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失憶
方裏一路狂奔回去,視身後的姑娘為洪水猛獸。
這種感覺就像突然有一天,有個陌生人跑到你面前來,對你說“我是你高中三年的室友啊”,見你不信,他還能掏出一張合照,照片上你和他相親相愛一家人似的摟在一起。
但這一切你都毫無印象,稍微試想一下就知道,相親相愛是不存在的,白日見鬼才更貼切。
所以在小雅情急之下喊出那句“我們之前是同事啊”的時候,方裏溜得更快了,甚至在心裏劃過一個想法:他怕不是又遇上了想從他這兒騙走車票的。
一路跑回家後,方裏關門落鎖,靠在門上調整了會兒呼吸。
他門口擺着謝柏沅的一雙皮靴,就知道——謝柏沅回來了。
意識到這一點後方裏松了口氣,感覺自己背靠謝柏沅,哪怕來個詐騙團夥找上他也不用愁。
正這麽想着的時候,謝柏沅聽到門口的動靜,拿着碗從廚房裏走了出來。
“怎麽搞得滿頭是汗。”
他知道方裏最近在健身,而且效果很好……畢竟在床上的時候摸起來手感都不一樣了。
謝柏沅近一個月來正在調查的事情漸漸有了眉目,他今天看上去心情不錯,回來第一件事是給方裏炒幾個愛吃的菜。
“先去洗個手,別急着洗澡,吃完洗。”
方裏正要開口,身後響起了按門鈴的聲音。
“方裏!你出什麽事了方裏!”
語氣急促、聲音清脆,是那個自稱小雅的姑娘。
方裏一指自己的身後,有謝柏沅在,先前活吞了蒼蠅似的臉色終于有所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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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得很簡潔:“有人在後面追我,白日見鬼。”
謝柏沅結合門外的聲音,在幾秒之內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然後活吞蒼蠅的變成了他。
一小時後,方裏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左邊是朱易乘,右邊是謝柏沅,他被左右夾擊。對面沙發坐着小雅,正一臉擔憂地望着他。
朱易乘好奇地把頭探到方裏面前:“真忘了?你還記得我是誰不?”
方裏:“……”
他心裏郁悶,嘴上噎了朱易乘一句:“記得,朱易除。”
正常人都知道這是在有意開玩笑,偏偏朱易乘這個缺心眼當了真,當即扭頭沖他大姐嚎道:“嗚哇——他連我都忘了!!”
方裏:“……”
謝柏沅把人提溜到別處去,緊抿的薄唇終于動了動。
“怎麽樣?”
他問的是朱啓鳳。
這位已經算得上是半個朱家掌權人的冷面美人,這段時間為了謝柏沅的事親自忙前忙後。
她倒不是為了從謝柏沅那兒得到什麽,而是為了幫方裏。
說白了,是為了她弟。
朱易乘先前在副本裏,被方裏救了一回,這事說起來是他們朱家欠了方裏一筆人情債。
朱啓鳳把桌上的東西一收,什麽八卦羅盤扶乩,通通被推到了一邊。
地方騰出來後,她端出了一盆清水。
“手遞過來。”
方裏愣了愣,聞言照做。
指尖被針輕輕紮破,一滴血滲出來,滴在了水裏,頓時綻放開來,像是盛開在水裏的一朵玫瑰。
方裏盯着那抹被稀釋的紅,一段畫面從腦海深處翻騰上來。
冷。
好冷。
他在不斷地下沉,四周只有一片冰冷的海水,連塊浮木都沒有。
水似乎是暗紅色的,仔細辨認之後,他才發現這似乎是被自己胸前滲出的血染紅的。
海面之上,有人在竭力嘶吼着什麽,然後海面掀起一圈浪花,有人跳了下來,穿過那些冰涼的海水,将他撈進懷裏。
他終于找回了一絲屬于自己的溫暖。
謝柏沅抓着他的手,用自己的手心輕輕搓弄着他微涼的指尖。
方裏回過神,剛剛那種刺骨的冰涼感還沒有完全消散。
他張了張嘴,想問什麽卻沒有問出口。
剛剛那是……他的記憶?
他死了?
或者說,以前死過了?
朱啓鳳已經開了口,她道:“和我們預想的情況一樣。”
她說的是一個月前留給方裏的提醒:他的記憶已經到達了一個臨界點,運氣好的話就能找回曾經的那些記憶,運氣不好的話,記憶會發生紊亂。
顯然,方裏的好運氣只在副本裏才發揮作用,現實中的他就是個倒黴蛋。
這一倒黴,他的記憶就像是原本就癟了一半的皮球,被人戳了洞,剩下的那一半也開始不受控制地一點點往外漏。
這不是一個好現象,謝柏沅知道,方裏也知道。
一個月前他還信誓旦旦地對謝柏沅承諾,自己不會再忘了他。
可是小雅就坐在自己面前,聽她的描述,他們之前是很好的朋友,不然小雅也不會有他現在的住址,而且專程跑來看他。
他能忘了小雅,就不能保證自己不會忘了趙小彤。
也不能保證自己不會忘記朱易乘。
甚至連謝柏沅,他都沒辦法再做什麽承諾。
別墅裏的氣氛低迷了一個多小時。
天黑前,別墅裏的客人們才一一離開。
小雅走的時候兩只眼睛紅得像兔子,她雖然不知道方裏身上發生了什麽,但好朋友忘了她給她帶來的打擊确實不小。
她對方裏說,自己下個禮拜還會過來,要是方裏還沒想起她,她就拔禿他。
方裏:“……”這姑娘還是這麽彪悍。
他忽然之間又想起了曾經被發際線支配的恐懼。
另一邊,朱啓鳳被朱易乘拉到一旁咬耳朵:“姐,我想搬回來住。”
他難得交到方裏這麽一個仗義的朋友,生怕自己這一走,下次再回來的時候方裏就要送他一句:“你是誰?”
朱啓鳳聞言倒也不驚訝,她看了一眼方裏的側臉,應了聲好,然後又補充道:“但是我教你的那些,每天都要練,不可偷懶。”
朱易乘乖乖應下。
朱啓鳳又叮囑了幾句,接着便要離開。
“如果想刺激他找回記憶,可以試着将舊事重演,或者讓他多接觸舊物,也許會有效。”
不說舊事舊物了,他人都站在這裏,也沒能讓方裏回憶起多少。
可謝柏沅轉念又想起了什麽,忽然覺得這方法也不是不可行。
或許他們之間只是還缺了什麽……比如說,那本滿載兩人回憶的日記。
因為方裏失憶的事,別墅裏的人又重新多了起來。
朱易乘、趙小彤都住了回來,古鋒隔三差五就帶着馨馨來別墅裏玩耍,甚至餘佳曦她們也來過幾次。
她從趙小彤那裏聽說了方裏和謝柏沅的事,不知怎麽的,就想起了自己曾經聽說的那個傳聞。
她有些事想跟謝柏沅求證,但是她來的時機不對,每次過來的時候謝柏沅都不在場。
朝夕相處了半個多月,方裏就像是回到了兩三歲咿呀學語的年紀,每天早上起來都要被人拎着,挨個叫人。
“朱易乘、趙小彤,古鋒。”方裏彎下腰,在古馨緊張的注視下拍着小朋友的頭叫出最後一個:“還有我們馨馨。”
一圈叫下來,大家才松了口氣。
方裏自己都有些哭笑不得,可是這些人很認真,表情嚴肅,似乎只要他叫錯了一個名字天就要塌了似的。
不得不說,這種被同伴随時記挂着的感受,其實很不錯。帶着一種似曾相識的安心。
離他們下一次上車還有大約三天的時候,方裏還在忙着認人。
距離清明節近了,這幾天總是下雨,見不着太陽,人的心情都高興不起來。
就在這時候,謝柏沅從外面回來,帶着一地的雨水給氣氛沉悶的別墅帶來了第一個明朗的好消息。
“找到辦法了。”他說,“我們回天神村,找日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