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情深不壽

? 再次醒來,李夏已經躺在了回國的飛機上,劉枭坐在不遠處和一群人談論着什麽,見她醒了,走過來遞了杯橙汁,開口問“感覺好些了嗎?”

李夏接過橙汁點點頭,問“怎麽這麽着急回去啊”。

劉枭低頭沒有回話,好一會兒等李夏喝完了橙汁,把被子放下,他才輕聲回答了句“回去有些事情得早點弄清楚,而且,小蹊的情況有些不太樂觀”。

“什麽?”李夏從座位上站起來,開口很是驚訝地問“你,你說成蹊,她怎麽了?”

“你別急,只是說,情況不太樂觀”。

林岱走過來,有些不明就裏的問“怎麽了,誰情況不太樂觀?”

李夏見她聽見,也沒有掩飾,低頭輕嘆了一句,回答“一個朋友,才二十五歲,可漂亮了,又聰明,就是人太重情了”。

林岱坐下來,拍了拍她的背,輕聲回答“情深不壽,慧極必傷。老祖宗的話,可不是光說說的”。

李夏聽了這話,點了點頭,緩和緩和了情緒,擡頭問“對了,我還不知道你什麽時候進了安全局,我那會兒還以為,你就是一普通好學生呢”。

林岱笑着聳了聳肩膀,回答“你這小眼神能發現什麽啊,之前還把我當壞人,你見過長得我這麽有正氣的壞人嗎”。

李夏一聽這話,就笑了,故作讨好地喊着“那不是被壞人蒙蔽了眼睛嘛,現在仔細一看,您啊,全身上下都散發着王霸之氣,說一句話,飛機都得抖三抖”。

林岱見劉枭被人喊走,立馬湊到李夏身邊,不懷好意地問“對了,你和我們老局長小外孫什麽關系啊,人家可是大老遠打着電話來,讓我好好照顧你呢”。

李夏擡頭很是疑惑地問“誰啊,什麽小外孫?”

“你可別裝傻,就王揚志那小子呀,說起來,他和我還是遠房親戚的呢”。

“啊?王揚志?”李夏聽了這話立馬頭疼起來,“啧”了一聲問“那小孩兒打你電話幹嘛呀”。

林岱一臉看好戲地笑罵“你別給我裝啊,就眼前這麽一極品美男為你要死要活的還不夠,還得劃拉個陽光小帥哥,李夏,你虧不虧心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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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夏聽了她這話,立馬大喊冤枉“說什麽呢啊,王揚志那孩子就是拜托我,給他查查他爸的事兒,跟個人感情那是一點關系也沒有。林岱,你好歹也是國家工作人員,能不能別整天抹黑我們人民群衆純潔的階級感情”。

林岱“呸”了一聲回“你就瞎攪和吧你,王揚志他爸的事兒也是你能查的?這些都是國家機密,要不是這次你們出事兒上頭發了信號,連我都不知道他爸這些年去幹什麽了。你個平頭小百姓的,你說你傻不傻呀”。

李夏癟了癟嘴,顯得有些委屈“我現在不是知道了嗎,再說了,我雖然是一平頭小百姓,但我也有知情權,也想為國家,為人民做點兒事情啊”。

“行了行了,看把你能的,這回要不是你運氣好,你這條命早就搭裏頭不知道多少次了!”

李夏點頭表示同意,想了想又擡頭問“不過,可惜了那些人,哎,你不知道那基地的地下室裏還鎖了好幾個人呢,我本來也想救他們出來的”。

林岱拍了拍她的腦袋,輕聲安慰“別擔心,那些關在地下室的人還有四個活着”。

“活,活着?真的啊?你們把他們救出來啦?”

“嗯,跟政府溝通過,再加上老頭那邊的施壓,八個人裏面除了被毒死的那四個,還有三個男人一個女人活下來”。

李夏坐起來,猛地握住林岱的手,開口問“那,那活着的人裏面有沒有一個叫傅蕭的人?”

“傅蕭?”林岱聽了她的話立馬皺起眉頭回答“傅蕭為了讓其他人先出去,自己留在最後,沒能活下來。不過,他也是我們的工作人員,你是怎麽認識他的?”

李夏聽了這話,忽的跌坐在座位上,嘆口氣,輕聲回答“他女朋友就是我剛才說的情況不太好的那個。他之前不是僞裝出了車禍嘛,他女朋友受不了打擊,想自殺,後來,應該是察覺到了什麽,拜托我,去查傅蕭當時出事的原因”。

林岱也跟着她嘆了口氣,輕聲安慰“傅蕭這人我平時接觸不多,不過他和我一年進的局裏,聽上頭說,他是個特別有責任感的人,和王揚志他爸一樣,就算有愛人,有兒子,但在任務和國家的面前,他們的選擇,應該都是一樣的”。

李夏坐下來,眼睛微微的紅了,點頭回答“我知道,所以我覺得,他們這些人真挺偉大的”。

林岱聽了她的話,咧嘴笑了出來,點了點她的額頭,說“他們做這些事又不是為了讓別人覺得多偉大,對得起自己的心,對得起國家就行。哦對了,你和劉枭以後也得注意身邊的人。畢竟他這次的行動是被人刻意透露的,以後難免還會有意外”。

“刻意透露的?”

“嗯,也就是說,劉枭其實在國內,就被人盯上了,不然,他是不會接到那封信的”。

李夏聽了她的話,放下去的心一下子又提了上來,沉默地看着不遠處正和人說話留着筆錄的劉枭,心裏一時思緒萬千。好一會兒,等林岱又開口喊了她一句,她偏頭看了兩眼,才發現,飛機已經快要着陸。

下了飛機,李夏見到的第一個人竟是王揚志。小孩兒這會兒還挺精神,跑上來拉着李夏一陣寒暄,左邊看看,右邊瞧瞧,像是生怕她掉了一斤肉。

劉枭跟着一群人下來,看見王揚志立馬将他拉開了李夏的身邊,開口問了句“你怎麽不上課?”

王揚志看他一眼,回答“關你什麽事兒啊”,口氣還是和以前一樣,天大地大老子最大。

李夏見兩個大男人劍拔弩張,一點劫後重逢的喜悅也沒有,根本就懶得搭理他們,自己跟着林岱出了機場,立馬打着的去了醫院裏。

沈成蹊這會兒身體已經有些油盡燈枯,時而清醒、時而睡下,見到李夏了,硬撐着坐了起來,開口虛弱地說了句“我聽楊志說了,你們這回死裏逃生,李夏,是我差點害了你”。

李夏看着她使勁搖頭,開口說“你別亂想,我告訴你啊,你家傅蕭,是個大英雄,他救了好多好多的人,他還說,他說,要你好好的活着”。

沈成蹊聽了李夏的話,忽的摔倒在病床上,面朝着天花板,眼淚一點點從眼角流了下來,輕聲地問“所以,他是真的在騙我是嗎,這一年來,他直到死,也在騙我,是嗎”。

李夏一時不知如何作答,想要上前抹掉沈成蹊臉上的眼淚,卻見她忽的微笑了出來,開口一句一句,輕聲而傷感說着“其實我以前就知道,傅蕭是不屬于我的,他像是有很多心事,有很多負擔。他的心好善啊,善的可以為一萬個人去死;但他的心又好惡,惡的要算是欺騙,也放不下,這麽唯一的一個我”。

李夏聽了這話,正想開口勸解,見眼前的沈成蹊忽然開始劇烈咳嗽起來,擡頭慌亂地按響了床頭的護士鈴,等護士和醫生過來之後,她被一把感出了病房,大吼了一句“你來這裏刺激病人做什麽?!”

李夏站在原地,看着手裏沈成蹊咳出來的鮮血,滿腦子空白,直到她被推進了手術室,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些什麽。

田美玉這會兒坐在手術室的外頭,早已經沒有了藝術家的精致,彷徨的臉上寫滿了絕望,坐在原地不停顫抖着雙手,嘴裏細細叨念着一些聽不見的話語。

李夏想要上前安慰,被趕來的劉枭一把攔了下來,說了句“這個時候,讓她一個人。生死由天,不是你和我能改變的”。

這是李夏第一次真實的感受到,人類在疾病面前的脆弱。她甚至沒法找個人哭訴,因為死亡對于每個人,其實也都是公平的。沈成蹊小時候因為先天心髒病做過縫合手術,加上這一年來不斷依靠藥物抑制情緒,增加了體內的各項負擔,羸弱的身子一再坍塌,終究沒能撐過第二天的黎明。

下葬的那天,整個城市都下起了雨,打在送行的人身上,涼薄而傷感。林岱得了李夏的通知,特地也帶着傅蕭的遺物趕來,将東西放在田美玉的手裏,輕聲道“這是經過了傅家的同意帶回來的傅蕭的遺物。雖然傅蕭沒有正式迎娶沈小姐,但我還是要代表我們局裏所有的工作人員,以及被解救的同胞,謝謝您,謝謝沈小姐”。

田美玉這會兒已經沒有精力再去與人争論,看着手裏的東西,輕輕地流起了眼淚,伸手将它一點點埋進了土裏,蹲下身子,溫柔地撫摸手下的土地,就像是摸着自己唯一的孩子,輕聲囑咐“成蹊啊,媽恨這個孩子,但媽也知道,你愛他。他的東西,媽就給你放在身邊了,你要是真在下邊兒遇到他了,記得扇他兩個巴掌。來世啊,也要記得,來看看媽媽,千萬別再做這麽癡情的姑娘”。而後像是再也控制不住情緒,趴在地上大哭了出來。

李夏捂住雙眼轉過身去,不願被人看見自己狼狽傷感的模樣,劉枭走過來将她輕輕擁入懷裏,低聲安慰。

人生在世,情深則不壽。

有人選擇成為死在地下的水仙,就有人,會選擇成為活在悲苦的記憶中,唯一的娉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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