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帽子

他們從外面回來,正趕上大部隊在樓下吃早餐。

方裏環視一圈,發覺少了兩個人,導游和武丞。

俞靜妙坐在一旁喝粥,動作優雅得像是一位大家閨秀。

察覺到方裏探究的眼神,她微微一笑,說道:“武丞跟導游出門了,導游說要買些東西為接下來的祭祀儀式做準備。”

“你倒是心安理得地坐在這裏,”邊上仲楚靈毫不留情地拆穿她虛僞的表象,“導游一開始叫的是你,武丞為了保護你主動跟導游出去的,回不回得來都還不知道。到時候人要是出了事,職責還在你。”

俞靜妙笑容不變,看得出來,她對仲楚靈的這番指責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

“職責在我?人又不是我推出去的,也不是我讓他替我去的,和我有什麽幹系?”

這位姑娘思維邏輯清晰,看得出來,和謝柏沅有點微妙的相似。

只不過她的這些心思沒有用在正經的闖關上,被她吸引之後心甘情願替她去冒險的冤大頭大有人在。

仲楚靈總是揪着這點不放,其實中間也夾雜了一點小女生的嫉妒心理。

人俞靜妙在副本裏随機匹配到的陌生人都能為她去冒險,自己相處多年的男朋友卻謹慎小心得過分,說白了就是膽子小,特別怕死。

仲楚靈的男朋友房培竣去給她盛粥了,所以沒人做和事佬,兩個姑娘之間的火藥味越來越濃烈。

在這關鍵時刻,剛上樓不久的古鋒腳步急促地從樓梯上跑了下來,他的神色焦灼:“馨馨不見了!”

早上出門前他反複叮囑過古馨,無論如何也不要給除了爸爸以外的人開門,乖乖在房間裏等爸爸回來。

但剛剛他走到門前就發現門打開過,房間內空無一人。

古鋒頓時感覺自己血液流回了大腦,頭重腳輕地沖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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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有什麽掙紮的痕跡嗎?”方裏邊走邊問。

古鋒緊皺着眉:“沒有,房門是打開的,門鎖也沒被破壞。”

說話間四人已經來到房間門口,方裏打量了一圈室內家具陳設,都很整齊自然。

他松了口氣,至少證明馨馨是自己打開門走出來的。

“你先保持冷靜,”他叮囑道,古鋒有多疼愛這個女兒大家都知道,“也許是等得急了,出去找我們了,我們現在就出發找人。”

古鋒神色凝重地點頭應下。

“你們在找那個小姑娘?”樓梯口,俞靜妙抱着胳膊站在那裏。

“我看見她了,就在你們回來之前。”她頓了頓,過了一會兒才接着說道,“她跟前臺小姐的弟弟一起出門了。”

謝柏沅問:“往哪個方向去了?”

俞靜妙撫着耳畔的長發,手指點了點下唇:“唔……東面吧。”

她說得很随意,很難讓人不起疑心。

尤其是大家都知道她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後,內心的疑惑要更加大一些。

這樣一個利己主義者,會這麽熱心地為他們提供信息?

反正同為女性的餘佳曦表示自己是不信的。

謝柏沅眯了眯眼睛,片刻後說道:“謝謝。”

俞靜妙故作誇張地掩掩嘴,“謝謝就免了,真要謝可以考慮一下晚上來找我。”

謝柏沅似笑非笑道:“熱水器還需要修理嗎?”

“……”俞靜妙臉色一變,等這一行人腳步匆匆地下了樓,她才咬牙呸道:“活該你單身。”

她原本以為再不懂情趣的男人也該明白當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披着浴巾來敲門時,熱水器壞了只是個幌子而已。

誰知道謝柏沅那天進門後還真直奔浴室給她看熱水器去了。

俞靜妙尴尬地站在門口,想說你別看熱水器了,這麽個大活人站在這裏你是高度近視眼嗎?

她伸手将浴巾挑開一些,走進浴室裏,正要說話,冰涼刺激的水流迎面而來,把她澆了個透心涼。

謝柏沅調節着溫度,水流忽冷忽熱,任由俞靜妙如何躲避,都逃不過被從頭澆灌到腳的命運。

這姑娘完全被澆懵了,謝柏沅收了手,将花灑挂回去,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是有點問題,現在應該修好了。”

俞靜妙:“……”

她心中有一萬句國罵,不知當講不當講。

謝柏沅這男人,不值得。

他估計是柳下惠轉世投胎,你當着他的面說騷話都不起作用。

傳說中對騷話有免疫系統的謝柏沅正饒有興趣地“騷擾”自己的同伴。

他沒有錯過俞靜妙發出“約嗎”信號的時候,方裏丢出去的白眼。

“你是不是吃醋了?”

方裏瞥他一眼,只顧看地圖,“你還能再大點聲。”

謝柏沅立刻貼心地放低了聲音,又忍不住笑道:“所以你是不是吃醋了?”

方裏差點把手上的地圖糊他臉上。

“從圖上看,東面有百貨店和醫院,盡頭有湖泊。”方裏說:“我比較傾向于湖泊。”

那片湖就是前幾天樂憲被找到的地方,方裏直覺古馨是去了那裏。

古鋒:“那我們直接去湖邊找。”

方裏:“嗯。”

孩子丢了是大事,情況緊急,速度要快。

這裏的街道非常的繞,哪怕是白天,也很不好走。

萬幸的是他們速度夠快,而方裏的直覺又非常的準确,趕到湖邊的時候,古馨正在脫自己的鞋襪。

古鋒沖過去一把将她抱起來,手忙腳亂地為她套上鞋襪。

“爸爸?”古馨喚了一聲,擡手摟住古鋒的脖子。

“你到這裏來做什麽?我不是叮囑過你不能出門嗎?”古鋒抱着自己險些失而複得的女兒,責備的話說不出口,只是語氣嚴厲了一些。

古馨說:“小峰說這裏有回家的辦法。”

小峰,就是那個前臺姑娘的弟弟。

古鋒向四周望去,并沒有看見他的身影。

他摸了摸馨馨的頭,說道:“還要過幾天才能回家,除了我們,你誰也不要相信,知道嗎?”

古馨顯然也意識到了自己險些遇到危險,她張望了兩下古鋒身後表情嚴肅的幾位大人,乖乖點頭:“知道了。”

古鋒原本是想回去後找前臺那姑娘理論的,結果前臺卻空無一人。

不僅是如此,整個旅館的npc,包括老板、廚子、保潔,全都憑空蒸發了。

這種不妙的預感一直到晚上,夜幕降臨後才被徹底點燃。

原因無他,出去了一天的導游和武丞還沒回來。

廚子沒了,沒人做飯,好在廚房裏的食材還在。

謝柏沅委屈自己去做了五人份的飯菜,只給自己人吃,仲楚靈他們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吃完飯,大家幹巴巴地圍坐在餐桌前,臨時開個小會。

仲楚靈的男朋友房培竣小心翼翼地舉起手。

衆人同時将視線投注在他身上。

房培竣提議道:“我們去找傅澤仁吧,他是鎮長。”

仲楚靈看得比他明白,絲毫不留情面地說道:“現在說有什麽用?天都黑了,誰敢出去?”

這個小鎮仿佛回到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模式,天一黑,外面街道的變化就逼得他們不得不乖乖窩在家裏。

目前的情況已經很嚴重了。

副本要求他們聽導游的話,可是導游說不定已經涼在了外面。

他們是以旅游團的身份進入這個副本,一個旅游團沒有導游還玩個屁啊。

臨時開的小會商量不出結果,謝柏沅拍拍屁股,決定上樓睡覺。

“真要睡?”餘佳曦又刷新了一次自己的認知,“你睡得着麽?”

“為什麽睡不着?”謝柏沅反問道,“睡覺養足精神,總比在這裏幹坐着好。”

倒是沒毛病。

除了他以外,大概找不出第二個淡定如斯的了。

方裏一整個晚上都沒怎麽說話,上了樓後去浴室裏洗完澡出來,乖乖躺上床,全程都很安靜。

安靜得謝柏沅有些不習慣。

他伸手去捏方裏的耳垂,那小小一片肉,雪白又可愛,稍微揉捏之後會極其敏感地染上粉色。

謝柏沅覺得方裏可愛,便覺得他的頭發絲兒和耳垂都是可愛的。

他往方裏耳朵邊上呵氣,安撫道:“不用擔心,睡一覺起來,一切都會好。”

謝柏沅并不在意導游現在是不是被蛇給吞吃入腹了,辦法是人想出來的,無論出現什麽狀況,總能找到解決的對策。

他在方裏的額前落下一吻,方裏下意識地閉上眼,于是吻便落到了他薄薄的眼皮上。

方裏閉着眼睛,忽然問道:“你是不是真的喜歡我?”

謝柏沅動作一頓,縱使他從未刻意掩飾過自己的感情,但這個問題從方裏嘴裏問出來,一種奇妙的感覺像是過電一般,從他的脊椎骨直竄而上。

他翻過身,手臂禁锢在方裏兩側。

他引着方裏的手,将對方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胸前。

“是,當然是。”

你聽到了嗎?我的心在為你跳動。

你的呼吸,你的每句話,都能牽動它的頻率。

無論過去十年、二十年,它是為你而生的。

只為你。

那顆心在方裏手下跳動,似乎一定要固執地将這份熱烈的感情傳遞過去。

方裏的手順着他的胸膛攀附而上,他沒有再說話,而是勾着謝柏沅的脖子,湊到他嘴唇上親了親。

他的吻跟他這個人很像,輕柔的,綿延的,像是一團可口的棉花糖。

好想一口吞下。

謝柏沅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力道不大,方裏哼哼唧唧了一會兒,聲音被蓋住。

入夜後的小鎮陷入了表面上的沉睡。

路上沒有行人,街道不甘寂寞地不斷變化着,牛頭人邁着沉重的步伐在街道上哼哧哼哧地奔跑。

所有人都被這聲音吵得不堪入眠,唯有謝柏沅摟着方裏睡得香甜。

他已經很久沒睡過這樣的安穩覺了,心裏缺的那一塊被填補了大半,地震都搖不醒他。

甚至有一瞬間他想過,就這樣也不錯,方裏不記得以前的他,但記得現在的他。

等謝柏沅從睡夢中醒來,太陽透過窗戶照在窗前,身邊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起床了。

謝柏沅伸手摸了摸,發現那一塊床單沒有留下餘溫,看樣子方裏已經起了有一會兒了。

樓下傳來一陣嘈雜聲,謝柏沅只聽到模糊的幾句話,判斷出導游死了。

接下來,他就聽到一句比較清晰的。

是古鋒,古鋒站在樓道上,聲音很大,幾乎是喊出來的一句:“方裏,你是不是瘋了!”

他聽上去十分的焦急,這份焦急使謝柏沅心生不妙,幾乎是立刻就從床上躍了下來。

房門緊接着被人從外面打開,謝柏沅松了口氣。

方裏好端端地站在門口,神色無異。

方裏朝他走了過來,他正要說話,方裏卻先喚了他一聲。

“謝柏沅,”方裏說,“我有最後一個問題。”

“你在找的人,是不是我?”

謝柏沅呼吸一窒,渾身的血液都冷了下來。

他看見方裏背在身後的手,拿着一頂小紅帽。

他看見方裏将導游的帽子戴到了自己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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