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人心
抵達拉斯維加斯,已經是兩天後了。
出站後,容嘉拿出手機翻開,差不多有十幾個未接電話,都是陳桦打來的。
“容嘉,終于來了,快請坐。”陳桦在長街的小別墅裏招待她,“你喝什麽?咖啡、還是紅茶?”
容嘉四處望了一眼:“不用那麽麻煩,白開水就好。”
暗紫色的流蘇金線窗簾、大理石地面、銀漆雕花的座椅、猩紅色沙發……真是美輪美奂。
這只是陳桦在這裏的一個據點,聽她的口吻,毫不值得一提。
混娛樂圈的,也能賺那麽多錢?
容嘉有點驚訝,然後,旁敲側擊地問起。
“這算什麽。你要是跟我混,我保證你日進鬥金。”陳桦噙着笑意,火紅色的嘴唇帶出一抹暧昧的弧度,不着痕跡打量着對面沙發裏的少女。
容嘉不置可否,捧着水杯抿了一口,飽滿的粉唇被浸濕了,越發顯得生動清麗。
那一雙眸子,幹淨清澈,偶爾有些狡黠……是個有點小聰明又不失可愛的單純女孩。
陳桦有多久沒見過這麽姿色出衆又嬌小可人的女孩了?
“三天後就是我的生日。容嘉,這兩天你就委屈一下。一會兒,小李會帶你去酒店的,如果要出門,也可以通知他,他會派車接送你。想買什麽,想吃什麽,就跟他說,他會替你安排的,千萬不要客氣。”陳桦和藹地說。
雖然她沒大容嘉幾歲,早年辍學就外出打拼的經歷,讓她多了一份同齡人沒有的幹練和周到。
而且,她畫着大濃妝、戴着金色波浪假發,很是成熟妩媚。
在她面前,容嘉不由收起了平日的那點兒小九九,乖巧點頭:“好的,謝謝陳姐。”
差人送走她後,陳桦架起腿摸了根煙。
李立上前,為她點燃,唇角也有笑意,忍不住舔了舔嘴唇:“這個女孩子真是根好苗子,嬌豔又不失純粹,多久沒有見過這種絕色了?”
陳桦瞪了他一眼,冷笑:“這可是我的搖錢樹,你給我規矩點,要是還像之前那樣壞我的事,看我不剝了你的皮!”
李立讪讪道:“之前那個,就是貧民窟裏被拐來的,長得也不怎麽樣,瘦不垃圾的,這個我哪裏敢啊?而且,陳姐你都發了話了。”
陳桦冷哼一聲:“知道就好。最近公司培養出來的那幾批新人,一個比一個差,老板都不找我了,弄得我最近的生意差得要死。兩日後的聚會,我都指望着這棵搖錢樹給我漲漲臉了。誰要敢斷我的財路,我就剝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把他切碎了扔黑街去喂狗!”
李立渾身一顫,把頭埋得老低。
這位主兒看着年紀輕輕又風流和善的,實則是朵霸王花,心裏眼裏只有錢。
落到她手裏的女孩子,要麽跟她同流合污,要麽反抗到底被她整到死。她背景深,又有錢有勢有人脈。
在這異國他鄉的,那些可憐的女孩,那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
三天後。
拉斯維加斯是名副其實的不夜城,這裏聚集了全球頂級的賭場、酒店、度假村。
在此之前,容嘉還從來沒來過這麽紙醉金迷的地方。
“給。”陳桦把一沓籌碼推入她手裏,合上她細嫩的掌心,笑道,“讓李立先帶你去玩會兒,随便逛,不用拘謹。”
“這怎麽好意思呢?”
陳桦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我跟這家賭場的老板是舊相識,也有入股,也算給自己提高分成了。”
容嘉這才釋然。
“你還在上學吧?”一個穿着金色魚尾裙的女孩走過來跟她攀談。
容嘉認出來,她是陳桦手底下的一個小模特,之前一直跟在陳桦身後。可能是名聲不顯,容嘉沒在熒屏上見過她。
不過,她長得還不錯。
容嘉是顏控,友善地跟她問好。
陳琪琪親昵地挽住她的腕子:“好羨慕啊,我高中就辍學了,成績不好,家裏又是幹農活的,沒辦法,只能跟着陳姐混了。”
容嘉說:“你可比我厲害多了,我才剛畢業呢,打點零工,賺點小錢。你身材好好,這件衣服也好看。”
陳琪琪眉開眼笑:“你嘴巴好甜啊容嘉,老板們肯定會喜歡的。”
“啊?”容嘉沒明白她的意思。
陳琪琪自覺說漏了嘴,忙閉緊嘴巴,轉移了話題。不過,心裏也不怕容嘉察覺出異樣。
就算知道了,那又怎麽樣?
陳烨可不是善男信女,何況這是國外,她更加肆無忌憚了。
要不是看這小姑娘細皮嫩肉又實在絕色,恐怕早就威逼利誘了,哪裏還費這閑工夫待價而沽?
這趟帶她出來,估計是見見世面,吊吊胃口。
陳琪琪是個自來熟,帶着她在大廳中轉了幾圈,跟侍者要了兩杯酒,一杯遞給她。
容嘉忙搖手:“我不會喝。”
“香槟喝一點,不會醉的。”
容嘉盛情難卻,接了過來,卻沒有喝,只是佯裝抿着唇碰了碰杯沿,眼睛往別的地方瞄。陳琪琪看在眼裏,忍不住彎起嘴角。
“放心,沒下藥。不過說起來,你相信陳姐,怎麽就言言不相信我呢?”陳琪琪笑容古怪。
容嘉被她說得臉紅:“我們認識很多年了。”
陳琪琪訝然,心裏卻道。
——有時候,熟人比陌生人更加可怕,尤其是善于僞裝那種人。
不過,她愛莫能助。她自己也是泥菩薩過河,而且,談得來又怎麽樣?這年頭,誰不是明哲保身?
所以,後來在貴賓區遇到侯明德,她也只是略微勸了兩句就站在了一邊,甚至都沒有去通知陳桦。
女人就是一種這麽矛盾的生物,欣賞喜歡的同時,又有些難以啓齒的嫉妒。
這個女孩,純白幹淨,明媚陽光,跟她滿身污穢的她站在一起,就好比天上的仙女一樣,高高在上,就算她什麽都不做,都刺眼得叫人心肝難受。
“這位小姐,也是來參加陳姐的生日會的嗎?瞧着很面生啊,怎麽之前沒有見過?”侯明德笑道。
身邊幾個衣着光鮮的男人攔住了容嘉的去路。
容嘉有點害怕。
這人長得還可以,但那油頭粉面的模樣,加上輕浮的語氣,怎麽看怎麽叫人作嘔。
容嘉在國內也是千嬌百慣的富家小姐,忍着脾氣跟他虛與委蛇了會兒,見他不但不肯離開,還言語無狀,動手動腳,她實在忍無可忍。
“砰”一聲,酒杯在地上砸碎的聲音。
四周靜了一靜。
跟旁人說笑的陳琪琪也詫異地回過頭。
侯明德臉色鐵青,拿着随從接過來的帕子擦拭着衣襟上的酒漬。
容嘉小臉煞白,也有些後悔,剛要後退,幾個穿西裝的便衣保镖前後圍住了她。
“給臉不要臉!”侯明德冷笑。
“……你要幹什麽?”容嘉微微顫抖,心裏越來越害怕,漂亮的小臉上已經沒有一絲血色。
兩個保镖抓住她的手,就要拖走時,旁邊有路過的人說了句:“放開她。”
“……誰他媽敢管老子的閑事……”侯明德惱怒回頭,可後半截話,在看到來人的臉時——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的臉頰抽搐了兩下,擠出了一絲尴尬的笑容:“許先生……”
陳琪琪循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了一張英俊淡漠的臉。
劍眉筆直,皮膚如雪一般蒼白。
——是個穿西裝的年輕男人,高大英挺,看上去有些清瘦,衆星捧月般被一幫人簇擁着。
令人稱奇的是,這些人都是名流,器宇不凡,不少是財經報道上的熟面孔。
可這幫大人物,此刻姿态謙恭,像是以這個人為中心似的,隐隐有些讨好巴結的意味。
更讓她震驚的是,向來不可一世的坤達集團小公子侯明德在看到這人後,全身緊繃,似乎很緊張的樣子。
他好像很怕這個看上去斯文無害的青年。
……
侯明德灰溜溜離開後,容嘉跟着許柏庭,進了這間用玻璃移門單獨隔出的區域。
裏面人不多,有幾個圍在中間的長條桌上賭錢,其餘的,三三兩兩坐在沙發裏。有穿着旗袍的美豔侍者候在一旁,随時為他們添置茶水。
相比于這些洋妞,容嘉還是覺得旗袍穿在亞洲女人身上更好看。
那種婉約和柔美,才和這身服裝相得映彰。
這些人衣着光鮮,談吐不俗,一看就比外面那些“有錢人”更高一個層次。
階級、層次哪兒哪兒都存在。
“魏洵,你帶她去換件衣服。”許柏庭說。
容嘉怔了怔,低頭一看,衣襟上染上了紅酒漬。于是,她乖乖跟着那個儒雅溫和的青年去了換衣間。
回來時,就見他坐在主位上跟人對弈。
容嘉不敢多話,乖乖在他身邊坐下。
可是,坐下後,她分明感覺四周的氣氛不大對勁了,小心擡頭,卻發現其他人都用一種古怪的目光望着她。
尤其是女人。
好像她坐的這個位置,有多麽駭人聽聞似的。
這時,容嘉也後知後覺地發現,許柏庭左右的至少三個位置都是空着的,其餘人至少離他隔了一米遠。
她小心地看了他一眼。
他正低頭研究手裏的牌,目不斜視,無意識地抽翻牌面,手指修長。
容嘉的視線落在他清俊的下颌上,弧線優美,是一個克制的弧度,繼而下移,他喝了口水,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
她覺得自己有點失态,佯裝撇開視線,端起了手邊的杯子。
“Call.”對面一個金發青年笑了笑,目光落在容嘉臉上,跟身邊女伴說了一句什麽。那女人笑起來,意味不明地在容嘉胸上掃了兩眼,眼神輕蔑。
容嘉沒明白。
許柏庭把牌甩了出去。
“Shuffle.”
荷官重新洗牌。
容嘉聽不懂這些專業術語,也不懂賭博,但是看到荷官撥走一沓金色籌碼時,她也明白了。
這局,他是輸了。
她看他一眼。
許柏庭神色平靜,波瀾不驚,她倒是替他心疼了好一陣。
“還要繼續嗎?”金發青年笑道。容嘉看出了他笑容裏那點挑釁,心裏不爽,瞪了他一眼。
他一怔,有些哭笑不得的樣子。
也不跟一個小女孩一般見識。何況,他已經勝券在握。
荷官望向許柏庭,得到他的許可,繼續發牌。
可是,和預料的結果完全不同,之後的幾次,都是他贏,對面的金發青年眉頭越皺越深。
五把以後,他的臉色黑如鍋底,咬着牙,難以置信地望向許柏庭:“你故意的?”
相比于他的震驚,許柏庭顯得從容很多,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你太心急了。得意忘形,在賭桌上是大忌。”
金發青年冷哼一聲,甩下籌碼離開了座椅。
容嘉有些訝然。
這才明白過來,有些意外地望着眼前這個從始至終從容得過分的青年。他今年幾歲?好像大不了她多少吧?
“是誰帶你來這種地方的?”容嘉正出神,冷不防他忽然問她,語氣冰冷到了極點。
容嘉怔了怔:“……陳姐。”
“陳桦?”
“嗯。”
說曹操曹操就到,陳桦帶着幾個手下從外面進來。她似乎很忌憚許柏庭,先是跟他問了好,然後目光落在容嘉臉上,試探道:“時候也不早了,許先生,我可以帶容嘉回去了嗎?”
許柏庭難得笑了一下。
容嘉怔住,見面到現在,她還沒見他笑過——
可這輕松莞爾的一笑,卻讓陳桦一行人兩股戰戰、汗如雨下。
許柏庭擡頭看了她一眼,笑容不改:“我早就跟你說過,在曼哈頓島,不允許有人幹這種勾當,逼良為娼,你膽子不小啊。”
陳桦的臉一瞬間變得慘白,面如土色。
第二天,陳桦的公司被查封,包括她在內的一行幾十人锒铛入獄。
這算是娛樂圈近十年來最大的淫媒組織了,新聞鋪天蓋地,報紙上都在寫,不止國外,甚至國內也傳得沸沸揚揚。
容嘉事後想起,還覺得後怕無比。
心裏也對許柏庭感激涕零,多少,對這位名義上的塑料老公多了幾分敬仰。
這日想了想,厚着臉皮又給他發了條短信:“許柏庭,謝謝你了,我以後會動腦子交朋友的,你真是一個大好人 >3<”
海濱別墅內。
又被發了好人卡的許柏庭:“……”
他閉上眼睛,擡手揉了揉有些發酸的太陽穴。
好人?
他似是而非地哂了一聲,說不出的諷刺,轉頭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手裏,有一張被墨水浸透的紙。
上面密密麻麻都是一個人的名字。
——容嘉。
他的額角開始滲出汗水,滑過削瘦的臉頰,手中的襯衫都濕透了,緊緊貼在他單薄的脊梁上。
手中用力,白色的紙張在掌心捏成皺巴巴的一團。
“哐”一聲,連帶着桌上的玻璃瓶,一塊兒砸在玻璃窗上。
頓時,透明的玻璃上出現了一道蛛網般的裂紋,他漆黑的眸子靜靜注視着那道裂縫,直到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擴大,發出“啪啪”的聲音。
另一邊,沒心沒肺的某人已經乘坐最新航班回到了北京。
《小蘋果》的總票房是12.5億,完全超出了她的預計。下線後,還被某平臺買下,播放量驚人,溫梨也算大火了一回。
雖然是黑紅。
“這次一定要好好慶祝。”容嘉大筆一揮,“小周子,撥款,請客吃飯,不止要請駱聞、李毅他們……項目組的工作人員都請了。”
周琦:“好噠,小的聽命。”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阿箬”灌溉營養液+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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