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遇蛇
宋歸聽得一愣,她緩緩眨了眨眼眸,尋思着最近她在家挺安分的,既沒有出去撩黎漠,也沒有在府上搞什麽狂歡派對,裴行俨突然傳她過去是要幹甚?
“啧……我這右眼皮跳的厲害,這回過去準沒好事。”宋歸皺着眉,由沉碧扶着不情不願地朝書房走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宋歸頓了頓,她轉過身低聲問:“你剛剛瞧着爹爹的臉色怎樣?是高興愉悅的?還是怒氣沖沖的?”
沉碧猶豫了,“這……奴婢也看不出老爺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宋歸無奈地扯了扯嘴角,“算了,爹爹平時就那一種表情,問你也是白問。豁出去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管他是壞消息還是好消息!”
宋歸視死如歸地敲了敲門後推門進去。
裴行俨正在和裴夫人說話,聽見宋歸敲門,二人紛紛看向門口,結果被宋歸一臉豁出去的表情弄得一愣。
宋歸拖着身子,有氣無力地給兩人行了一禮,“孩兒給爹爹、娘親請安。”
“依依這是怎麽了?身子不舒服麽?”裴夫人起身拉着宋歸的手擔憂問道。
“娘,我沒事。”宋歸扯了個不怎麽好看的笑容,轉頭看向裴行俨問:“爹爹傳孩兒來是有何事要吩咐?”
裴行俨捋了捋胡子說道:“今日早朝時,聖上與朝臣商議移駕洛南別宮一事,依着皇後娘娘的意思,此次去洛南可能要停留三到四個月,聖上和皇後特地叮囑我要将你一同帶去洛南。”
宋歸:“……”
果然沒好事。
宋歸很想知道這本書的作者是不是故意和她作對,連一天安生的日子都不讓想她過,她前腳剛說不去洛南,後腳就被強制押往洛南。
唉,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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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中旬,聖上行幸洛南。皇帝行在,即是朝廷。時常受皇族行幸的洛南久而久之便成了第二個國都汴梁,時人稱“東京洛南”。
這日傍晚時分,龍辇行至大匡山,沿途沒有驿站可整頓休憩,因随行隊伍中女眷較多,只得停下來整頓休息。
聖上下了令,将一幹事物卸下車,尋得一處臨溪的曠野安營設帳。
別駕以下的官員都紛紛忙了起來,折騰了半天,總算在平坦空曠處設起一座又一座營帳。
天漸漸暗了下來,篝火漸次點亮,在濕冷的夜色中“噼啪”作響。
宋歸一臉尴尬地坐在一旁,盯着沉碧的背影發呆。
沉碧正在給宋歸鋪床,一轉頭就發現自家小姐跟丢了魂似的端坐着,她伸出手在宋歸面前晃了晃,“小姐,小姐你怎麽了?”
“唉,我都不敢出帳篷了。”宋歸捂臉長嘆一聲,“為什麽我們的營帳和二皇子黎猃挨着?左邊是英王,右邊是劉瑜,不是冤家不聚頭啊。”
沉碧笑了笑,她拍拍宋歸的肩膀,用盡可能委婉的話安慰她道:“您不用擔心二皇子會記恨您當衆退婚的事,當時聖上為您和英王殿下賜婚時,殿下他便不太樂意……你退婚對殿下來說,也算是一種……解脫……”
“……”
宋歸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呵呵,那我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喽?”
沉碧嘆了口氣,轉身繼續幫宋歸整理床鋪。自從聖上點名道姓要宋歸随駕,自家小姐異常火大,衆人也不知道她為何生氣,總之那脾氣就跟吃了火/藥似的,一點就着。
兩人正沉默着,營帳被裴夫人的貼身丫鬟玉瑛掀開了,“小姐,太太傳你過去吃飯呢。”
宋歸答應了一個聲,點了點頭站起身,“這就來。”
沉碧将繡被抖落開來,回頭對宋歸說道:“帳裏要收拾的地方還多着呢,沉碧便不陪着小姐過去了。”
“知道了。”宋歸點了點頭,一臉沉郁得嘆了口氣,轉身慢吞吞走出帳篷。
裴夫人的營帳在東面,也就隔了兩三個營帳,沉碧吼一嗓子,宋歸在這邊就能聽得到。
這會小厮們已經将羊肉煮在鍋裏了,濃郁的香氣随着咕嘟咕嘟冒泡的湯水飄了出來,勾得宋歸口水直流。
瓜果醪膳,漿果點心自然是少不了,裴夫人和裴行俨朝東坐着。
宋歸掀開簾子,裴夫人笑着喚她過去坐,宋歸乖巧應了一聲,規規矩矩地在裴夫人身邊坐下。
裴行俨此次随駕只帶了宋歸和裴夫人,耳邊沒了那些小妾們争風吃醋的聒噪,一家三口安安心心地吃着飯,宋歸煩躁的心情頓時減下去不少。
正吃的高興,忽聽得外頭傳來一聲尖叫,宋歸愣了愣,聽這聲音似乎是沉碧。她放下碗筷,說了聲“我去瞧瞧”便掀開簾子朝自己營帳跑去。
“沉碧!怎麽回事?何事――”宋歸掀開簾子,劈頭蓋臉一陣問,在看到營帳內的情形時,後面的話被她堵在了嗓子眼裏。
一條棕色黑斑點的蛇正吐着猩紅的信子圍着沉碧,三角形的蛇頭揚起,似乎在試探。沉碧吓得嘴唇發青,她跌倒在床鋪上,整個身子在不住地顫抖。
沉碧揪着繡被,貝齒咬着嘴唇,淚珠兒不住地往下掉,她顫聲說道:“小、小姐……蛇、有蛇……”
宋歸深吸了一口氣,她閉了閉眼眸,咬咬牙低聲道:“你別怕,先坐着別動,我去找防身的兵器。”
說完她緩慢往後退,剛轉身出了營帳,便一頭撞在了正在巡營的黎漠身上。
黎漠奉命視察各營帳,聽到尖叫便快步趕了過來。
宋歸被撞的後退幾步,來不及看清撞上的人是誰,宋歸眼眸一垂,目光落在黎漠挂在腰間的劍上。
她道聲“借用”,伸手利索将劍抽出,提着劍轉身回了營帳。
黎漠被宋歸風馳電掣般一系列的舉動搞得一愣,他回過神後趕忙追進營帳。
宋歸光潔的額頭上布滿了密密的汗珠,一雙剪水秋瞳帶着壓抑不住的憤怒和擔心,她穿着一襲紅裙,雙手提着劍,放輕步子朝盤蜷在營帳中央的蛇走去。
黎漠瞳孔皺縮,心跳猛地加快。
她要幹什麽?瘋了嗎?!
只見宋歸雙手将劍舉起,寒光一閃,淡淡的血腥味漫延開來,聽得“哐啷”一聲,那柄劍掉落,宋歸的身子晃了晃,跌坐在了地上,身旁是那條被砍了腦袋的蛇身。
黎漠松了口氣,神色複雜地看着坐在地上不住喘氣的宋歸,她的手還在微微顫抖。
宋歸壓住心頭翻湧上來的惡心感,喘了幾口氣,站起身走至床邊,垂眸看向沉碧,“沒事了,別怕。那毒蛇已經被我砍了。”
沉碧還在震驚中沒回過神,她呆愣愣地看着宋歸。
手起劍落,蛇頭落地,這一系列的動作發生太快,以至于沉碧現在還是被蛇吓懵的狀态。
外頭人聲嘈雜,裴夫人撥拉來人群擠進來,在看到那條蜷在血泊中的蛇身時吓得尖叫一聲昏了過去,衆人又是一陣手忙腳亂。
劉瑜是最後一個走進來的,她被佩鳴攙扶着走進營帳,眼神裏隐隐帶着的期待和幸災樂禍。
她撥拉開人群走到最前頭,想要确認宋歸有沒有被咬。
沾着血的蛇頭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的眼簾,吓得劉瑜低低地尖叫一聲,她掐着手心才沒當場失口說出一句“怎麽會這樣”。
豆大的汗珠從她額頭滑落,劉瑜臉色蒼白,眼神閃躲。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宋歸,低下頭着小聲問佩鳴道:“怎……怎麽沒被咬……”
“我也不知道,沒想到裴家小姐這麽勇猛……”佩鳴也被吓得夠嗆,她低聲回答道。
宋歸擡眸看向衆人。
衆人形色各異,有被蛇吓到失神的,有震驚宋歸勇猛的,有在一旁看戲的。
宋歸目光緩緩掃過衆人的臉,最後落到了劉瑜和佩鳴身上,登時知道這蛇是從哪裏來的了。
适才還壓着的怒火登時燒将起來,宋歸重重地閉了閉眼眸,深呼吸了一下後面無表情地走到蛇身旁邊立定。
她蹲下身将冰涼粘膩的蛇身提起來,又彎腰從地上撿起那柄劍,轉身朝劉瑜和佩鳴那邊走去。
劉瑜吓得不住後退,宋歸走了幾步立住,她擡眸看着劉瑜笑道:“今兒不知怎麽回事,我的營帳裏竟然鑽了條蛇。我之前在書裏瞧見過這種花斑蛇,書上說這種蛇大補元氣,且能補脾益肺。瑜妹妹身子虛弱,裴姐姐今日便将這條蛇扒了皮,剁了給妹妹煲湯喝罷。這蛇心蛇膽都是極好的藥材呢。就是瑜妹妹吃蛇心的時候啊,一定要瞧仔細了,看這條蛇的心是黑的還是紅的呢。”
劉瑜被宋歸含沙射影的警告和諷刺怼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她攥緊了拳頭,沉默着不發一言。
宋歸顯然已經知道了這條蛇是誰放的,她這會要是和宋歸翻臉,宋歸肯定要将這事抖出來,到時候她小心經營的形象也就沒了。
劉瑜勉強扯了一絲笑容,她顫抖着朝宋歸行了一禮,“那就……多謝裴姐姐了……”
宋歸莞爾一笑,她将蛇身挑在劍上,往前一推,那串無頭蛇便在劉瑜面前晃悠,劉瑜被這冷不丁的一下吓得大叫一聲,跌倒在地上。
宋歸驚訝道:“瑜妹妹這是怎麽了?裴姐姐不過是要把蛇遞給你,你怎地吓成這樣?難道是做了虧心事不成?”
“沒、沒有。裴姐姐真是說笑……妹妹怕、怕蛇……”劉瑜扶着佩鳴站起來,她強顏歡笑道。
“哦,這樣呀,那不如交給瑜妹妹的貼身丫鬟吧。”宋歸認真地點了點頭,她轉身将劍尖推向了佩鳴。
佩鳴吓得不住後退,劉瑜臉上毫無血色,她顫聲道:“裴姐姐……好姐姐,你……你快把蛇拿走吧……”
“妹妹別怕,這蛇都死了呢,你看它的頭都被我砍了呢。”宋歸又将劍尖轉向劉瑜,她上前一步認真說道。
粘膩冰涼的蛇身碰到劉瑜的面頰,劉瑜驚恐地慘叫一聲,昏了過去。
宋歸冷哼一聲,她看向佩鳴,正欲說話,忽然手臂一緊,一只修長有力的手攥緊了她的胳膊。
宋歸擡眸,目光猝不及防地撞進黎漠的眸子,宋歸愣了愣,她在那雙眸子裏似乎看到了淡淡的心疼。
黎漠沉默着輕輕搖了搖頭,手腕處被他抓着的地方傳來陣陣暖意,宋歸心頭一熱,鼻子一酸,緊繃的整個身子都放松下來,她松開拿劍的手,古劍應聲落地。
作者有話要說: 黎漠:裴姑娘好勇猛。
宋歸:(翻了個白眼)我那是被劉瑜氣的了好不?再說當時情況那麽危急,我要是出去大喊大叫搬救兵,驚吓了蛇把沉碧咬了怎麽辦?
黎漠:嗯,我知道。
宋歸:我怎麽從這句話中咂摸出了一丢丢心疼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