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還是閉了嘴。
巫蘭感到很奇怪,一進梁家的大門,她就把地圖打開了,秦邦彥是被她做過标記的人,不管死了還是活的,只要他人在梁家地圖上一定顯現出他的名字,外面的屍體她看過了,沒有秦邦彥,結果進了梁家,還是沒發現秦邦彥的蹤跡。
“賈大人。”巫蘭溫言喚了一聲。
“呃。”賈大人左右看看,确定自己沒聽錯,巫蘭的确是在叫他,“姑娘有何指教?”
巫蘭态度溫順,有些好奇地問道:“我能不能問一下,是誰報的案?”
之前巫蘭手中用袖子遮面,賈大人總是看不全她的面容,只能從眉眼身形身上猜測對方相貌應該不差,這麽一看,果然是個美人啊,感覺在兇案現場飽受荼毒的眼睛都被徹底地清洗幹淨呢。
“是這家的上門女婿。”
“他沒事嗎?”巫蘭追問。
顏好到就是容易被優待,賈大人一點不耐煩都沒有,一派和顏悅色地回答巫蘭的問題,帶着些啼笑皆非的神色說道:“他在糞坑裏躲着,除了滿身臭烘烘的,一點傷都沒受,真是福大命大。”
說話間,衆人到了梁君壁的房間。
進去之前,賈大人特意提醒幾人:“你們心裏最好有個準備,這位……”他不知道該怎麽稱呼巫蘭,不由看向封烨,封烨也愣了一下,他也不知道巫蘭的名字,于是看着陸勉。
陸勉嘴裏蹦出一個姓氏:“梁!”
“哦,原來是梁姑娘。”賈大人沒把巫蘭和梁家想一塊,他好意勸道,“要不然梁姑娘在外面等?本官怕你受不住。”
巫蘭看了眼地圖中正快速朝着靈堂移動的紅點以及秦邦彥的名字,微笑着點點頭:“我就在外面等。”
等衆人一進去,巫蘭立刻轉身往靈堂的方向走。
如果來人和昨晚的殺手是一撥人那最好,省得她還要費力氣去找,只要相距不超過十米她就能把對方打上标記,這樣一來無論對方去哪裏都不怕找不到,她倒要看看壞她好事的到底是何方神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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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蘭比對方還要早一步到靈堂,她站在院子裏,看着一個白衣人拎着秦邦彥的腰帶從屋頂上飛下來,扔麻袋一樣毫不客氣地把秦邦彥扔到地上,然後冷冷的看着巫蘭。
幾乎是看到白衣人長相的瞬間,一個名字自然而然地就出現在她的腦海裏:
梁無暇。
他們兄弟長的太像了,乍一看還以為是一個人,可奇怪的是,若是再看第二眼,旁人又會覺得這兩兄弟一點也不一樣,眼前這個面覆冰雪,尤其是一雙眼眸,冷到了骨子裏,身上更是有一種氣質,貴不可言,看着就不是個好相與的,如果說得罪了陸勉陸大夫一定會被整的很慘,那麽得罪眼前這名白衣人,很可能是傷筋動骨甚至丢掉性命的結果。
梁無暇目光從巫蘭身上收回,冷不防拔刀一揮,一個東西從秦邦彥身上飛出來,掉在地上,梁無暇冷聲道:“芷柔沒死,暫時只取你一只耳朵。”
秦邦彥才發現掉在地上的東西是一只耳朵,後知後覺地感到了劇痛,捂着血流如注的左耳哀嚎起來。
“我不是梁芷柔。”梁無暇此人一看就知道是個狠絕毒辣的人物,說謊被他發現了會很麻煩,巫蘭還有事情要和他商量,當然不能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和梁無暇結仇,所以她很明智的說了實話,“梁芷柔已經死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梁無暇肯定來過梁府,見過梁芷柔的靈堂,不然也不會綁了秦邦彥直接往靈堂這裏來。
梁無暇鳳眼中劃過一抹厲色,拔刀直取秦邦彥的項上人頭。
一人大喝道:“刀下留人!”
“锵”的一聲兵刃相接之聲,一個人從半空躍下,堪堪擋住梁無暇雪亮的刀鋒。
正是封烨。
再說封烨和陸勉一進到房間裏就有一股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賈大人面色發白,對兩人道:“你們自己去看吧。”自己說什麽也不肯再進去了。
兩個人互相對視一眼,封烨先繞過屏風走了進去,饒是做足了心理準備,看到房間裏的慘象也駭得不輕。地上一大灘血跡,幾乎無處落腳,一共四具屍體,兩具是完好的,一個頭被完整的割了下來,血淋淋的腦袋正對着門口,死不瞑目,還有一個脖子上刺了把刀,身體被釘在拔步床上……
陸勉白着臉,踮着腳尖走進去,先蹲下檢查了下屍身完好的,結果讓他倒抽一口冷氣:“不得了呀,這個人是被活生生捏斷脖子的!”他站起來,語氣特別激動,“封大人你看,殺人者肯定是先捏斷這個人的脖子,然後用這把刀削掉第二個人的腦袋,緊跟着把第三個人釘在了床上,最後有用同樣的方法捏斷了第四個人的脖子!”
可惜巫蘭不在,不然她一定會驚嘆于陸勉這可怕的觀察以及推理能力。
“這得多大的力氣才能做到!”陸勉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劃了一下,目光無意中掠過淩亂的床以及半開的櫃門,表情忽然一怔,目光裏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該不會,是她幹的吧?
封烨能看出這些人的死因,但讓他推理這些人死的過程就有點困難了,他撿起地上的一把刀翻來覆去地研究,陸勉撇嘴道:“別看了,殺人還用帶标記的兇器,不是蠢蛋就是栽贓嫁禍,栽贓嫁禍的這麽沒水平還是蠢蛋,讓人把屍體搬回衙門裏去吧,我回去再仔細檢查一遍,說不定有線索。”
“還是先生想的周到。”封烨笑了一下,把刀放下,臉上有些不好意思,“封烨愚鈍,讓先生見笑了。”
陸勉把他當成同類,對他還是很有好感的,就是見不得他這種老實溫厚的樣子,忍不住白他一眼,沒好氣道:“咱們兩個誰是當官的,你拿出點大官的樣子行不行?”
封烨好脾氣的笑着,并不言語。
“大人,不好了!”一名衙役飛奔而來,“證人被一個白衣人劫走了……”
封烨神色一肅,大步走出去:“什麽時候的事情?”
“啊?剛剛……不久……”
“往哪個方向去了?”
“梁府!”這次衙役回答的很幹脆,朝着右邊一指,“那邊去了!”
衙役話音還沒落下,和賈大人兩個就感覺眼前一花,封烨人已經不見了。
陸勉慢悠悠地晃出來,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愣住的衙役:“走,帶路,看熱鬧去。”
賈大人:“……”
等他和賈大人慢悠悠的找到靈堂,封烨正和梁無暇打的難分難解,巫蘭……正把滿臉血的秦邦彥踩到腳底下。
她沒看到過來的陸勉以及賈大人,也許知道,但沒在意,她腳踩着秦邦彥的肩膀,姿态也依然那麽地端莊文雅,衣服頭發紋絲不亂,臉上的表情,卻有些陰冷狂妄的味道,說話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柔和,無端的讓人發冷:
“說實話,就給你個痛快。”
陸勉:我就知道她是個蛇精病!
賈大人略淩亂:“這這這,到底發生了什麽了?那白衣人是誰?刺客嗎?梁姑娘她……怎麽了?”其實他真正想問的是,剛才還好好的軟萌妹子到底受什麽刺激!這種“本座分分鐘弄死你”的反派即視感到底是鬧哪樣?!
秦邦彥終于看到有人來了,就像見到親爹親娘了一樣忙不疊的大叫起來:“大人救命啊——!”他突然發出極凄慘的尖叫聲,痛的大聲哭叫,“我的手——”
原來巫蘭被他磨的沒了耐性,腳下用力,踩碎了他的肩胛骨,不止如此,她居然還回過頭來,看着陸勉和瞠目結舌的賈大人,眉眼間俱是溫柔笑意,嗓音冰質沁涼:
“他把妻子活活悶死在棺材裏,又不肯告訴我滅梁家滿門的兇手究竟是什麽人,你們說……他是不是該死?”
作者有話要說: 自古反派多蛇精……梁無暇比他哥年輕多了,顏值Max~
☆、第 8 章
“禽獸!”陸勉罵了句,冷着臉,語氣堅定的說道,“當然該死!”
賈大人無奈道:“陸大夫,事情還沒弄清楚,你不怕罵錯人啊?”他頭疼的看着這一群人,尤其是一刻鐘之前他印象還很不錯的巫蘭,現在他知道了,和陸大夫走到一塊的能是什麽良民?他就不該被表象迷惑了!
陸勉冷笑一聲:“怎麽不清楚了?賈大人你自己往靈堂裏看。”
他們就在門口站着,不過賈大人的注意力開始在封烨和梁無暇身上,後來又轉移到巫蘭和秦邦彥身上,靈堂怎麽樣他還真沒注意,陸勉一提醒,他才發現靈堂裏一片狼藉,棺木四分五裂,那焦黑痕跡,是天雷的緣故吧?
再仔細一看,賈大人背後冒起了寒氣,等等,棺蓋上的刮痕是怎麽回事?什麽撓的?
耳邊回響起巫蘭方才說過的話:“他把妻子活活悶死在棺材裏。”
賈大人倒抽一口冷氣,滿目駭然:“這——”
巫蘭很不耐煩,她本想等秦邦彥落單的時候再逼問他,神不知鬼不覺,一點麻煩都沒有,但梁無暇出現了,封烨也出現了,賈大人和陸勉都來了,就算她不說,等梁無暇和封烨打完了秦邦彥的所作所為一樣會暴露出來,梁無暇要殺秦邦彥,官府肯定也不會放過這人,她一個人怎麽跟他們兩撥人争?只能趁那兩個人打的難解難分的時候逼秦邦彥開口,但這個人簡直和茅坑裏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無論她如何威逼利誘,他只有一句話:
“不能說。”
結果就是巫蘭被逼的狂躁症發作,在賈大人和陸勉跟前精分了一回。
巫蘭問朱雀:“他們會怎麽看我?”朱雀敏感地在巫蘭的語氣裏聽出了一點點擔心,“他們一定以為我是個既不溫柔也不善良的壞女人。”
——原來你一直在外人面前表現的溫柔和善是因為你真的渴望成為一個溫柔善良的好女子?
朱雀竟無言以對,他只能狗腿地向煩惱的主人表達自己矢志不渝的忠心/真情:“主人你怎麽樣我都愛你。”
巫蘭把他的話當成耳旁風,她踩着秦邦彥,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個尴尬的境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她表情深沉起來——總不能一直僵持着不動吧?
破罐子破摔,繼續逼問秦邦彥?還是想辦法挽回一點自己的形象?
我覺得還能再搶救一下。
只需要一個臺階。
賈大人聽到了她內心地呼喚,他一臉嚴肅地說道:“梁姑娘,若秦邦彥果真犯下這等罪行,自有律法處置,還請梁姑娘配合本官,把嫌犯交給官府處置。”
開口之前,賈大人甚至做好了巫蘭拒不從命然後他再繼續勸說的準備,結果他話音還未完全落下,巫蘭就已經“高擡貴腳”,緩慢地退了一步,攏着袍袖安安靜靜地站在了一旁。
只是幾個很普通的幾個動作,由她做來,卻有種清風明月行雲流水般的靜雅之美,在傾瀉而下的明亮光線裏,她臉上展露的淺笑,仿若夏花靜放,魅力難言。
“大人所言甚是。”
準備了一肚子話要說的賈大人差點沒斷了氣,看着眼前這位和畫一樣娴雅靜好的女子,突然有種無處着力的糾結:你這麽乖,本官還能說什麽?
秦邦彥以為自己得救了,放心地暈了過去。
賈大人一個頭兩個大,趕緊吩咐手下:“來人來人,快把他擡下去,找個大夫治治,別讓人死了!”
“是!”兩個衙役領命上千,手還沒碰到秦邦彥,只聽“铿”的一聲刀劍相撞的聲響,從地面打到屋頂上,又從屋頂打到地面的兩道身影終于分開,梁無暇丢下封烨不管,手中寶刀又一次向秦邦彥招呼過來,而封烨離那麽遠,除非殺了梁無暇,不然根本阻止不了他,誰都以為秦邦彥這回死定了。
“梁君壁還活着。”巫蘭提高聲音,“留他一命!”
秦邦彥幸運地沒死,僅僅是被梁無暇一刀抽飛了而已。
衆人無語地看着他。
梁君壁看着巫蘭:“帶路。”
巫蘭失笑,還真夠言簡意赅的,這樣也好,省得麻煩:“賈大人,你看?”
賈大人頭疼,幹脆把問題全都推給封烨:“封大人,你看?”
封烨剛剛和梁君壁過了幾百招,打的很盡興,臉蛋紅撲撲的,要不是場合不對,他真想拉着梁君壁再過幾百招,身在公門,能碰到個和他不相上下的對手不容易啊,同僚中武功好的基本每個都被他翻來覆去虐了好幾遍,江湖俠士不能亂過招,一不小心就要引發江湖和官府的矛盾,封烨好久都沒這麽痛快過了。
好在他還記得自己的身份,整了整臉色,嚴肅道:“那便請梁姑娘帶路吧,我們一起去。”
巫蘭可不樂意這麽多人跟着一塊去,她心裏有十分不悅,臉上一分不露,默默地把算到幕後真兇頭上的賬分了三成給梁無暇,遲來也就罷了,淨惹麻煩,要殺秦邦彥給侄女報仇什麽時候不可以?非得當着封烨和賈大人的面麽?武功好就能不把律法放在眼裏了嗎?就算是她,在五千年後也沒這麽狂過……不,是這麽蠢過。
還有封大人,再叫我梁姑娘就算你是老實人信不信我一樣跟你翻臉?
“我不——”
“她不是我梁家人。”梁無暇搶在了巫蘭前面,幹脆的撇清了巫蘭和梁家的關系。
巫蘭嘴角露出一抹譏嘲的神色,她柔聲說道:“原來梁大俠還記得自己是梁家人麽?不知梁小姐在棺材裏喘不過氣來的時候,有沒有幻想過,她那位在外頭行俠仗義的二叔能從天而降,救她出來?”她嘆息一聲,目光送往靈堂,落在那被天雷劈開的棺木上,滿臉的惋惜和憐憫,偏偏嘴角牽着一抹笑意,像是嘲弄,像是譏諷,平白的挑起人心裏的怒火。
梁無暇面若寒霜,周圍的人無一不感到壓力,人人噤若寒蟬,就連封烨也有些受不了梁無暇身上散發出的森森冷意和殺意。
這殺意,不是對巫蘭的,也沒有針對任何人。
那是被人狠狠地戳中痛處後,對于已經發生的事情無力改變的憤怒,以及自責和愧疚等負面情緒無處宣洩之下無意識流露的殺意,巫蘭的話,才真是捅人一刀不見血的狠。
封烨左右看看,突然問梁無暇:“對了,你是誰啊?”
梁無暇:“……”
巫蘭:“……”難道她剛才說的還不夠明白?
陸勉看不下去了:“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呆,剛剛不是說了嗎,那位梁小姐的二叔,二叔你懂不懂?!”
封烨先愣了一下,接着臉上揚起一個純良的笑容:“先生,你好像比我更年長,私底下先生喚封某名字便是,二叔不敢當。”
“你——”陸勉漲紅了臉,指着封烨說不出話來,好半晌,一跺腳,恨恨地拂袖而去,“氣死我了!你們想怎麽就怎麽罷,本公子回醫館了!”
巫蘭亦是啼笑皆非,沒注意梁無暇冷飕飕看過來的眼神,等到雙腳離地耳邊風聲呼呼地刮,看着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地面,她才猛地反應過來:這是被梁無暇帶着飛起來了!
“等等,別走!”封烨叫了一聲,追着遠去的梁無暇和巫蘭跑兩步,也飛了起來,運起輕功幾個起落就消失在衆人的視線裏。
賈大人孤零零一個人愣在院子裏,左右看看,無可奈何地揮揮手:“走走走,先把秦邦彥擡下去再說。”
梁無暇靠着神乎其神的輕功絕技,翻牆上房,一路走捷徑,很快離開了梁府的範圍之內,因為他還帶着巫蘭,而封烨只有一個人,盡管比梁無暇落後了一步,封烨還是很快就趕了上來。
雙腳一踩到地面上,巫蘭擡手,兩根手指朝着梁無暇戳過去,她出手又快又狠,梁無暇雖然沒有防備,可論江湖經驗遠比巫蘭豐富,論武功內力……巫蘭根本沒有這玩意兒,所以她的小動作在梁無暇面前根本不夠看,他輕輕巧巧地就用刀柄給擋住了。
封烨和梁無暇的想法一樣,這毫無內力的一戳,根本不會對梁無暇造成一丁點的傷害,連小打小鬧都不算。
結果這兩位無論是大內還是江湖都稱得上一等一的高手全都想錯了,梁無暇擋住巫蘭兩指的同時,突然感覺到有一股很難形容地酥麻刺痛的感覺順着他拿刀的左手,傳遍全身,那一瞬間,他險些連自己的刀都握不住。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
幸好梁無暇反應不慢,立刻收手,一躍退出三尺遠,愕然地看着自己微微顫抖的左手,皺起眉頭,盯着巫蘭。
巫蘭心裏這才爽快了不少,笑容慢慢舒展開來,目光卻是涼沁沁的看着對面的年輕男子:“梁大俠以後行事,切莫再像方才一樣唐突冒失了……”
封烨看着他們兩個,覺得有些好笑,于是他就這麽笑出來了:“呵呵。”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想起來說一句,女主不會強制改造正常人的體質,生孩子這回事是有針對性的,改變要慢慢來
大家想看到成果可能會等比較久。。。和“變、革”一樣,颠覆陰陽乾坤也是一個漫長的過程,但她不放棄(治療)的心是不可動搖的。
☆、第 9 章
巫蘭和梁無暇都看着他,尤其是梁無暇,眼神跟刀子似的,封烨立刻收起傻笑,神色有些窘迫,讪讪的說道:“封某失禮了。”
梁無暇冷哼一聲,對封烨像牛皮糖一樣跟上來的行為很不爽,但對方既然有本事追上他,他當然不會拿刀逼着他離開,索性不去理會封烨,轉而對巫蘭道:“煩請姑娘帶路。”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同理,惹她不爽的家夥不爽的對象就是盟友,對于能讓梁無暇不爽快的封烨,巫蘭立刻多了三分好感,倒是覺得這位年紀輕輕就官至四品在天子腳下供職大人有些可愛,因此也不那麽介意身邊多出了一個預定之外的人。
反正從她來到這個時代開始,計劃之外的人和事情已經不止一出了,短短十幾個小時的經歷充分向她闡釋了什麽叫做“計劃趕不上變化”“人算不如天算”,她要是非在這上面較勁,不把自個兒憋屈才怪。
巫蘭不緊不慢地走着,兩個個高腿長的男人也要配合她的步調卻有些憋屈,無論冷絕狠辣的白無瑕也好,還是嚴正和善的封烨也罷,兩個人的性格都和“慢”沾不上邊,縱然是封烨這麽有耐心的人,路上也看了巫蘭好幾次,欲言又止,一副很想催她走快點的樣子,不過考慮到對方女性的身份和體質,又默默地把催促的話咽了下去,邁着委委屈屈的小步子落後巫蘭小半步,再看看另一邊比他好不了多少,好看的眉毛擰到一起的梁無暇,他突然心理平衡了。
左右急的不是他,就當散步了。
到後來,連比他們慢了好一會兒的陸勉也追了上來,略奇怪的看着他們三個:“踩螞蟻呢?”然後果斷大步超過他們,一陣風地去了。
封烨一聲“先生”的“先”還卡在喉嚨裏沒出來呢,眼巴巴的看着陸勉遠去的背影,滿心羨慕:他從來不知道,能随心所欲的大步向前走竟也是那麽幸福的一件事。
哦,對了。
梁姑娘是在醫館出現的,梁老爺會不會也在醫館?
封烨後知後覺地想,在下知道路,為什麽還要陪着他們踩螞蟻?雖然這麽想,但他完全沒有趕超巫蘭,先到醫館裏去見梁君壁的意思,也完全沒有把自己的猜想告訴梁無暇的打算。
反正,又不遠,很快就到了。
是挺快的,封烨剛好數到一千八百只螞蟻,“梁姑娘”說了聲:“到了。”
正是陸勉的醫館。
“封大人。”巫蘭喚了一聲,封烨忙收斂心神,一副正派的君子風度,“梁姑娘有何指教?”
聽到這聲“梁姑娘”,巫蘭原本正常的表情有了些微的變化,她玉石一樣靈透的眼眸瞧着梁無暇,波光流轉,似笑非笑:“封大人別再叫我‘梁姑娘’了。”
梁無暇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冰冷而沉默的面容上毫無波動,看不出是喜是怒,倒有些“小爺不與你計較”的冷傲和自負。
巫蘭一笑,收回目光,對一臉莫名的封烨道:“有些話我想私下裏和梁大俠講,能不能請封大人暫時回避一下?”
封烨怎麽能拒絕,他也沒理由拒絕,他是來找梁君壁的,又不是來胡攪蠻纏讓人煩的,于是他很識趣的點點頭:“那好,在下……”他往周圍瞅了瞅,看見醫館裏埋頭看書的陸勉,忽然有了說辭,“在下也正好想向陸先生讨教讨教……醫術,對了,在下應該如何稱呼姑娘?”
梁無暇也看着她,對于這名和他侄女相貌一模一樣的女子,他也非常好奇對方的來歷,不過他和巫蘭又不熟,讓他主動開口詢問……他開不了那個口。
——也許這就是傳說中的社交障礙。
巫蘭本來不想說,倒是朱雀提醒了她一句:“主人,這個人對完成地下城任務有用。”
雖然朱雀說了攻克地下城有豐富的獎勵,而且她也開啓了地下城的地圖,但要打開地圖,她人必須在地下城內,地下城究竟在哪裏她可是一點頭緒都沒有,朱雀也幫不了她,現在朱雀告訴她封烨對完成任務有幫助,那一定是從系統那裏得到了提示。
這個提示來的很及時,方便巫蘭調整對封烨的定位,定位不同,相處的方式和投入的心思多少當然也不一樣。
“是我疏忽了。”巫蘭有些歉意,注視着封烨的眼睛,很爽快地報了自己的名字,“我是巫蘭。”她沒有一下子對封烨熱情起來,那樣誰都會覺得她有問題,在介紹自己的時候正視對方,态度端正認真一些,既能傳達自己的誠意,又不會讓人産生懷疑——況且是封烨主動問起來,又不是巫蘭自己貼上去的。
封烨露齒一笑:“在下封烨。”
楓葉?梁無暇挑眉,頗為有趣的掃了封烨一眼,上上下下一打量,嘴角竟然露出一抹極淺的笑意:“是夠紅的。”
封烨:“?”
“喂!”醫館內的陸勉擡起頭往這邊看了一眼,“不要欺負老實人啊!”
梁無暇的笑容如昙花一現,這會兒臉上又沒什麽表情了,美則美,整個人冷的透心涼……見封烨一頭霧水的看過來,便說道:“你功夫不錯,改日我們再打一場。”
封烨期待:“定當奉陪!”
“介意我觀戰嗎?”巫蘭玩笑。
陸勉又忍不住插嘴了:“你以為是耍猴戲的麽!”
梁無暇臉一黑,看了眼興致不減反增的巫蘭,領會到了她的“險惡用心”,冷冷道:“若有那個本事,你就來。”到時候他一定挑個這女人找不到的地方,想看“戲”?哼,做夢!
巫蘭本來随口一說,兩個大男生精力過剩打架解決什麽的她真不感興趣,動作那麽快她都看不清楚好麽!不過她沒想到梁無暇會這麽介意,看了眼封烨,好像沒什麽抗拒的意思,她果斷把梁無暇和封烨兩人打上标記,決定他們連個要是開打,就算大半夜的她也一定從床上爬起來跑去觀戰。
“走吧,梁大俠,不是要見你大哥麽?”
“帶路。”
封烨愣了下,眼看着他們兩個快要走進內堂了,連忙說道:“哎不對呀巫姑娘,你不是有話要和梁二爺商量嗎?為什麽去見梁老爺?”
二爺……老爺……
這稱呼。
想到梁君壁那張年輕不老的柔弱美人臉,再想想封烨的“老爺”二字,巫蘭心頭頓時生出一種詭異的違和感,頓了一下,她才沖封烨露出一個大尾巴狼式的微笑,極好看,也相當地沒良心。
“是啊。”可憐的封大人聽到的解釋是這樣的,“我和‘梁二爺’本來就是要去見‘梁老爺’的,有問題嗎?”
當然有問題了!問題大着呢!早知道你們是去見梁君壁,他說什麽也得跟着一塊去!
封大人是個和善純良的好青年沒錯,可他也是個認真負責的好官,他腦子又不笨,直覺還很準,他沒想過巫蘭在打什麽“壞”主意,他只是覺得不能讓巫蘭和梁君壁背着他和證人見面……
結果還是被巫蘭擺了一道。
有種要錯過什麽的預感。
眼睜睜看着那兩人消失在他的視線內,封大人久久不能回神,臉上的表情,真是又無辜,又可憐,陸勉同情地看着他:“節哀啊。”
封烨呆呆的轉過頭,眼睛無神的看着他,半晌,嘴裏蹦出一個字:“啊?”
陸勉:“……”
巫蘭領着梁無暇到了內堂,不見梁君壁,只看到趙小四正在收拾床褥,她問道:“趙小哥,我帶來的那位病人呢?”
趙小四聽到她聲音,先不忙手上的事情,直起身子對巫蘭說道:“先生命我把病人移……移……”他乍一見梁無暇的面容,說話也不利落了,直到被梁無暇冷冷的掃了一眼,才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不敢放肆,老老實實地收回目光,在梁無暇的目光裏繃緊了神經答道,“先生說這裏人多眼雜,讓我把病人移到後院客房了……就在昨晚姑娘睡的那間隔壁。”
“好,我知道了,你忙吧。梁大俠,跟我來。”巫蘭像是沒發覺剛剛的小插曲,領着梁無暇往後院走,路上饒有興致地看着梁無暇,語氣真摯地贊賞道,“說起來,令兄還真是個萬裏挑一美人呢,就是年紀大了些,若是再年輕個十五六歲,換上和梁大俠一樣的衣服,我肯定認不出誰是誰。”
梁無暇最恨別人拿他容貌說事,換了別人,他肯定揍的那人哭爺爺告奶奶親娘都認不出來,若是女子,被他寒着臉一掃,基本上沒敢再放肆的,也有像巫蘭這樣不把他的冷臉當回事,但這種人以後也不會和他有任何交集,他根本不會放在心上,走人便是,若是事情還沒辦完……比如現在,他就只能忍着了。
他的原則就是不跟女人動手,更不會白費力氣去和對方進行口舌之争。
所以,明知道巫蘭拐着彎“誇”他是“美人”,他卻無可奈何,經常得罪人的梁大俠業務熟練的地反思,到底哪裏惹到她了?
☆、第 10 章
巫蘭心情甚好,屈起手指有節奏的敲響門扉,安靜了片刻,裏面傳來一聲虛弱的:“進來罷。”
她推門而入,卻把梁無暇阻在門外,梁無暇皺眉:“你什麽意思?”
巫蘭一想,笑了一下,又改變了主意:“進來吧,反正就算在門外,你也能聽見吧?”她不管梁無暇是不是懂她話裏的意思,轉身走進去,梁君壁正準備從床上坐起來,他的氣色看起來比早上好了一些,薄被只蓋到小腹以下的部位,上身只有一件單薄的裏衣,略顯淩亂,衣襟敞着,露出兩邊的鎖骨和白皙的肌膚。
梁君壁的手肘撐着床,擡起頭先是看了巫蘭一眼,輕聲道:“原來是……姑娘。”他聲音低下去,視線越過了巫蘭,怔怔的看着她身後的那人,沒有血色的薄唇動了動,巫蘭分辨不出他是不是說了什麽。
身後的梁無暇叫了一聲:“大哥。”聲音罕見地帶着暖意。
梁君壁眼睛裏慢慢地有水光閃現,明明滅滅,仿佛風中殘燭,指不定什麽時候那最後一絲的光亮也徹底熄滅了,梁無暇走過去,輕輕地把兄長扶起來,讓他靠着枕頭半躺着,梁君壁眨了下眼睛,淚珠順着臉頰滑落,他哀切地看着弟弟,哽咽道:“二弟,芷柔她……”
“大哥寬心,今晚我就取了他的狗命,給芷柔報仇。”
巫蘭挑了下眉毛:“朱雀。”
朱雀歡脫地蹦出來:“主人,我在噠。”
“會不會是我想多了?”巫蘭靜靜地站在一旁,注視着輕描淡寫說“殺人”的梁無暇,以及含着淚,居然點頭應“好”的梁君壁,“梁家兄弟,有點意思啊。”
朱雀打滾:“我也很有意思,主人求你多愛我一點~!”
梁無暇比巫蘭認識到的更有城府和心計,而梁君壁也并非巫蘭最初以為的“小白兔”,對梁君壁,巫蘭又提起了一些好奇和探究,不過遠不及她對梁無暇的興趣。
“這種人,就算不能為我所用……”
聽到這句話,朱雀虎軀一震,傳說中的boss經典語錄,終于要來了嗎?主人你終于有所覺悟了嗎?我會永遠追随您的!
朱雀立刻打起精神,陰森森的接口:“也不能讓他活着。主人,您決定要毀了他嗎?”
巫蘭沉默一下,涼涼的說道:“你怎麽會有這麽中二的想法?”
朱雀:“……”
被一個貨真價實的中二說中二,朱雀表示他此刻的心情特別微妙。
“這種人,就算不能拉攏,也一定不要與他為敵,否則一定會成為我們頭號難纏的死對頭。”巫蘭明智的把梁無暇這個名字劃分到“可拉攏”“不可為敵”的類別裏。
朱雀:“主人我不明白。”
巫蘭輕笑,語氣中盡是自信:“你不用明白,時間會告訴你,我決定有多明智。”
“但是秦邦彥死了的話,您該找誰問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