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告白

細長的筷子從嘴邊離開, 牽出了一線暧昧的銀絲。

顧銘像是只小松鼠一樣, 一邊往他這裏偷看, 一邊鼓着嘴巴快速地咀嚼着,能看出來他确實有些餓了,但是一見到靳沉出來,馬上又紅着臉放下筷子,裝作不餓,等着他來投喂。

他來投喂, 他的小松鼠。

他的。

這個想法讓靳沉腦子裏的某根神經有點興奮,手指微微動了動,內心蠢蠢欲動。

靳沉有時候會想,顧銘真是太聽話了,聽話到讓他想要做出些什麽出格的事情。

明明只是讓他一起吃飯,他卻拿起了他用過的筷子。明明只是讓他脫下大衣, 他去差點連自己裏面的衣服也脫掉了……

想到這裏,靳沉的眸色越發深沉, 之前明明已經壓下去的黑色再次翻滾而上。

他到底懂不懂, 要好好保護自己?

還是說, 他就是故意的?

靳沉走回了座位, 看着顧銘紅着臉放下筷子,沒有點破旁邊明明還有一只從未用過的勺子。

他得克制自己。在這方面,他一向很成功。

僅僅是一眨眼,靳沉已經将那些不該有的情緒全部沉澱起來了。

“買新衣服了?”

他再次談起之前的那個話題。

小孩不适合穿這衣服,看起來簡直就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他太嫩了, 而那衣服又顯得太過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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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顧銘之前的衣服都是他讓助理去買的,他指定了風格。穿那些小熊小兔子不好嗎?穿這做什麽。

靳沉的眉眼間有些不贊同,但是顧銘一點也沒看出來。他微紅着臉,臉上好似還有兩分羞澀,又多了幾分期待,“嗯……新衣服。先生喜歡嗎?”

靳沉避開這個問題,轉而問道,“怎麽忽然買這種了?”

一提到原因,顧銘就不得不回想起昨天看見靳沉和一個溫和的男子坐在一起。

他們一起喝咖啡,一起談話,兩個人那麽近,近到桌面下腳都快碰到一起了!

顧銘還不會掩飾自己的想法。他的小臉很快鼓了起來,看起來越發像是小松鼠了,兩側都鼓脹着。

“我昨天看到先生去相親了。”他控訴道。

靳沉:……?

他什麽時候相親了?

靳沉的眉毛緩緩皺起,手裏端着的咖啡也放在了桌面,但是他沒有立刻打斷了顧銘的話。

“先生相親的對象,穿着灰色的衣服。”

靳沉的眉毛微挑,好似想起了什麽。

的确,齊瓊宇那天穿的是灰色外套。但是這和小孩要買件類似的有什麽關系?他喜歡齊瓊宇想要模仿?

“所以?”

說到這個真正的理由,顧銘的小臉又驕傲起來了。剛剛撅着的小嘴慢慢翹起,眸子裏滿是靈動的光彩,他一副想要掩飾又抑制不住的歡喜,還帶着幾分羞澀,“我……我也穿灰色的大衣……先生……我……”

他其實也說不出什麽特別的理由。

是因為無非是那個人穿了,先生看着他那麽久,他也希望先生能看着自己。

他穿着一定比那個人穿着的更好看。

或許還有兩分嫉妒,或許還有吃醋……

顧銘這一刻心裏亂七八糟的,熱烈的喜愛混合着些許醋意,讓他半天都選不出來一個最好的理由。

他想起了十分鐘前先生落在他身上的視線。

有些灼熱,讓人坐立不安,臉都快要紅得發燙了。

那道視線還注視過那裏。

他的那裏……

灼熱的視線就像是舌頭一樣,一寸一寸地從他脖頸處舔下去。

先生,是不是也喜歡他?

一想到這個可能,顧銘都快忍不住了。他既希望他們能趕快和好在一起,又怕那只是他的錯覺,他其實猜錯了。

不,他肯定是對的。先生一直以來對他這麽好,怎麽會是不喜歡他呢?

先生還答應過他,不會再娶妻生子了!

在這樣的忐忑和期待之中,顧銘舔了舔唇,終于鼓起勇氣說出了那句幾乎是表白一樣的話,“先生……可以和我一起相親嗎?”

和我一起相親。

顧銘緊緊地盯住了靳沉的眼神,毫不掩飾裏面的羞澀的和喜歡。

他喜歡先生,他想要和先生在一起。先生在相親,那他就也和先生一起相親好了。他們會在一起的。

就像是以前那樣,那樣一直在一起。

從小到大,從前往後,從生到死。

一直!

他看見靳沉沉默了兩秒。他認為這是在認真考慮要怎麽答應他。

他有些期待着那個回答,甚至都幻想出之後會有的喜悅。也許他可以撲進先生的懷裏,晚上他可以睡在先生的被窩裏,先生不會再去相什麽親,對面只會是他……

這一切的一切都太過美好,美好到顧銘都忍不住先露出了一個微笑。

可是靳沉的反應卻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

“相親?”

這個緩慢的問句拉開了顧銘不好的預感。

靳沉只是有些好笑的勾起唇角,仿佛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用仍然帶着兩分寵溺的語氣說道,“小傻子,我昨天不是相親,只是見一位舊識。況且,我也不會因為對方穿着灰色大衣就和他相親。”

“你在想什麽呢?想穿這種大衣不用找個這樣的借口。”

顧銘的臉僵了。

不是相親?

他都誤會了?

可是王媽不是說……

不,王媽也說可能只是去見朋友。

難道真的是他的誤會?!

靳沉這麽一說,顧銘的勇氣全都被打消了,他渾身上下好似突然被洩了力氣,之前揚起的嘴角慢慢平淡下去,亮閃閃的眼睛也慢慢暗淡。

怎麽會是……誤會呢?

“原來是我弄錯了啊……”

靳沉瞥了他一眼,捏緊的手這才敢慢慢放松。他甚至隐隐約約能感受到自己背上微微出了點汗。

好險……他就要同意了。

顧銘的那個眼神太過明顯,以至于靳沉都有些不可置信。

顧銘怎麽會……

他的內心是竊喜的,那一瞬間他的心跳幾乎都停了,恨不得立刻答應他,恨不得狠狠地吻住他!

顧銘不知道,他紅着臉表白的樣子,有多誘人。他的嘴唇一張一合,紅潤的唇珠就在他眼前晃着,臉上的羞澀宛若朝霞,靳沉甚至可以想象到他全身上下都布滿紅暈的模樣。

那大概比之前看到的……還要誘人吧?

在沉默的兩秒內,他都快僵在原地,喉結不斷地上下滾動,捏緊的拳頭幾乎要把指骨都捏碎。

但是他不能同意,甚至不應該有這種念頭!

那是犯罪。

“有喜歡的女生,就別老想着相親了。”

他低聲說了一句,也不知是在提醒顧銘還是提醒他自己。

“沒有。”

椅子旁邊,傳來顧銘悶悶的話語。

“沒有喜歡的女生,一直都沒有。”

靳沉一時訝然,心潮起伏。

“那你之前說的……”他忍不住追問道,對那個答案隐隐有所猜測,但是又不敢相信。

他以為顧銘今天是一時興起的表白,難道之前就?

顧銘憂郁地看過來一眼,沒有多說,但是靳沉已經明白了。

還是他。

他心底忍不住湧上來一股竊喜,原來顧銘一直以來喜歡的都是他!

可是下一秒,靳沉又皺着眉打消了這個念頭,甚至開始痛恨起自己卑劣的那一部分。

他不能這麽想。

顧銘還是個孩子,他真的懂什麽是喜歡嗎?

他也許是因為這兩年他開始出差而希望得到更多的關注和陪伴,這不是真正的喜歡。

顧銘不成熟,但是他不能還那麽幼稚。

他得在這幾年裏,扮演好家長的角色。

這樣至少,未來還能多一些美好的回憶。

“回去吧,明天又要上課了,作業寫完了嗎?”

靳沉收拾好心情,看看桌面上吃的差不多了的飯盒,提醒顧銘。

顧銘今天開開心心地過來,這會兒卻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整個人都蔫兒了,無精打采起來。

“先生抱我。不然我就不走了。”他伸出手臂,開始耍賴起來。

其實作業早就寫完了,但是他還是想和先生多呆一會兒,多接觸一下。

哪怕……他沒能成功表白,甚至他都不知道算不算是表白出來了。先生到底聽出來了嗎?

靳沉對于顧銘的請求有些遲疑。

剛剛顧銘才和他表白,現在就要擁抱,他要是同意了豈不是給顧銘一種錯覺?

還是說他應該斷開一點?離顧銘遠一點?

顧銘再次察覺到了這份遲疑。

他忽然想到了什麽,眼裏漸漸又多了幾分光亮。

“先生之前不還抱過我嗎?怎麽現在不願意了?我長大了就不是先生的孩子了嗎?”他狀若不滿地抱怨着。

這話一說,靳沉好像才找到了解決方法。他像是在顧銘十歲時抱他那樣從腰間把人抱起,但是顧銘也差不多一米七了,大約一百二十斤重,靳沉沒辦法讓他坐在自己的胳膊上,又不能讓一雙長腿拖在地上。

“橫着抱,橫着抱就好了。”顧銘眨眨眼,“無辜”地指點起來。

靳沉慢慢把姿勢換成了橫着抱,這其實就是公主抱了。

意識到這一點後,靳沉的眉頭皺起,想要把人放下。

“先生!你剛剛答應了的!至少抱到停車場吧?我那麽遠送飯過來,先生還不願意抱我一下……”顧銘一邊說着,一邊看向旁邊的電梯。

靳沉再次遲疑了,他最後還是抱着顧銘進了電梯。小崽子今天受到了重大打擊,他還是得安慰一下。

只要把握好這個度,适當的接觸應該沒問題吧?

他的懷裏,顧銘也伸手抱住了靳沉的腰,雙手環繞抱住了靳沉的後背。

當他摸到一片微微濕潤的布料時,他才松了口氣,臉上也多了幾分笑容。

先生之前在騙他。

他明明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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