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出差

臨近年關,容嘉關于年貨的置辦也提早趕上了日程。

大早上, 她已經盤着腿坐在沙發裏列清單了。

許柏庭洗漱完從樓上下來時, 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幕。

穿着套頭帽睡衣的女孩坐在沙發裏,頭發在頂上紮了個丸子頭, 還戴了一副圓圓的眼鏡。

她嘴裏咬着筆杆子,手裏的清單有一米那麽長, 也不知道是打哪兒翻出來這麽長的紙條, 跟超市□□似的。

他走過去,拍了一下她的腦袋,俯身朝她手裏看去。

容嘉吃痛, 擡頭瞪他。

他修長的手臂越過她, 手指準确拿住了那單子,在掌心順了一下。動作輕飄飄的,有點調侃的意思。

“幹嘛?”容嘉盯着這張近在咫尺的俊臉, 惡形惡狀。

他擡指點了一下她的鼻子。

指尖微涼。

眸光深暗, 隐在那副金絲邊眼鏡後。

許柏庭的近視不嚴重,如果不是需要長時間看文件, 日常中他很少戴眼鏡。

似乎看出她的想法,他攬住她,另一手接過清單漫不經心看起來。

嘴裏說:“今天有個項目, 我要去一趟申城, 大概一個禮拜,這幾天你自己要照顧好自己。”

“OK.”她比了個剪刀手。

許柏庭看她一眼,傷心的語氣:“怎麽, 你一點兒都不惋惜?”

容嘉眨巴了一下眼睛,不解:“惋惜什麽?”

四目相對。

他臉色平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莫名的,她心裏有點不安,忙吐了吐舌頭:“沒啦沒啦,惋惜得不得了。”

見他還盯着自己,她忙道:“真的!比珍珠還真!”

許柏庭放開她,呵了一聲,擡步上了樓。

容嘉在下面喊他,有點兒委屈的語氣:“喂,你不會又生氣了吧?多大點兒事啊?”

許柏庭在樓梯口回了一下頭:“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嗎?”說完這句就回了更衣間。

再出來時,他已經穿戴完畢。

暗藍色襯衣、黑色馬甲,深灰色長外套垂過膝蓋,襯得他雙腿修長,格外俊挺。他本就高大英朗,端方如玉,多年來在商界征伐,更練就了一身處變不驚的本事。

這樣正式的穿着,不笑地從樓上一步步下來時,讓容嘉不自覺有點敬畏。

到了近前,許柏庭道:“你這是什麽表情?呆頭呆腦的。第一次看我這麽穿?”

容嘉用一種透露秘密的口吻,跟他悄悄說:“許大大,你不知道,你不說話的時候真的很可怕的,就跟童年鬼故事裏的主角一樣。”

許柏庭:“……”

容嘉看着他喜怒莫測的臉,感覺又摸了一把虎須。

他伸手過來,她害怕地閉上了眼睛。

“睜開。”他在她頭頂說,不容置疑。

容嘉只好把眼睛睜開,可憐巴巴地瞅着他。

他俯身按住她的肩膀,吻了吻她的唇。

容嘉不喜歡接吻,一個人的舌頭伸到另一個人嘴裏,總覺得怪怪的,而且,他每次還要攪兩下,吻完,嘴裏幹幹的,口水都被他吃掉了。

莫名就有一點惡心。

所以,每次他吻她的時候,她的身體都是僵硬的,表情無奈。

感覺到她的不走心,他忽然用力,把她整個人按到沙發裏。她還沒來得及驚呼,睡衣就被扯掉了。

大早上的,一朵嬌花零落成泥,經歷了一場慘無人道的風吹雨打。

她蜷縮在他懷裏,咬住嘴唇,嗚咽不停,泣不成聲。

後來送他去機場,她暗暗在底下比了兩手中指。瞧着一本正經的,就是個衣冠禽獸。

……

容嘉最厲害的地方就在于交際圈廣,沒心沒肺。

也可以說情感淡泊。

許柏庭走後,她一點也沒感覺到不适應,吃吃喝喝開開心心,空了短信都不給他發一條。

倒是許柏庭,到了申城就感冒了,更覺得身邊空落落的,沒半點兒人氣。這幾天他忙于工作,整個人的精神狀況也不大好。

12月,申城也進入了零下。

早上起來,世界裏銀裝素裹的一片。

總裁辦公室照例是黑白灰三色,最簡約的現代風格,就連頭頂的燈發出的光都是冷色的,一點暖意都沒有。

許柏庭端坐在黑色的實木辦公桌上,安靜翻閱着文件,俊朗深刻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麽表情。

整間辦公室也呈現着別樣肅穆的氛圍。

慕寒推門進來時,他頭都沒有擡一下,她的腳步也不由放輕了些。

“許總,您的咖啡。”

“放這兒吧。”

“好的。”慕寒小心地托了托咖啡杯盤,将之放到了一邊,餘光不由自主地打量他。

相比于他所處的位置和手腕,這個大老板顯得過于年輕了。

而且,是出乎意料的英俊。

申城這邊的負責人比較佛系,這些年,大家也沒什麽上進心,乍然得知大Boss要過來視察,他們還真是吓了一大跳。

HS集團是金融圈的神話,上個世紀末的時候,它只是一個糧油公司,後來商業版圖漸漸擴大,在多國都有了根據地,分公司更是不勝枚舉。

許柏庭接手HS集團後,鐵血之名更盛。

傳聞中,這位Boss為人低調,手段狠厲,常年在國外游歷投資,涉及礦産、石油甚至基建,做的都是大買賣,甚至在多方勢力動亂角逐時提供軍火和藥品,不少政客都将他奉為座上賓,是個不折不扣的資本家。

可以說,HS在他手裏得到了空前的發展。

她聽過了太多跟他作對的人的下場,所以,被秘書辦指派過來協助他工作時,幾乎是欲哭無淚。

但是,工作了兩天後,她發現這位也不是傳說中那麽恐怖。至少,從來不罵人,不會把個人情緒帶到工作上。

只有在工作上犯錯,他才會訓斥幾句,且都是就事論事。

不過,雖然他英俊紳士,但還是太冷漠了,早上永遠是最早到公司的,下班永遠是最晚的,業餘好像也沒有什麽娛樂活動。

感覺就是一個精致卻無趣的人。

這樣一個人,給她的感覺就是“注孤生”。

可是,這日送完咖啡出去,跟她同組的小宋挨過來跟她說:“原來許總有愛人啊。”

“啊?”慕寒吓了一跳,有點不可置信。

“你別不信。”小宋神秘兮兮地說,“那天我看到了,就是ICSC那個項目開會那天,因為項目弄錯了一組數據,導致策劃脫軌,他大發雷霆,把老周他們那組訓了一頓那天。那個低氣壓呀!”

慕寒想起來了:“哦,那天啊。怎麽了?”

“那天他的臉色有多難看你也看到了吧?”

“嗯。”

“我去洗手間洗杯子,恰巧在安全通道外看見了他,他正跟人打電話呢。你猜我看到什麽了?他笑了啊,笑得好溫柔啊,聲音寵溺得都快滴出水來了,說,你早上有沒有賴床?你不能總是睡這麽晚,早飯一定要吃,知道嗎……媽呀!”

慕寒不大相信,印象裏,許柏庭就是萬年不變的冰山臉。

很難相信他對一個異性溫聲細語關懷備至的模樣。

所以,當她買好飯走到總裁辦公室外面時,她愣住了。

門是半掩着的。

許柏庭把手機貼在耳邊,背對着她站在落地玻璃前,聲音不大,但是能聽得清晰:“我不給你打電話,你是不是永遠都不會給我打?”

“容嘉,在聽嗎?”

“是不是又去泡吧了?”

“不是不讓你出去,女孩子晚上一個人出去不安全。”

“我可能還要半個月才能回去,記得照顧自己。”

“……沒,這邊空氣不好,我有些呼吸道感染,不是感冒。”

慕寒睜大了眼睛,望着他挺拔的背影,心底一時寂靜無聲。

她記得很清楚,昨天他病到被魏洵送去醫院,吊了半天的水才能勉強回到崗位。

都這樣了,還說沒病?

許柏庭的臉龐在背光裏半明半寐,比平日更多幾分蒼白,蒼白中,還帶着一絲病态的紅暈。

看得出來,他的身體狀況不是很好。但是,跟電話那頭的人說話時,聲音還是極力放得很輕柔,讓自己聽上去若無其事。

慕寒神色複雜。

她還沒見過許總這麽跟人說過話呢,還是一個女孩子,心裏,不由對那個神秘的女孩有了點好奇。

究竟是什麽樣的女孩,才能征服這種看上去冷酷絕厲的男人?

挂斷電話後,許柏庭眼裏的光芒漸漸暗淡下來,有些沉默地望着外面的夜景出神。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透過玻璃,似乎也能感覺到那種細密浸透到空氣裏的寒意。

慕寒望着他孤拔清絕的背影,有那麽一刻,感覺這個人是說不出的孤獨。

一個外表不管是微笑還是冷酷,內心始終封閉的人。

可是這樣一個人,其實也是有極力想要守護的人的。

她敲門進去:“許總,您的飯。”

他回過神來,緩聲道:“擱桌上吧。”

慕寒應聲,放下飯後,踯躅了會兒,看着他。

注意到她的注視,許柏庭蹙了蹙眉:“還有事嗎?”

慕寒:“……已經很晚了,您還病着,公司的事情,什麽時候都能處理,您還是回家休息吧……”

許柏庭沒有理會她,重新在椅子裏坐下,支着額頭,疲憊地擰了擰眉心。

慕寒還想說點什麽,但是視線觸及他冷漠平靜的表情,又不敢開口了,躬身走了出去。

沉默了會兒,許柏庭打開了飯盒。

很簡單的家常菜。

這是他吩咐的,他不挑食,工作的時候,更不喜歡在多餘的事情上浪費時間。只是,當番茄雞蛋送入嘴裏的時候,總覺得少了點什麽味道。

他想起一個月前,容嘉第一次炒這道菜,炒糊了,懊惱地扯下圍裙,一把扔到地上:“什麽破鍋子,稍微熱一下就糊了,還怎麽做菜?”

他那時想,怎麽有人這麽任性,自己炒不好菜,還要怪到無辜的鍋子上。

這幾萬塊一套的鍋子,給她用還屈才了呢。她倒好,還嫌棄。

他彎腰把圍裙撿起來,語重心長地告訴她:“你放那麽少的油,能不糊嗎?”

她瞪他一眼,嘴硬地不肯承認,有點生氣的樣子。他本來想教育她兩句,但是,目光一觸及她氣呼呼鼓起來的小臉,心就軟了。

後來,接過她手裏的鍋鏟說:“還是我來吧。”

想着想着,他忍不住笑了一下,悄悄翻開了她的微信朋友圈。

最新一條是剛剛發的:

【容嘉】:啊啊啊,好久沒跟朋友一起出來玩了,老鐵們,嗨啊![配圖]

照片裏,她跟一幫人勾肩搭背,面前的桌上堆了好幾瓶香槟。

這幫人都衣着不俗,長得也不差,應該是她那個圈子裏的。

看着看看,他沉默下來,手指無意識地收緊,說不上來什麽滋味。

這些人裏,他只認識她左邊那個短發高挑的女孩。

但是,也僅僅只是知道她叫周琦,跟她在一個工作室幹活而已。

而且,因為侯明朝那件事,關系還不怎麽樣。後來在面包店偶遇,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跟她的朋友打交道,只是一貫冷漠以對。

在她質問他的時候,出于自我保護的本能,他反唇相譏,把彼此的關系弄得更加糟糕。

現在想起來,還是有些沉默。

“你是容嘉的丈夫,但是容嘉的朋友呢,你認識幾個?或者,你從來都沒把這些放在心上,你也從來不覺得自己需要去認識她的朋友。所以,但凡你們有點事情,也沒一個人幫你說話。許柏庭,你做人真是失敗。”

——這是那天,她跟他說的。

仔細一想,她說的也沒錯。

但是,他不知道該怎麽跟人打交道,以往和人結識、交流,大多是為了工作,為了彼此共同的利益,大家目的明确,他自然游刃有餘。

但是,當目的成為了“交朋友”這種地方時,他就有些無所适從了。

歸根究底,是無法打開心扉,沒有目的、放下警惕地跟人交往。

許柏庭不混圈子,哪怕是沈蔚那幾個人,平日也是鮮少才聚一次。

而且,都是他們找他。

對于別人的圈子,他從來沒有想要去融入過。

甚至了解。

但是這一刻,他看着容嘉的這條微信朋友圈,第一次産生了動搖。

是的,他不舒服。

總感覺游離在她的世界之外。

他對她而言,是不是就是可有可無的?或者,只是不那麽讨厭的提款機而已。

照片上,她跟他們嘻嘻哈哈,是難得放松又肆無忌憚的模樣,那是跟他在一起時都沒有的。

許柏庭也知道自己性格孤僻,不是那麽讨喜。

兩人相處中,雖然總體是融洽甜蜜的。

但是,他們其實并不算心有靈犀。

甚至,隔閡很深,只是目前還處于相對平衡的狀态而已。

他不是一個喜歡跟別人敞開心扉的人,她也不是個喜歡追問的人。

一個是一扇堅固的門,一個是自由行走的風,她更多關注自己的舒适感受,很少去思考別人。

許柏庭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感覺頭隐隐作痛。他支了支額角,手指幾次落在她的電話按鍵上,最後都收了回來。

他不是一個不能忍受寂寞的人。什麽時候開始,也這麽對一個人牽腸挂肚了?

這麽患得患失,真不像他。

但是,一個人沉默思考的時候,總是忍不住想得更多一點。

晚上開了一下會,關于此次項目總結,高強度的工作下,他漸漸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

晚上到家後,已經是12點整了。

容嘉掏出手機,發現上面有兩條短信:

【別玩太晚了。】

【注意安全。】

都是許柏庭在四個小時前發來的。

剛剛她跟周琦他們玩嗨了,手機塞在包裏,音樂聲又大,壓根沒聽見。

她忽然有點心虛,遲疑地回複:

【容嘉】:睡了嗎?

【容嘉】:對不起,許大大,剛剛手機在包裏,沒看見 >3<

本以為不會等來回複了,誰知——

【許大大】:很晚了,你早點休息。

【容嘉】:嗯嗯,你也是,麽麽噠 >3<

她都要放下手機了,那邊又發過來一條——

【許大大】:打個商量。

【許大大】:以後能不能不要發“>3<”這個表情符?

【容嘉】:啊?為什麽麽啊?我很喜歡這個表情符啊 >3<

【許大大】:很渣。

容嘉:“……”

另一邊。

放下手機後,許柏庭的心情莫名好起來。他可以想象到她吃癟的表情。

不過,這也是他的心裏話。

不得不說,這個表情符,真的渣。

隔着屏幕都透着一股沒心肝的味道。

稍稍扳回一局的許柏庭今晚,總算睡了一個好覺。但是,翌日他就後悔了。

只見屏幕上,滿滿的都是:

>3<(省略N個>3<)

頃刻間,他陷入了被“>3<”支配的恐懼。

很好,渣女本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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