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雙生

油紙包着的東西很眼熟,上一次見到是在光頭那裏。

方裏把東西倒出來,從大小跟形狀上看,這應該還是一封信件。

他有預感,桂樓裏的秘密,和這封信也許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否則這信也不會藏得如此隐蔽,還要燒了畫才能看見。

油紙一拆開,方裏就失望了。

朱易乘也身子往後一仰,喊了句:“我去。”

副本像是故意給他們開了個玩笑,千辛萬苦搞出來的信,由于年代已久,字跡都花了。

他們能看清的只有開頭一句致xx和結尾書生的名字。

這大概是唯一的收獲——書生叫做“向修遠”。

朱易乘把信拿過去,對着窗外的陽光仔細辨認字跡。

“‘是我負卿……我當償汝之。’是這個字吧?糊成這樣誰認得出來啊?”他嘀咕了幾句,突然瞥到窗外有人過來了,急忙收起信,扭頭對另外三人說:“快,快收拾一下,管家過來了!”

他們燒畫搞出這麽大陣仗,那滾滾濃煙,管家想不注意到都難。

方裏把盆藏到床下,地上那些灰燼處理起來有些麻煩,輪到他們打掃幹淨,管家早已來到門外了。

朱易乘動作比管家還要快,搶先一步拉開門,擋在門前。

看到來人的一瞬間,他怔愣了一瞬。

門外站着的是一個蒼老的男人,他滿頭白發,佝偻着背,凡是露在外面的肌膚都皺巴巴的像醜陋的樹皮。

可是他身上管家的衣服,以及那雙有些陰冷的眼睛,無一不在說明,面前這位老翁就是昨晚剛見過面的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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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管家年紀确實大了……但好像也沒老到這程度吧??

一夜白頭的老管家開了口,聲音極其嘶啞,吓了朱易乘一跳。

他用陰冷的眼神看着朱易乘,似乎還想透過他看到屋內的情況:“你們做了什麽?”

難為朱易乘在這種時候還能硬着頭皮跟明顯有古怪的老管家打着哈哈:“沒做什麽……睡回籠覺呢。”

他斜着眼睛瞄了一眼屋內,趙小彤和餘佳曦已經收拾完,站成一排給他比了個OK。

朱易乘稍微放下心來,內心閃過一絲疑惑:方裏去哪兒了?

但是面對着老管家他不敢走神,于是把話又重申了一遍:“确實沒什麽。”

老管家顯然是不信的。

如果不是這些不聽話的客人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他也不會在一盞茶的工夫內,突然蒼老這麽多。

老管家是只身一人過來的,一個仆人也沒帶。

但是他別在身後的手,緊緊握着一把鋒利的匕首,匕首還在閃着寒光。

老管家看着朱易乘年輕充滿朝氣的面孔,心裏已經開始想着,不知道這身皮摸起來如何。

畫丢了不要緊,他要求不高的,只要身上沒什麽嚴重的胎記,好好護理一下,就是最佳的畫紙。

朱易乘做好了和管家僵持的準備,卻沒料到對方會突然從背後掏出匕首。

刀尖直指他咽喉,朱易乘下意識後退了幾步,管家擡腿跨進來,只是他低估了門檻的高度,或者說是低估了自己這具軀體老化的程度。

于是這一下沒跨進來,差了那麽幾厘米,結結實實地絆在門檻上,身體不受控制地前傾。

“咣啷”一聲,管家應聲倒地,朱易乘扭頭看去,方裏站在一邊,手裏還舉着砸暈管家的“兇器”——一把紅木椅。

“去包裏拿繩子。”方裏呼吸有一點急促,但很快就平複下來,垂眸看着倒在地上的管家,淡聲道:“綁起來。”

朱易乘差點跪下叫爸爸。

十年前。

桂樓這兩天熱鬧得很,因為過兩天就是桂小姐的生辰。

桂小姐比桂先生小了整整五歲,只有桂樓的幾個家仆才知道其中的緣由。

早在老爺夫人在世的時候,桂先生才三歲,大病小病就已經成了家常便飯。

算命的說這小公子是投錯了身,本該是個女孩兒,誤投了男兒身。并且因為投錯了身,他身體裏只有半魂,另外一半還沒投過來。

最好的辦法就是在成年前當女孩兒養,成年之後再另做打算。

于是桂先生三歲便開始學着女兒家穿羅裙紮小辮兒,五歲的時候,還迎來了一個叫桂雯的小妹妹。

也許那算命瞎子真有幾分道行,又或許單純是血緣的力量,桂家這對親兄妹,妹妹桂雯長到十七歲之際,無論是身形還是樣貌都和哥哥桂文相差無幾。

妹妹的身體比哥哥還要健康一些,她生性活潑好動,甚至曾經扮成了桂先生的模樣,到街上去溜達。

因為外人從沒見過她卸了妝面的模樣,竟也沒人能認出來。

桂雯十七歲生辰這天,他們說好了一同登臺唱戲,唱的是桂雯平日裏最喜歡的一出游園驚夢。

只是這回與以往不同,穿上杜麗娘那身白色繡花帔的是桂先生,做書生裝扮的,是桂雯。

兩人都沒想到,臺下有個慕名前來聽戲的書生,聽臺上杜麗娘哀婉的唱詞聽得入迷。

在各種陰差陽錯之下,一段孽緣從此埋下。

管家醒來的時候,天邊鋪滿了火燒雲,通紅一片,猶如十年前那場吞噬一切的大火。

然而下一秒他就傷感不起來了,因為他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不僅被綁着,嘴巴裏還塞了一塊抹布。

灰不溜秋帶着一股子黴味的那種。

奇恥大辱。

老管家劇烈地掙紮起來,發出的動靜驚動了在門口坐着的四人。

方裏起身走過來,他垂着眸,姿勢有點居高臨下。

管家不動了,他看着面前這位年輕人,一時之間不明白對方要做什麽。

在他看來,方裏是那種溫和無害的客人……雖然這位客人犯了一點點小錯,拿走了那些畫,但如果他願意貢獻出自己的皮,那就可以被原諒。

這時候了,管家依舊在惦記着人皮。

下一秒,他眼中溫和無害的客人蹲下身,開口也是溫柔無害的:“抱歉……”

管家盯着他,心中說道:沒關系,只要你乖乖交出你的皮,那些畫我們可以不追究。

在他的注視下,方裏繼續說道:“剛剛力度沒控制好,一不小心讓你暈了這麽久。”

老管家:“……?!”他渾濁的眼球開始瞳孔地震。

“醒了就好,”方裏笑了笑,從懷中抽出一張老舊的灰白相片,毫不客氣地怼到老管家面前:“先解釋一下這張照片呗。”

斑駁的灰白相片上,依稀可以看清兩個相偕的人,一左一右站着。

他們身形相似,面容相仿,用朱易乘的話來說,站在一起就跟玩連連看似的。

更重要的是,這兩張臉,與桂先生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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