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承諾
牛教授最後神情複雜的走了,走之前還是囑咐靳沉到時候要過去拜年。
“你就當是再見見我這個糟老頭子,畢竟也不知道還能再見幾天了……”站在門口,牛教授一臉唏噓。
“哪有,爺爺你身體不是還好着嗎?”
“才不會呢!”
兩個小輩在那裏及唧唧喳喳地哄着,靳沉也點了點頭,“到時會去的。”
牛教授聽他這麽一講,惆悵的心情倒也慢慢散去了。他擺擺手作別,也拒絕了馮助理開車接送,依舊拄着拐杖離開。
靳沉在門口深深地看着這個背影,好一會兒才進屋。
年前的最後幾天過得快極了,在顧銘的要求下,靳沉陪他一起做了大掃除、寫了春聯、貼了花紙。
說實話,這些有不少對于靳沉來說也是第一次做,現代人過年哪裏有那麽麻煩?也就是小崽子嚷嚷着要這要那罷了。
即使是這樣,他也只能捏着鼻子陪着。神奇的是,他在這個過程中倒也體會到一點親子樂趣。看着軟趴趴的小崽子墊着腳尖貼福字、貼對聯,死活夠不着再向自己求助,自己卻可以輕而易舉地貼好——确實挺好玩的。
到臘月二八這一天,整棟屋子更是只有他們兩人了——馮助理、王媽他們也需要回家過年,帶着靳沉給的不少年貨大包小包地走了。
這會兒,廚房裏咕嚕咕嚕的,紫砂煲裏冒着騰騰熱氣,豆類特有的清香和大米的米香混合在一起,漸漸盈滿了整間屋子。
“先生,好了嗎好了嗎?”
顧銘嘴饞地扒在廚房案板旁邊,只有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露出來,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紫砂煲,随即又皺起鼻頭深深地吸了口氣,待那香味鑽入肺腑,他的肚子都跟着咕咕叫了兩下。
“餓了?”靳沉瞥了他一眼,打開鍋蓋,往裏面加了好幾塊冰糖,又撚起勺子攪合了幾下。豆子和米早就被煮的軟爛粘稠,彙成了一鍋濃稠的八寶粥,添加冰糖之後更是有一股甜味漸漸溢出,饞得顧銘不住地拉靳沉毛衣下擺,濕漉漉的眼神仿佛初生的小狗,充滿了渴望。
真讓他意外,先生居然會做好吃的八寶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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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餓哦……”顧銘拖長了尾音,企圖發揮一點可愛的優勢。
“馬上就可以吃了。”靳沉的視線掃過自己被拉扯到變形的毛衣,想了想還是放任小崽子拉着了。穿一次變形就變形了吧,小崽子高興就好。
反倒是顧銘看到靳沉的視線後心虛地縮回了手,露出了一個羞澀的笑容,緊接着又黏黏糊糊地抱進靳沉懷裏,把頭埋着怎麽也不肯擡起來,仿佛這樣就能不被責罵了,活像是做壞事被媽媽發現了的壞小子。
這個傻小子……
靳沉在心裏嗤笑一聲,他什麽時候因為這些問題說過他了?
“盛粥吧。”再次看了看火候,靳沉關了火,把紫砂鍋鍋蓋打開,八寶粥的香味頓時撲面而來,濃濃的水蒸氣袅袅而上,将廚房沾染上好幾分煙火氣。
顧銘偷偷探出腦袋,見靳沉真的在盛粥在放下心來,不過他還是舍不得放開靳沉暖暖的腰,就差把一雙有些冰涼的小手放進衣服內暖着了——他身體比較虛弱,冬天常常手腳發涼。
靳沉盛好粥才把小崽子從身上撕下來。他給靳沉用的是一個木質小碗,拿在手裏溫溫的,不燙。
顧銘端在手裏,沒有自己先嘗一口,而是挖起一勺後慢慢吹涼了,遞到正準備盛下一碗的靳沉面前——
“先生,你吃!”
靳沉回頭望去,只見顧銘的眼神還是那麽純淨明亮,自顧自地讨好他,好似前幾天牛教授說過什麽他都絲毫不知道一樣。
可是怎麽可能不知道呢?
那個糟老頭子還當別人聽不見他講話似的,聲音大的要死,都快把房頂掀了。
小崽子這麽敏感,之前上學都要哭哭唧唧的,現在不會是埋在心裏了吧?
靳沉的眼神有點複雜,他很快又斂去了,低頭抿了一口粥。
粥被顧銘吹得正好,還是熱乎乎的卻并不燙嘴。大米被煮的軟爛,輕輕一抿就融化在口中。豆子也熟透了,炸開了花,比米粒略硬一些的口感別有一番滋味。滿碗的豆香、米香混合着冰糖的甜香在嘴裏彙聚,合成一股暖流,甫一下肚就從喉嚨到胃部都暖和起來,實在是舒服極了。
靳沉咽下這一口,矜持地擡了擡頭,示意顧銘自己拿好。他要盛下一碗了。
顧銘捧着粥,就那樣傻兮兮地站在一旁,看着從未見過的靳沉居家模樣。
這個樣子的先生和他想的真不一樣!
他以為先生會是那種很冷酷,很嚴苛的人,就像之前兩個月……不過先生還是世界上對他最好的人了。
可是他沒想到先生竟然會為他煮粥,還陪他玩了好幾天!
雖然總是皺着眉,可是最後還是跑過來幫他貼對聯了。
雖然總是嫌棄這些麻煩,可是還是和他一起大掃除了。
雖然口上說着喊酒店外賣就好,可是還是親自下廚煮粥了。
先生對他真好啊……
哪怕是怕他聽到那些話,這樣的先生也讓他格外留戀。他簡直希望先生能對他一直這樣好下去!
可是……這樣太卑鄙了吧?
顧銘捏着碗,望着靳沉高大的背影,有點失落。
他是在利用先生對他的愧疚感,利用先生對他的關心來任性地要求這要求那。
他不是先生的孩子,有什麽資格要求這麽多呢?
就像那天那個老爺爺說的那樣,他其實就是麻煩吧?
萬一先生以後又有小孩了呢?
“傻站着做什麽?”靳沉盛好了粥,走過來一把撈過小崽子,捏了捏他惆悵的臉。
真不知道這小孩整天有什麽好愁的,這個年紀,就好好念書,好好玩就行了,像他當初那樣找個人整天對着幹也能打發下時間,一天天的想那麽多多幹嘛。
“先生……你以後會不會再生一個小寶寶?”
顧銘咬着勺子,嘴裏鼓鼓的,右半邊的臉直接突出來一塊,顯得本身帶點兒嬰兒肥的臉蛋更加可愛了。
靳沉沒想到小孩又開始問這些問題,真是一天天的不知道再想什麽。
“再生一個?算了吧!你這種小麻煩精我養一個就夠了!”他在座位上翹起了二郎腿,整個人都倚靠在木質靠背上,神情在嚴肅中又帶着點戲谑。
“我不是麻煩精……”顧銘扁着嘴,有些難受地辯解道。他才不是麻煩精呢!
靳沉笑了笑,剛想岔開話題,想起上次的教訓又停了下來。
他仔細觀察了兩眼小崽子的神色,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驀地放下腿,上半身前傾,一下子把臉湊到了顧銘面前,看着小孩明顯失落了幾分的神情,嚴肅道,“顧銘,有些話我只說一遍。”
他的聲音被壓低後顯得格外磁性,仿佛有一種神奇的魔力,一下子把顧銘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什……什麽?”
“我既然養了你,只要你不作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你就一輩子是我靳沉的崽。”一輩子三個字被他加重了聲音,配合着那深邃的眼神,讓顧銘完全移不開視線。
“我可不管你背後還有什麽父親母親、亂七八糟的親戚,既然當初不想要,以後也別來找我。”他最後一句話拔高音調,充滿了無限霸氣。
他靳沉是什麽人?在國外只有一筆啓動資金都能靠自己打下現在的家業,還有什麽好怕的!到了他手裏的東西,從來沒有再還回去的道理!
“所以,”他頓了頓,看着顧銘仿佛被剛剛那話震懾住而微微放空的眼神,“不準再給我露出之前那種委屈的神色,你就是我靳沉的孩子,不需要吃不存在的人的醋。我不允許,聽到了嗎!”
“先生……”
靳沉居高臨下地看着小崽子,看到他眼裏閃過了茫然無措,閃過了一些列震驚,最後彙聚在點點滴滴的感動上。
如果小崽子非要一個這樣直白的承諾才能安心,那麽他給他一個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