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丫欠日

扼在喉間的手掌逐漸收緊, 冥九淵漆黑的眼眸也越發暗沉。

“你是個什麽東西,為何寄居在此處?”

他冷冷的問道。

肉塊忍受不住, 幻化出的人形不禁抽搐幾下, 随即就像是一塊融化的白蠟一般,濕黏黏的本體從冥九淵指縫間漏出,如同一灘爛泥一樣摔在地上,蠕動着想要逃走。

“噠”的一聲,一只烏錦長靴踏在偷溜的肉塊上, 踩着他的腦袋碾轉幾下,頓時痛得他嘶嚎出聲,掙紮不休。

“不回答我的問題就想走?”

譏諷陰冷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那肉塊震顫幾下,随即竟然像吹氣球一般膨脹起來,原本不過一人高的肉堆,很快便鼓脹為一丈多高。

紫紅色的血肉震蕩起來,如同一個裝滿水的水囊,晃晃悠悠地撲向冥九淵。

早在冥九淵尚未成為冥界之主前,他便已是六界中有名的煞星惡神, 神擋殺神、魔擋殺魔,人人皆避之不及, 除了實力可與他一戰的仙尊外,無人敢與他攀交情。

肉塊自己心裏也明白,面前這位是個喜怒無藏的主,自己之前變身成幻境之主的模樣行騙,已是敗壞了仙尊的名聲, 更是戳中了這位煞神的逆鱗。

若是不能孤注一擲的脫逃,自己的小命今天怕是要交代在這裏。

可惜這肉塊雖然心裏想的甚是悲壯,但他竭盡全力的反擊,卻不能引起冥九淵的半點注意。

墨發白膚的煞神,此時正皺着眉頭看向自己的手掌,滿是嫌惡的打量着方才肉塊開溜時留下的粘涎,用力搓了搓指尖。

随着指尖的相互摩挲,就在紫紅肉塊悲壯的沖過來時,一道無形的氣浪翻湧而出,像是一條泛着鋒芒的細絲,剛好截在肉塊的半身處。

那肉塊毫無感覺,身體依舊想要往前沖,腰下卻突然懸空,翹起兩只眼睛的上半身一個颠簸,頓時狼狽不堪的摔在地上,叽裏咕嚕的滾動幾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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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天旋地轉的眩暈中醒來,肉塊只覺得自己腰部一陣發涼,他的兩只眼珠被身體的肉條托動着,翻過肥大的身軀看向身後。

在他上半身的不遠處,一坨同樣肥大的肉塊躺在地上,正在微微抽搐着,齊整的切口處不斷滲出黏稠的透明液體。

那便是他被腰斬的半塊身軀。

就在肉塊猛地一個顫栗,心頭湧現出無限絕望時,那尊陰冷無情的煞神再次走過來,一腳踩住他亂動的眼睛。

“我想自己應該不用再問第二遍。”冥九淵道。

肉塊的面部趴在潮濕泥濘的土地上,半晌之後,像是終于放棄掙紮一般,猛然間爆發出一陣大哭。

“騙子!所有人都是騙子!當初便是那只該死的狐貍将我騙到此處……”

抽抽噎噎間,肉塊渾身顫抖的說道:“我并非凡間之物,而是當初妖界一名早已得道的妖神,卻被困在仙界之主的小幻境中,之後更是随着幻境跌落至凡間。”

猛然間聽到這個怪物乃是妖精得道,冥九淵的身形頓了一下,馬上向後跳了一步,将自己的腳移開,嫌惡的蹭了蹭鞋底。

“你不會是鼻涕蟲成精吧?”他上下打量着肉塊的外形,皺着眉頭問道。

很好!能把冥界之主惡心的後退一步,這個妖怪以後能吹一輩子!

如果他有以後的話……

肉塊察覺到頭頂踩着的靴子離開,卻沒感覺到一點慶幸,反而脆弱的自尊心已是碎了一地。

等聽到冥九淵将他比作鼻涕蟲時,他頓時崩潰的嚎啕起來。

“我的本體明明是一只蝸牛!”

肉塊仿佛受到莫大的侮辱一般,在地上撒潑打滾的哭叫道:“只不過當初為了在幻境中活命,被當做本命法寶的蝸牛殼被仙尊遺留下的法力擊碎了而已。”

他哭叫着打滾時,殘破的半身卻在慢慢愈合着傷口,果真是由軟體動物修煉而來,生命力竟是如此頑強。

冥九淵不耐煩他哭哭啼啼的模樣,徑直問道:“你是妖怪,卻為何闖入仙界洞府?”

說着,他環視着周遭頗有些熟悉的環境,眼中不禁劃過一絲懷念,待他的眼神轉向地上的蝸牛精時,目光卻重新轉入陰翳。

他微微翹起嘴角,同樣蒼白無血色的唇邊勾起一絲陰冷的笑意:“可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小幻鏡最初便是出自他二人之手。

他挖取一整塊冥界之土,而仙界之主便在冥土之上構建幻境、創造生物、壘築洞府。

這個由他們兩人親手搭建出來的樂土,本是為了送于那個被他從冥河撈出的孩子,所以理應是一個防禦周全、安枕無憂的孩童住處。

可現在怎麽會放進來這樣一只鼻涕蟲?

他看向地上的蝸牛精,那個肥大的肉塊渾身一個激靈,頓時招供道:“我是被人哄騙來的!”

“千年前,仙尊一劍斬殺魔界之主,又一劍重創了我們妖神界的妖尊。”

“妖尊因為身上的傷勢過重,不得不長年閉關修養,所以底下人心浮動。一些有實力的妖神皆是蠢蠢欲動,各自拉幫結派,單等妖尊傷重而亡,他們便要取而代之。”

“可是妖尊就是只老狐貍,他知道自己手底下的人有異心,于是大約在七百年前,他便悄悄放出風聲,說仙界之主親自創造的小幻鏡中,藏着無盡的神兵利器以及天材地寶。”

“那老狐貍還裝腔作勢的說,他要親自偷偷潛入仙尊的環境中,竊取靈丹妙藥治好身上的傷,然後再偷神兵利器斬殺我們這些叛徒。”

說到這裏,蝸牛精不禁詭異的沉默了一下,不知是在羞愧自己當初的反叛之心,還是唾棄自己竟然如此輕易上當受騙的智商。

他接着說道:“世人皆知,那小幻鏡乃是仙尊為自己的養子年幼時搭建的洞府,其中珍奇異寶無數。”

“即便後來秋冥仙君長大成人後搬離此處,裏面的寶物卻依舊存放着。”

“正因如此,大多數妖神都對這個消息信以為真…很多人都打定主意,欲搶在妖尊之前,偷偷潛入小幻鏡中,率先竊取神兵利器。”

“只可惜,仙尊親自鑄造的洞府哪裏是那樣好攻破的?”

“即便自秋冥仙君成年之後,小幻鏡便一直被放置在仙界的角落裏無人看管,卻依然有無數人在此折戟沉沙。”

“大多數還未接近幻境核心處的洞府,便已無聲無息的死在禁制之下。”

說到這裏,蝸牛精頗為痛苦的抽搐一下,隐隐嘶吼道:“可惜當年我被利益蒙了眼,什麽也看不清,依舊死不悔改的潛入進來,結果生生被擊碎蝸牛殼,方才僥幸撿回一命。”

“死裏逃生之後,我便再無任何膽子冒犯仙尊的禁制,本想就此打道回府,卻不成想,還沒等我離開此處,就突然感覺到一陣地動山搖。”

“等到一切平複之後,我便發現自己已經被困在此處,而周身的靈氣卻驟然稀薄起來。”

蝸牛精痛苦的在地上蠕動,發洩一般哀嚎着:“不知因何緣故,仙界之主竟然将這偌大的小幻鏡,從仙界抛棄到了凡間!”

“而我也随之被困在小幻鏡的中間,既不能進入核心位置的洞府,又不能離開這裏去往外層,更是連稀薄的靈氣都汲取不到,身上修為全都用來延續生命,境界一降再降。”

“七百年啦……我被困在這裏整整七百年,原本一身與仙人一般無二的修為,已經堕落到連幾個凡間的年輕修士都捉不住……”

蝸牛精像是悲從心來,徹底在地上癱成一團爛泥,可身體卻在冥九淵注意不到的地方,偷偷地向外挪動着。

但此時的冥九淵卻是分不出一點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只是愣在原地,眉眼間的陰郁積澱着,越來越重。

“七百年前…七百年前将小幻鏡抛下凡間…”

他喃喃道:“他從七百年前就開始謀劃,可是我卻什麽都不知道……”

蒼白的手掌用力攥緊,手背上隐隐迸出青筋。

“秋宸之——”

冥九淵驀然間爆發出的一聲怒吼。

随之,一股隐隐泛着青灰色的黑焰,驟然習卷而來,環繞在他身邊擴散開來。

“等…”

剛剛還以為自己再次逃過一劫的蝸牛精,面對着無聲無息的陰冷冥焰,驚恐的話語還未出口,便已随同周身的一切在黑焰中化為灰燼。

真正的強者,不過稍稍洩出一絲怒意,周圍百裏內,一切山石草木、飛禽走獸都已不複存在,地上只餘下一片片灰色的餘燼。

可是冥九淵此時卻依舊沒有收斂怒火的打算,在一片陰冷燃燒的火焰中,黑發的陰郁青年勾起一抹僵硬的笑容,漆黑的眸子裏卻是暗沉沉的看不出一絲光亮。

他轉身向小幻鏡外層走去。

七百年來的疏遠,原來就是為了瞞着他謀劃一切…就連秋冥那個小混蛋都知道此事,卻将他排除在外。

秋宸之……

你簡直欠日!

……

“嗯?”

秋宸之鼻頭微微發癢,有些想打噴嚏。

但是為了形象,他忍住了。

奇怪,莫不是有人在暗地裏想他?

“長老!”

白子羽這只小金毛一臉警惕,手持長劍靠近他,低聲道:“前方發現其餘門派的弟子,我們是否要避開他們?”

自從剛入小幻鏡開始,太虛門一行人便接二連三的遇到各種怪物的襲擊,頓時再也沒有人敢掉以輕心,一路行來,衆弟子腦中一直都緊緊地繃着一根弦。

因為不知道被幻境分開的弟子散在何方,所以太虛門人一邊搜尋沿途的靈植靈藥,一邊到處尋覓着,試圖尋找其他有可能落單的弟子。

此時,他們沒有找到同門,竟是反而遇到別的門派弟子。

在小幻境中,遇到其他門派并不是什麽好事,各門派弟子經常為了争奪靈物,彼此之間打得頭破血流。

即便是盟友之間,背後捅刀子的事情也時有發生。

秋宸之微微蹙眉,不想粘連上一些麻煩事,正欲帶領弟子另辟道路,卻忽聽遠處傳來一聲女子尖叫。

衆人大驚,秋宸之更是本能之下,向發出求救聲的地方縱身躍去。

待他瞬間趕到遇險之處,卻不由的一愣。

遇險的女子身着一襲紅衣,腕上纏着軟鞭,顯然是惜花宮弟子的裝扮,而且還是一個老熟人。

竟是前兩天找茬的楚汐!

而此時,楚汐卻是狼狽不堪倒在一方水塘邊,一邊聲嘶力竭的尖叫着,一邊甩動着軟鞭,竭力攻擊一只從水塘裏冒頭的怪物。

那只怪物牛犢大小,方方正正,渾身上下皆是刺眼的亮黃色,身體柔軟的好似一塊海綿,任憑楚汐如何攻擊他,這力道全都被怪物柔軟的身體化去。

這方塊怪物正伸出兩條細長的手臂,卷着楚汐的小腿将她向水塘裏拖去。

而在怪物的旁邊,竟是又有一只怪物緩緩露頭。

這只新來的怪物渾身粉嫩,身體肥胖緩慢,外形好似一顆海星,正在肚腩中間裂開一張血盆大口,欲把楚汐一口吞下。

秋宸之:“……”

這個海綿方塊和那個海星為什麽更加眼熟啦?

那塊海綿甚至還穿着一條方塊褲子!

他不禁無奈的捂眼,心情複雜至極。

當初創造這個小幻鏡的仙人,他也是穿越過來的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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