩仇、聲色犬馬,他一直以為這就是幸福,但是仔細想想,在縱情歌舞之後,什麽也沒剩下。相比之下,眼前的這碗飯,桌上的這盞燈光,這才算得上幸福。

蕭雲風咽下嘴裏的這口飯,笑着對顧三說“你要是個女子就好了,你要是個女子我就娶了你,再生三五個孩子,在這裏度過一生,也是件美事。”

誰知他剛說完這句話,顧三的情緒就降到了冰點。

他轉身拿出蕭雲風來時帶到這的劍,打開門扔了出去,冷冷道“你走,我不在留你。”

蕭雲風真想給自己一嘴巴,自己這張欠嘴又說錯話了。

他用自己最滿含歉意的眼光看着顧三,道“我只是開個玩笑,我真的錯了,我保證不再說這樣的話。”

顧三冷冷的看着他片刻,轉身向外走去。

蕭雲風連忙拉住他,苦笑着道“不用你走,好,我走。。。。。我走就是了。”

蕭雲風剛一出門,顧三就毫不留情的把門關上了。

冷風一過,吹的蕭雲風瑟瑟發抖,他站到木屋的窗戶外面,可憐巴巴的向裏面望去。

顧三放下手中的碗,看着站在窗外可憐的蕭雲風,伸手将竹簾拉了下來。

眼不見,心不煩。

蕭雲風“。。。。。。”

蕭雲風苦哈哈的嘆了一口氣,随即扶着一棵樹的樹幹,翻身上樹。他折斷一些樹枝,将葉子鋪在身上,用來防寒。

今晚就在這裏将就一夜,也許明天他的氣就消了,他想。

葉尖尖上的露水滑落下來,正滴在蕭雲風的額頭上,接着沿着他飽滿的額頭直滑到下巴上,然後一頭紮進了他的懷裏。

蕭雲風冷的打了個寒顫,随即打了個大噴嚏,好像是着涼了。

他翻身下樹,不知道顧三的氣消了沒有。他到處找了找,都沒有看到顧三的身影,莫不是他真的搬走了?

蕭雲風焦急地在原地打圈圈,心裏莫名的惶恐,好像突然間少了點什麽,空牢牢地。

他咬了咬嘴唇,随即又搖了搖頭,自己這是怎麽了?

這個時候,他看見顧三從遠處往回走,他的心裏一下踏實了許多。

他真是木魚腦子,怎麽忘了每月份的初一十五顧三都會出去探查風向。

他走過去,獻媚的笑着道“顧三兄,今天風向如何啊?”

顧三好像沒看見他一樣,徑直在他旁邊走了過去。

蕭雲風糾結的皺起了眉頭,看樣子他氣還沒消。他站在原地,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便沿着樹林向外走去。

直到蕭雲風的身影消失在樹林中,顧三才轉過頭,他望着蕭雲風離開的方向,心中閃過一絲失落。他回身,看到了棋盤上,那張他們定下來如兒戲一般的賭約,他盯着上面那個墨點般大小的不子良久,然後緩緩說“走了好,不然這樣的人遲早會惹出麻煩。”

他轉身,飄動的袖子掃在了棋盤上,帶着黑白棋子噼裏啪啦的撒了一地,連帶着那張白紙,也飄落在地上。

顧三從床下翻出一張古琴,這把琴已經在床下放了良久,不知怎麽的,他今天突然想彈上一曲。

他細細的擦拭掉上面的灰塵,撫按住琴弦,他的食指輕輕一勾,一時間,弦斷人驚。

“顧三兄?”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耳中,他有些驚愕的擡起頭,只看見蕭雲風提着兩個剝了皮的兔子站在窗戶外,一臉喜悅而看着他。

蕭雲風目不轉睛的看着顧三的一舉一動,顧三只是擡頭看了他一會,随即便移開了視線,轉身離開了。蕭雲風将兔子放子地上,後退着靠在一棵大樹的樹幹上。

他挑了挑眉毛,至少他沒有把竹簾拉下來,這也是好的,說明他動容了。

這個時候他的肚子咕嚕咕嚕的叫了起來。他才想起來忙了一早上,自己還沒有吃一口東西。

他看着堆在角落裏的兔肉,烤一只兔子吃好了。

對于這些山間野味的烹饪,他可以說是老師傅了。

不過半個時辰,一只外酥裏嫩、焦香四溢的烤兔就做好了。他将兔子一分為二,一半留着自己吃,一半撕好肉,送給顧三吃。

蕭雲風吃完兔肉,只見自己送給顧三的那份絲毫沒動,他咋了咂嘴,可惜了。

不一會,蕭雲風看着顧三端着一個木盆從屋子走了出來,他連忙迎了上去,道“衣服我來洗吧!”顧三剛把木盆放下,聽到這句話,又把木盆重新端進了屋裏。

蕭雲風“。。。。。。”

蕭雲風重新躺到樹枝上,眼神哀傷的望着陰雲密布的天空,心裏想到“他究竟什麽時候能原諒我。”

到了夜晚,狂風大作,豆大的雨點噼裏啪啦的打了下來,拍打到蕭雲風的身上。一時間種種往事湧上了他的心頭,勾起了無限凄涼。

顧三打開門,他撐着傘走到蕭雲風的身前,道“這把傘給你,你走吧。”

“你真讓我走。”

一道驚雷落下,照亮了蕭雲風臉上無限的悲楚。

“嗯。”

蕭雲風貌似潇灑的笑了一下,但言語中的苦澀卻滿溢而出“這天地之大,倒真是容不下我蕭雲風!”

“在下打擾閣下多時,無以為報,只有将此劍留下。願我們別過之後,各自都能餘生盡歡。”

蕭雲風将佩劍遞給顧三,接着轉身離去。

這一切就當是黃粱一夢,現在夢醒了,他也該上路了。

“天下風雲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

雄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間一場醉。”蕭雲風大笑着向外走。

“蕭雲風。”顧三叫道。

蕭雲風回過頭來,臉上已恢複了當初放蕩不羁的樣子“怎麽?”他問。

“将傘帶上吧。”

蕭雲風笑着道“出了這林子,我就又踏入江湖了,還是先适應一下風雨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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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三将蕭雲風從泥土中挖了出來,背在身上。

只不過一場常見的山雨,沒想到竟然引發了山火。

顧三回到了木屋,将蕭雲風放在床上,用濕抹布擦去了他臉上的泥土。他将手背放在蕭雲風的額頭上,探了探溫度,沒想到竟燙的驚人。

想他是染了傷寒病。

顧三将傷寒藥煎熬好,乘在碗裏,用勺子喂給蕭雲風。沒想到蕭雲風唇關緊閉,一口藥都喂不進去。

顧三将碗放在桌子上,直摔得裏面的勺子叮當響。

不吃随他,病死他得了!

過了不到一刻鐘,顧三又踟蹰的将藥碗端了起來。他的臉色發白的盯着手裏的這碗藥,身體止不住的微微顫抖,他一想到自己的嘴唇會碰到別人的嘴唇就惡心,胃裏面翻江倒海的,有的沒有的都要湧了上來了。

顧三轉過頭看着那個躺在床上的男人,他清楚,如果今晚他不吃這碗藥,明天他就會死在這裏。

顧三閉上眼睛,長吐了一口氣,再睜開眼睛時,他已經決定好怎麽做了。

他将藥碗裏的勺子拿了出去,端起藥碗,含了一口藥在嘴裏。

顧三低下頭,離男人的唇越來越近,他的胃裏波濤洶湧,裏面的東西幾欲翻滾而出,好在藥的苦澀味,将想要嘔吐的感覺壓了一壓。

顧三閉上眼睛,這樣方能好一些,不過将要到來的那種恐懼卻在他閉眼的一瞬間填滿了他的身體。

最終,他冰涼的唇碰到了一個火熱而柔軟的東西,那東西燙的驚人,好像要将他的唇也一起燒着似的。

不過讓他驚訝的是,在碰觸到他的唇之後,他反而沒有那麽惡心了。

他伸出舌頭探過他柔軟的唇瓣,撬開了他的牙關,他微微啓唇,嘴裏的藥便順勢滑到了蕭雲風的嘴裏。

顧三直起身子,眼神複雜的看着蕭雲風片刻,他搖了搖頭,随後的又含了一口藥,俯身下去。。。。。

蕭雲風猛的睜開眼睛,胸膛劇烈的起伏着,他做了一個混沌淩亂的夢,夢裏先是他與他的師父飲酒彈唱,笑談天下。接着畫面一轉,他正在和他的一個江湖朋友迎風作歌,他依稀聽見朋友說,天下之大,何以為家。他記得他那時狂笑不止,笑他多此一慮。一轉眼,他便站在一片金黃的油菜花地中間,在他的前方站着一個身着白衣的女子,女子背對着他。他隐約覺得這個女子是他的妻子,眼前的女子慢慢轉過身,他沒有看清她的容顏,只看到一條白色的布帶在微風的吹動下向他飄舞過來。

蕭雲風的意識從夢境中抽離出來,他四處看了看,他又回到了那個讓他熟悉又安心的小木屋。

他細細品味那個離奇的夢,嘴角禁不住勾起一抹微笑,他不是一個迂腐的人,天下間能和他脾性如此相投的人恐怕再也沒有第二個了,若是你情我願,和他共度一生倒也不錯。

蕭雲風撐着竹席坐起身來,那個夢中的白衣姑娘正如他第一次見到他時一樣在那一張木桌旁,只不過這次他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蕭雲風從床上下來,順手拿了一件衣服,想為正趴着睡覺的顧三披上。他走了兩步路,就感覺腳上似乎纏了什麽東西,他低頭一看,那是常見在顧三臉上纏着的布條。他把布條從腳上解開,一擡頭,就看到顧三正看着自己。

蕭雲風看着眼前的人兒愣住了。

只見他眼前的這個人,膚若凝脂,眸若星譚,比女子多了兩份冷峻,比男子多了三分妖豔,就好像仙子誤落這塵世間。

蕭雲風回過神來,看着他左眼下的那顆朱砂痣,一下子想到了一個名字,顧念生。

顧念生,顧長武的遠方侄子,相貌異常俊美,驚為天人。他素懷大志,且文通武達,為了實現自己的報複,不遠千裏投奔了他的叔叔顧長武,沒想到顧長武貪念他的美色,将他私藏起來作為栾寵,不久之後,周國被攻破,顧念生至此失蹤,杳無音信。

怪不得他這麽讨厭自己将它比作女子。

“你已經認出我了。”

“。。。。。嗯。。。。。。”

兩人說完這句話之後,便是良久的沉默。

“嗯。。。我有些餓了。。。。”蕭雲風說。

“嗯?”

“能在做碗飯給我吃嗎?”

“。。。。。可以。”

蕭雲風吃完飯,将碗放在桌子上,道“現在外面天下大致四分,我得罪了幾方勢力,外面恐怕難有我容身之所,我能在這裏在住幾天嗎?”

“可以。”

蕭雲風看顧念生回答得這麽爽快,又得寸進尺的問“幾個月可以嗎?”

顧念生想了一下道“可以。”

“那一輩子行嗎?”

顧念生夾菜的手一頓,随即道“随你吧。”

蕭雲風的臉上情不自禁的溢出了一個微笑,他轉身又乘了一碗飯,吃了起來。

“你不是吃完了嗎?”

“開心,再多吃一些。”

“。。。。。。”

春去冬來,寒來暑往,一轉眼,一年便過去了。

蕭雲風躺在門外的那棵樹上,揪下一個嫩綠的新葉,在手裏把玩。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随着時間一天一天一天的過去,他對顧念生的愛慕之意越發的濃烈了起來,但是他一直不敢張口,怕是說完了,連朋友都沒得做。

顧念生敲了敲樹幹,問“想什麽呢?”

“我在想,念生你兩次救了我的性命,我該怎麽報答你。”

顧念生輕笑一聲,道“那想好怎麽報答我了嗎?”

“想好了,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

顧念生聽到蕭雲風的回答,忍不住彎起了嘴角,道“好,那堆在角落裏的那些柴你去劈了吧。”

蕭雲風坐直身子,抱拳道“得令~~~~”

“別鬧了,下來喝酒。”

蕭雲風撐着樹枝跳了下來,驚喜道“酒釀好了?”

“嗯。”

蕭雲風坐在凳子上,他把鼻子湊近酒杯,猛吸一口氣,酒香味瞬間沖上了腦子裏。

他可是有些日子沒有喝過酒了!

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他先将酒含在嘴裏,細細品味它的味道,然後在放它一縷縷的滑過喉嚨,這酒穿過喉嚨先帶着一絲絲的火辣,接着便是一股清涼,這感覺就像這眼前的人一樣。

兩個人在月下把酒言歡,談眼前,談未來,談你我,談天下。

不知不覺,兩壇酒就被喝光了。

顧念生放下酒杯,對蕭雲風說道“現在有酒,有肉,有月光,但獨缺一物,你猜是什麽?”

蕭雲風搖了搖頭,他太長時間滴酒未沾,有些不勝酒力。

“是琴聲啊。”

蕭雲風神秘的笑了笑,問道“念生,你想彈什麽?”

“嗯。。。。高山流水。”

“你現在便可以彈了。”

顧念生感覺好笑似的揮了揮手,道“床下的那把古琴不能再用了。”

蕭雲風笑而不語,他繞到屋子裏,拿出一把嶄新的琴,道“床下那把古琴不能用,但這把琴可以用啊!”

顧先生接過琴,愛不釋手的撫摸着上面的琴弦,驚喜的問“你。。。。你是從哪得到這把琴的?”

“這不是從別人那裏得到的,這是我做的。我自小就跟着師傅修琴,對這方面也略知一些,就照着記憶做了。”

“可是這上面的琴弦是哪裏來的?”

“幾個月前山裏跑進來幾匹戰馬,我用他們的馬尾做的。”

蕭雲風柔聲說“我雖然修了無數的琴,但是做琴這還是第一次。”

顧念生用手撫過琴弦,笑着道“我一定會好好愛惜他的。”

顧念生将琴放好,将雙手覆了上去,随即悅耳的琴音傾瀉而出。

蕭雲風握着酒杯,癡迷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在月光的照耀下,眼前的人兒越發的動人。

流淌着的琴音如同貓兒一樣在趴在心頭上,一絲一縷的挑動着心房,讓原已經存滿的心緒蕩漾而出。

蕭雲風不受控制的站了起來,走到了顧念生的身邊,低頭吻上了他的唇。

“嗡!!!”

這一聲刺耳的琴音,将蕭雲風腦中醉意驅趕的一幹二淨。

他直起身子,小心翼翼的看着顧念生,他知道,在那一刻之後,他們之間的性質已經改變了。

又是一陣死一般的沉寂。蕭雲風只聽得見微風吹動着樹葉的沙沙聲,以及自己猛烈的心跳聲的。

“睡吧。”顧念生輕聲說。他抱起琴,從他的身邊走到屋子裏。

蕭雲風久久懸着的心落了下來,只要他不趕自己,就是好的。

接下來的幾天,顧念生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蕭雲風也不知道該跟念生說什麽好。

又是一早,蕭雲風記得山後面的野葡萄應該是熟了,他可以摘個幾串,向顧念生示好。

他踩着晨間的露水,摘了幾串野葡萄。在這期間又偶然看到了一只小野豬,他跟着小野豬,将他抓住,心想着今天可以加餐了。

當他回到那間小木屋時,卻沒有看見心心念念的人兒。

焚天的大火已經将屋子燒的只剩一片灰燼,門外的桌子也被撞的七零八落,地上印着淩亂的馬蹄印。

這場戰火,最終還是燒到了這山野之間。

蕭雲風垂在身邊的手一松,小野豬便摔在了地上,它吃痛的‘嗷’的叫了一聲,接着身子一滾,連忙揚起蹄子跑了。

周懷看着眼前的美人犯了愁,他知道美人喜好彈琴,這一年他為他收集了無數把名琴,但是都不合美人的心意,究竟怎樣才能博美人一笑?

他在屋內犯愁,卻不知門外的臣子更加愁。

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無不痛心地說“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這是亡國之兆啊!”

另一個官員接話道“現在永壽大軍已經兵臨淮安,大王再這樣沉迷美色,國将亡矣!”

那為首的老人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之色,他聚攏身邊的臣子,小聲說

“。。。。。咱們不如這樣!!”

身邊的官員聽到老人的話,眼中充滿驚懼,一個官員小聲說“丞、、、丞、、、丞、、、丞相,這是忤逆犯上的罪過啊!”

“非常時刻,不得不如此了。等到大王清醒過來,也就會明白我們這些為人臣子的苦心了!”

老人看旁邊的人還有所猶疑,便厲聲道“放心,天塌下來,有我擔着!”

“好!”

第二天中午時分,顧念生正彈着琴,一幫大臣便踹開門沖了進來。

顧念生撫摸着琴弦,這琴音有些不準了。

“可否容我再彈一曲。”顧念生問。

老人一雙銳利的灰色眼睛盯着他,思量了片刻,揮手道“帶走!”

這幫大臣将顧念生帶到一處偏遠的小院裏,把他綁在一根柱子上,再在他腳下堆上柴火。

“點火!”

一個大臣将火把扔在柴火中,一瞬間,腳下的火焰熊熊燃起。

顧念生仰頭望着蔚藍的天空,一張臉,毀了他一生。

在火焰燃燒的灰燼中,他的過往在眼前快速的閃現。那一切如同一首荒謬的詩歌,一章無調的曲子。

當記憶閃現到某一刻,突然變得緩慢了起來,那段記憶如同溫水一樣,緩緩地流淌在他的心裏。

他的嘴角不禁勾起一個微笑,要是早點能遇到那個人就好了。

突然一聲尖銳而又驚恐的叫聲劃過空氣鑽進他的耳朵裏

“永壽軍攻進來了!!王城破了!!!”

眼前這些還笑的得意的大臣,聽到這個消息,立馬如鳥獸一般四散而逃。他的眼前滿是那些驚慌而逃的人,不過片刻,這間小院裏就只剩他一人。

顧念生閉上眼睛,他終于可以走的安詳了。

“念生!”

他好像聽到那人在叫他。

“念生!!!!”

顧念生睜開眼睛,只見記憶中的那人穿着一身染血的戰袍,向他飛奔過來。

玲珑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顧念生睜開眼睛,看見蕭雲風坐在自己的身邊。

他露出一抹笑意,對蕭雲風說“好久不見。”

蕭雲風滿含柔情的看着顧念生良久,然後哽咽着說

“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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