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為你寫詩

宋歸是被被沉碧叫醒的,她頂着一頭亂發,迷瞪着眼眸坐在床上緩了好一會,這才哈欠連天地坐在梳妝臺前。

沉碧拿了篦梳一下一下輕揉地梳着宋歸的秀發,宋歸在銅鏡中哀怨地瞅着沉碧,沉碧被她吃人的眼神吓得一愣,她問道:“是......奴婢哪裏做的不好麽?”

“你賠我的醬肘子。”宋歸瞅了沉碧一眼,吸了吸鼻子。

“什、什麽?”沉碧聽得一愣。

宋歸瞪了沉碧一眼,癟了癟嘴說道:“我正夢見在啃醬肘子呢,肉是那麽嫩,醬汁是那麽香……啧……怎麽越說越餓呢。”

沉碧手抖了一下,她擡眸看了宋歸一眼,搖了搖頭,哭笑不得。

用過早膳,向裴夫人請了安,宋歸便回到房中,拿着帕子開始寫詩——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陣陣,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沉碧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等宋歸認認真真将帕子折好遞給她,沉碧才回過神,她咬了咬嘴唇勸道:“小姐……一封書信便足夠了,我想殿下他已經明白小姐對他的心意了,送多了不太好……”

宋歸搖了搖頭說:“嗳,一封信怎麽能表達我對端王殿下呼之欲出的心意呢?不好不好,要多送幾封的,要每天都送才顯得我誠心誠意。”

沉碧:“......”

黎漠上過早朝,照常來給皇後請安。

陳婉穿了件赤朱牡丹戲蝶琵琶裙,頭戴金腳紅鳳簪,這會她正歪在榻上喝芙蓉露,見黎漠前來請安,放下小碗,笑着朝他點了點頭。

“孩兒給母後請安。”黎漠拱手行禮道。

陳婉重新端起小碗:“免禮罷,适才太子過來在我這坐了一會,我還念叨着你怎地沒和他一起來呢。”

黎漠在皇後右手邊坐下來:“孩兒和二哥說了一會話,怕母後等得着急,便讓平哥先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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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婉點了點頭,她看向黎漠問:“昨兒個我和你父皇倉促為你賜婚,你可是在怨本宮?”

“孩兒從未由此想法,母後能将裴家千金許婚給孩兒,孩兒高興還來不及,哪裏會怨恨母後。”黎漠笑了笑回答。

陳婉放心地笑了笑,她将小碗擱在銅盤裏,揮了揮手示意侍女端下去,續道:“我聽說裴家小姐昨兒個為了你們的婚事和她爹大鬧了一場,此女舉止乖戾,日後嫁入你府上,你萬不可嬌慣着她,不然可要蹬鼻子上臉了。”

“母後說的是。”黎漠低頭垂眸答應着。

陳婉沒再說話,擡眸細細地盯着黎漠,她入宮也有三十幾年,什麽樣的人都見過,但是現在一個黎漠卻讓她看不透——寡言少語,對權力很淡漠,朝廷上的破事從來不參和,按理說這樣的人最透明,最純粹,最沒有威脅,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陳婉每次看到黎漠,心底總會升起一股無法言喻的害怕。

“聖上的這些皇兒中,本宮還是最喜歡你,漠兒可要一直陪在母後身邊呢。”陳婉笑着說道,她從心底害怕黎漠,所以她想要拉攏黎漠,想要用權力關系來誘惑他,“劉禦史家的女兒才貌雙全,音容樣貌都是很出挑的,漠兒若是願意,本宮便再做回月老,将劉瑜也收在你房裏罷。”

黎漠擡眸,表情淡淡的,他拱手行禮道:“多謝母後關心,孩兒只想與裴姑娘舉案齊眉平淡過一生,未曾有納妾之意。”

陳婉聽罷朗笑幾聲道:“男子三妻四妾實屬常事,沒想到我的漠兒對裴家小姐竟是如此癡心,只肯娶她一人呢。”

黎漠笑了笑沒答話,又坐了一會,陪着皇後說了會話後,他便告辭離開了。

宮外的永巷上,雲毓立在馬車旁靜候,雲毓扶着黎漠上了馬車後,自己也坐了進去,他放下簾子,車夫一揚馬鞭一聲長長地喧呼,馬車便辚辚向端王府駛去。

待出了皇城,黎漠靠在馬車車廂壁上,舒了口氣,他擡手揉了揉眉心,臉上帶着淡淡的倦意。

坐在一旁的雲毓看了黎漠一眼問道:“可是皇後又逼着殿下表忠心了?”

黎漠略一點頭,聲音懶懶的:“說要将禦史中丞的女兒許婚給我,一個裴丞相便夠我受,若是我再答應下來,這樣一來朝廷兩位元老重臣都聚攏在我麾下,估計她收拾我也毫不手軟了。她這試探人忠心的法子還真是屢試不爽,當年便是這樣逼着父皇賜死我娘,如今又用這招試探我。”

雲毓眼眸閃了閃,他低聲道:“待到兵起時,屬下定親手割了陳婉狗賊的頭顱獻給殿下!”

黎漠沒答話,閉眸休憩,馬車辚辚駛到端王府門前,黎漠彎腰下了馬車,管家迎上來道:“王爺可算回來了,裴家小姐的貼身丫鬟已經等候多時了。”

“她怎地又來了?”雲毓皺了皺眉問。

管家嘆了口氣說:“說是來給王爺送手帕。”

雲毓咬了咬牙,面色陰沉的很:“昨兒個不是送過了麽?”

兩次被宋歸派來送書信,沉碧不敢看黎漠的表情,她低着頭将手帕放在桌上,也不擡頭看黎漠,只簡短作了個萬福,便頭也不回地跑開了。

黎漠拿起桌上的絲帕,展開來,目光緩緩掃過宋歸寫的每一個字,雖說這位大小姐做事比較奔放,但是不得不說,手帕上的字寫的很漂亮,簪花小楷,筆鋒秀婉中帶着淩厲,倒是挺符合她這個性子的。

雲毓有些震驚地看着黎漠,不知裴依依給自家王爺寫了什麽內容,王爺竟然笑了,那種發自心底的笑。

黎漠看完詩,擡眸,看見雲毓正一臉驚訝地盯着自己,微微皺了皺眉問:“何故如此驚異?帕上的內容你要看麽?”

“不、不看,殿下。”雲毓搖了搖頭。

黎漠雙掌合力,眨眼間手帕便被內力摧成齑粉,如沙般從黎漠指縫間紛紛滑落。

人都說事不過三,當雲毓第三次見到沉碧将一疊的方正的手帕放在桌上時,他當時真的很像沖到丞相府将那位“不知廉恥”的千金大小姐給活剮了。

第三次送來的手帕,黎漠看完後沒有像前兩次一樣将手帕毀了,他面無表情地将那方寫着“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的手帕随手放進了一個木匣子裏。

“不知廉恥”的大小姐第四日又派沉碧送來了手帕,第五日,第六日,第七日……

送到後面,沉碧都已經麻木了,她一臉波瀾不驚地将手帕放下,說聲“殿下萬福”便面無表情地離開。雲毓也已經麻木了,他看着自家王爺将手帕拆開,讀完詩文,折好後放進木匣子裏。剛開始雲毓還想着等裴家小姐不送了,他就幫着王爺将手帕燒掉,到後來他都懶得去管那快放滿的木匣子了。

“裴家千金小姐每日差遣貼身丫鬟前往端王府送書信”的事情已經鬧滿城皆知了,裴行俨最近上朝時都能感受到朝臣戲谑的目光,他只能拉着老臉、硬着頭皮受着,裴依依他已經管不下了,稍微說兩句重話,自家閨女和妻子便哭得梨花帶雨,裴行俨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隐約聽到皇帝在喚他。

“裴愛卿——”

裴行俨一個激靈,“臣在!”

皇帝略微尴尬地咳嗽了一聲道:“城中今日傳言令千金每日為漠兒寫詩以表心意,朕明白令千金是想要報答漠兒的救命之恩,只是世間情分千種,朕覺着平平淡淡一些會更好,我想漠兒和朕的想法是一致的。”

裴行俨沉重地點了點頭,他舉着笏板出列朝班,拱手行禮道:“老臣回去便将聖上的意思傳達給小女,依依頑劣,聖上費心關懷,老臣感激不盡。”

宋歸歪在榻上吃杏子,沉碧一臉欲言又止地站在她身旁。宋歸偏頭瞧了沉碧一眼問:“何故如此表情?有話便說,在本小姐面前不必如此拘泥。”

“小、小姐今日不為端王殿下寫詩了?”沉碧試探性地問,替宋歸送信送了近一個多月,沉碧閉着眼睛都能走到端王府,這會宋歸突然不送了,她倒有些不習慣。

“不送了,自今日起本小姐決定不再送他手帕了。”宋歸搖了搖頭,勾唇一笑,氣定神閑道。

“小姐要換個法子?”跟在宋歸身邊這麽久,沉碧不相信她這愛折騰的性子能閑下來,不搞點幺蛾子出來,都不是她認識的裴家大小姐。

“哎呀~不要将我說的如此主動好麽?人家好歹也是個大小姐,怎能日日糾纏我未來的夫君呢。”宋歸有些扭捏地睨了沉碧一眼,嗔怪道。

沉碧:“......”

宋歸被沉碧十分懷疑的眼神盯得有些心虛,她嘆了口氣聳聳肩說道:“好罷,本小姐決定欲擒故縱、放長線釣大魚。”

沉碧:“......”

宋歸站起身,拍了拍沉碧的肩膀,朝她眨眨眼道:“走罷,今日天氣好晴朗,陪本小姐出城踏青去!”

半個時辰後,沉碧坐在酒館二樓的桌子旁,瞧着東面的街衢上自遠處走來的黎漠一行人,扯了扯嘴角轉頭對宋歸道:“小姐,您恐怕不是來踏青的,你是來和端王殿下偶遇的吧。”

宋歸展眉一笑,蔥白的手指點了點沉碧的鼻尖誇道:“阿碧真真是冰雪聰明,不愧是本小姐的貼身丫鬟。”說罷她煞有介事地趴在沉碧耳邊說道:“我跟你說,這家酒樓是端王殿下經常來的地方,我都打聽好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  宋歸:我如果愛你,絕不做那攀援的淩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雲毓:殿下,請允許屬下殺了裴姑娘罷

沉碧:小姐矜持啊!小姐!

宋歸:你是我的四月天~春風十裏不如你~

黎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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