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情敵

雲毓進來的時候,黎漠正坐在書案旁喝茶,眉眼間似乎壓着隐隐的怒氣,那方手帕展開着鋪在書案上。

“殿下,裴依依到底想要幹什麽?”雲毓壓低聲音問。

黎漠低頭抿了口茶,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書案,他示意雲毓拿起手帕去看。

雲毓點點頭,抓起手帕。只見那帕上寫道:“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雲毓差點沒咬到自己的舌頭,他盯着手帕上的那首情詩看了半天。半晌,他擡頭看向黎漠,他現在算是明白剛進來時黎漠的表情了。雲毓咬了咬牙,努力将表情放正常:“裴家大小姐差丫鬟過來,就是為了給您送一首情詩?”

黎漠将手中的茶盞放下,站起身踱步至窗邊。

窗邊的挂着一鳥籠,籠裏是只百靈鳥,鳥兒在籠中啁啾,它的兩只小爪子抓着木棍,歪頭瞧着黎漠,銀鈴般歡快的鳥語充斥在書房的每個角落。

黎漠瞧着籠裏的百靈鳥,眯了眯眼眸,他緩緩合上手中的折扇,用扇頭輕輕點着手心,雲毓看着黎漠,握着帕子的手收緊了。

他跟在黎漠身邊已經有二十二年了,從十七年前徐德妃被先帝一杯毒酒賜死之後,雲毓就再也沒有見到黎漠表現出如此得猶豫和不确定。黎漠一直都是冷漠殘酷的,他将一切不确定的因素都排除在外,所有不在他掌控之中的人都被黎漠不着痕跡地除掉,黎漠從不會給自己留後患。

可是現在,他的殿下從生辰宴上回來後就一直在猶豫。

半晌,黎漠轉過身淡淡地瞥了一眼雲毓手中的帕子,啓唇,平靜說道:“将那帕子撕了罷。”

雲毓眼眸閃了閃,殿下說得是“将帕子撕了”而不是“将送帕子的女人處理掉”。

“殿下,黎梁皇族的皇子們手足情深,您和衆皇子更是休戚與共,裴依依當着滿朝文武的面提出要嫁給您,這分明就是在挑撥您和二皇子之間的關系!”雲毓咬了咬牙低聲說道。

黎漠搖了搖頭道:“小時候二哥經常跟我說父王為他取名單字‘猃’,是想讓他馳騁邊疆,護我大梁山河永晝,他這輩子最大的願望便是駐守漠北,教胡馬不敢南下。與裴家小姐的親事他本就很不樂意,二哥不會因為這事便與我生嫌隙。”

“裴家是塊燙手的山芋,我們若是陷進去,只會惹禍上身,殿下,請下令讓雲毓除掉裴依依。”雲毓抱拳對黎漠行大禮道。

黎漠垂眸,與雲毓對視,良久,他輕輕皺眉,“啧”了一聲,彎腰扶起雲毓道:“此事得從長計議,裴依依是裴家上下的掌上明珠,若是無緣無故暴斃,會有更麻煩的事情摻上我們,先觀望一陣子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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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毓點了點頭,他雙掌運力,只聽得一聲裂帛,那方手帕便被內力撕碎,他将帕子碎片随手扔進火盆裏,火光微妙地跳動了兩下,轉瞬間帕子便化作一縷青煙飄散在空氣中。

裴府。

宋歸正坐在桌前啃雞爪,她在看到沉碧回來時,擦了擦手道:“嗳,沒想到黎漠行事這麽謹慎,一個帕子送了這麽長時間。”

沉碧有些擔憂地看着宋歸,上前一步低聲道:“小姐,端王殿下似乎對皇後娘娘為你們賜婚的事十分不滿意,奴婢去送帕子的時候,殿下的臉色很不好。”沉碧說着肉眼可見地顫抖了一下。

宋歸聽罷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覺着我好看麽?”

沉碧愣了愣。要說樣貌,她可以拍着胸脯說她家小姐絕對是傾國傾城,在整個汴梁城她家小姐排第二,便沒人可排第一。

“小姐自然長得閉月羞花,無人可及。”沉碧認真回答。

宋歸笑得眉眼彎彎,她道:“那不就得了。天底下的男子對美色都是沒有抗拒力的,不是還有句俗話麽?女追男隔層紗,只要本小姐願意,保準讓四皇子心甘情願地将我娶回府。”

沉碧:“......”

宋歸拍了拍沉碧的肩膀,安慰她道:“嗳,莫要為我擔心,本小姐有分寸,笑一個好麽?來吃雞爪。”

夜色漸沉,一輪圓月遙遙擎在蒼穹中,銀色光輝灑落人間,不知這便汴梁城中幾家歡喜幾家愁。

宋歸很早便爬上床睡下了,這兩個月一直忙着給皇後做生辰禮,她硬是給那些木匠、畫師打雜幹了兩個月。終于,在她不遺餘力的努力下,懸在她頭頂的拿把刀暫時不會落下來了,宋歸今晚睡得格外香甜。

然而禦史中丞家便沒有這麽安寧了,自皇後生辰宴上回來後,劉瑜便将自己鎖在屋裏,房內不時傳來瓷器玉石摔碎的聲音。丫鬟們低頭跪在屋外的臺階上,劉夫人站在屋檐下沉着臉訓斥侍女。劉府上下雞飛狗跳了近半日。

劉夫人指着丫鬟們說道:“小姐一日不開門,你們便在這裏跪一日!”說完這話,她在生辰宴上受的憋屈也洩憤地差不多了,這才跺了跺腳冷哼一聲離開。

劉瑜面色陰沉地坐在木椅上,那雙盈盈如秋水般的美眸此時閃爍着狠毒的仇意。

上一世的她以為黎漠是個孬種,所以她對皇帝的賜婚很不滿意,在嫁給黎漠後也是百般給他難堪,誰料最後登上王位的并不是和她私通的趙衡,而是從沒碰過她的夫君黎漠。

當休書遞到她手裏的時候,劉瑜追悔莫及。幸好老天爺肯給她一次重來的機會,讓她重生到和黎漠訂婚之前的時候。

她本就計劃好這一世定要好好巴結黎漠,誰曾想半路殺出裴依依那個廢柴小姐,還輕而易舉地搶走了本該屬于她的端王妃之位。

劉瑜現在恨不得将裴依依扒皮抽筋了。她握緊了放在桌上的手,冷笑道:“好哇,裴依依,你們裴家也就只剩下兩年的時間,我倒要看看你還能得瑟到什麽時候!大梁朝的新皇後只能是我!”

咬牙切齒琢磨了一會後,劉瑜冷着臉站起身朝門口走去。

丫鬟們跪了一下午,這會屋裏摔東西的聲響終于停了,她們不敢起來,只能低聲哀求劉瑜将門打開。

門“嘩啦”一聲被人從裏頭打開,劉瑜沉着臉走出來,丫鬟們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終于不用罰跪了。

劉瑜掃了衆丫鬟一眼,,目光落在了跪在最右側的丫鬟身上,劉瑜擡手指了指她道:“你,随我進來。”

那丫鬟不敢怠慢,慌忙站起身跟着劉瑜進屋,劉瑜在椅子上坐下來,擡眸打量着她。

這丫鬟生的有幾分姿色,細細看來,但見她眼尾微微上挑,眼波流轉間便是千嬌百媚,腰肢更是盈盈不堪一握。

劉瑜記得上一世在她嫁給黎漠後,所有陪嫁的丫鬟中,就只有這一個最後被黎漠納了妾。

能爬上皇子的床的,肯定是有一定手段的,劉瑜現在下決心和裴依依作對,身邊沒個背黑鍋的肯定不行。

既然這丫鬟這麽想飛上枝頭當鳳凰,那就成全她。

想至此,劉瑜的唇邊帶了淡淡的譏諷的笑意,她問:“你叫什麽名字?”

“回小姐,奴婢叫佩鳴。”

“以後你便跟在我身邊,做我的貼身丫鬟罷。”劉瑜笑着點點頭。

佩鳴聽罷,感激涕零地跪下來不住地給劉瑜磕頭:“奴婢佩鳴多謝小姐栽培,日後定事事為小姐着想,好好服侍小姐,以報小姐的栽培提拔之恩。”

劉瑜扶她起來,親熱地握着佩鳴的手認真說道:“日後我們便是交心的好姐妹,私底下你也不用喊我小姐,我比你還小兩歲呢。你若不嫌棄,便喊我一聲瑜妹妹,我喊你一聲姐姐。我也老大不小了,爹爹遲早要将我嫁給端王殿下,到時候你與我一同嫁去端王府,我們也好有個照應。”

佩鳴一聽這話,眸子瞬間亮了,當下她緊緊握着劉瑜的手說道:“瑜妹妹若不嫌棄,嫁去端王府後,姐姐定會好好照顧妹妹的。”

劉瑜眼眸閃過一絲譏诮,還真是想當鳳凰想瘋了,她不過是口頭允諾了一句話,這丫鬟便得意忘形地以為自己能做端王妃了。

劉瑜故作憂愁地嘆了口氣,她有些為難道:“可是今日在皇後娘娘的生辰宴上,聖上親自為裴丞相家的小姐和端王殿下賜了婚,你我嫁進端王府也只能做妾處處受人欺侮了。”

佩鳴臉色沉了下來,眼眸裏已經帶了殺意,她壓低聲音道:“瑜妹妹莫擔心,裴家千金愚蠢做作,只要你我二人連心,定能拔掉這個眼中釘。”

劉瑜皺眉搖頭道:“可是裴丞相很寶貝他這個女兒,裴将軍也是将妹妹護為掌中寶,你我二人何來機會?也只有等到裴依依出府……嗳,這法子不行,裴依依不知被下了什麽迷魂藥,她如今鐵了心要嫁給黎漠哥哥,今日還聽說她為這事和裴丞相大鬧了一場呢。”

佩鳴沉默了一會道:“那我們便在端王身上下功夫,她若是鐵了心要嫁給端王殿下,依她那白癡愚蠢的性子,定會不時出府去糾纏端王殿下的,只要我們派人關注端王的一舉一動,總能找着機會除掉裴依依。”

劉瑜眼眸閃了閃,一抹笑意映在了眼底,她點了點頭,看來拉攏佩鳴真的是個很不錯的選擇。

夜色清涼如水,宋歸睡得正香,她翻了個身,砸吧砸吧嘴,夢見自己正拿着一大肘子啃得津津有味。

作者有話要說:  一個鹹魚作者的碎碎念:嗳,宋歸啊,你的情敵有重生加持啊,你要加油努力喲!

宋歸:您是不是和我有仇?為什麽我的穿書路這麽曲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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