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回城

宋歸跟他膩歪了一會後,将藥箱拿過來,推了推黎漠的肩膀笑道:“快将衣裳脫了,我給你上藥。”

黎漠略一點頭,擡臂将外衫褪了,又擡臂将白絲亵衣褪下露出纏着紗布的右肩。

宋歸低頭在藥箱裏翻撿着尋藥膏和紗布,待取出之後,她擡眸看向黎漠,眼眸亮了亮,手上的動作不由得一頓。

只見暖黃色的燭光下,黎漠墨發散落在兩肩,他微微抵着頭,劍眉斜飛入鬓,眼底映着微光,眉骨挺立,薄唇微抿,衣裳已褪了大半,精壯的胸膛裹着層層雪白紗布,紗布上滲出點點血跡。

這驚鴻一瞥惹得宋歸心頭狂跳,她艱難地吞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一邊默念清心普善咒一邊一本正經地給黎漠上藥。

微妙的靜寂在兩人之間漫延開來,黎漠并未察覺出宋歸一壓再壓、蠢蠢欲動的小心思,他往後靠在床頭,微微揚起脖頸長舒了口氣。

宋歸心底的火“蹭”地一下便竄上來了。

去她媽的清心普善咒,去她媽的上藥,他是我男人,老娘就要親!

宋歸将藥膏往床上一扔,直接爬上床坐在黎漠懷裏,湊上前在黎漠唇邊親了一口,道:“夫君,咱們回去便成親罷,我想給你生一堆小娃娃。”

黎漠被宋歸這話嗆着了,他偏頭咳嗽了好幾聲,才緩過勁來,“婉窈別鬧。”

宋歸将扔在床上的藥膏拿過來,繼續給他上藥,“好嘛好嘛,我就想跟你每天都在一起。”

黎漠無奈地彎了彎眉眼,他擡手摟着宋歸的腰,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輕聲道:“陳婉僞造了你謀反的證據,我将你順利帶你回去,你打算怎麽了結此次事件?”

宋歸正在一圈一圈給黎漠纏紗布,聽到這話後頓了頓,她沉默了一會擡眸問:“你有什麽法子?”

黎漠回答道:“有三個法子。第一,回去後我便發動政變将陳婉一黨盡數鏟除;第二,我向陳婉施壓,此事不了了之;第三,你自己解決,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定傾全力相助。裴家有我在,你不必擔心。”

宋歸給黎漠纏好紗布,擡手将他的白絲亵衣攏好,擡眸朝他咧嘴一笑道:“我想抱你大腿,怎麽辦?夫君啊,你讓我享受一次躺贏的爽感好不好?”

黎漠聽不太懂宋歸的話,不過瞧她的神情,想來是撒嬌了。黎漠溫柔了眉眼,擡臂将宋歸摟在懷裏,偏頭吻了吻她的朱唇輕聲道:“睡罷,明日一早我們便啓程,十日期限僅剩兩日,前路不好走,此次刺殺未遂,陳婉還會派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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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流火,洛南城瓊花謝盡,晨光熹微,東邊較低處的天壤之間,一彎薄如雲煙的新月遙遙挂着,從瓊鵉宮中傳來的玉石碎裂的聲音驚得宮外樹上喜鵲撲棱着翅膀飛向蒼穹。

“廢物!一群廢物!”陳婉揮袖,将桌上的靈雲翡翠玉如意掃到了地上,她咬着銀牙看着跪趴在殿內的陳三思一字一句道:“黎漠去尋裴依依的時候,你們三十幾個人攔不住一個人,如今好不容易從曲陽城令那裏得來他們的消息,十幾個死士圍攻還是讓他們給逃了,本宮養着你們有何用?!送命嗎?!養個八哥日子長了還知道給本宮請個安,養着你們幹不好一件事!”

“娘娘、娘娘息怒。本來他們是将黎漠擒住了的,怎料那裴依依不知使了什麽法術,派去的刺客全都瞎了,這才讓他們逃走……不過、不過臣還有一件喜事要禀告娘娘。”陳三思不住磕頭道。

“喜事?人都逃了,還能有甚喜事?給你收屍麽?!”陳婉啐了一口罵道。

陳三思身子一抖,額頭豆大的冷汗滑落,他道:“娘娘息怒。據死士告密,黎漠似乎中了什麽毒,所以臣就想着既然他中了毒,裴依依又無甚功夫,他們肯定跑不遠,咱們再加派人馬前去堵截,十日期限馬上就到,只要拖着他們,讓黎漠不能赴約。到時候,娘娘在朝堂上也有法子治他的罪。”

陳婉聽罷,腳步頓了頓,她眯了眯眼眸,在榻上坐下,斟酌一番後,看向陳三思,“本宮便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若還是失敗,就休怪本官不講家族血脈情分了。”

“是是是,臣定不辜負娘娘期望。”陳三思慌忙磕頭。

陳婉歪在榻上,擡手按了按眉心,朝陳三思揮了揮手道:“本宮乏了,退下罷。”

陳三思恭恭敬敬地給陳婉磕了個頭,擡袖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躬身退了出去。

太極宮內,皇帝剛下早朝,四喜端了杏果涼茶跟在後頭。

一縷朝陽映在軒窗上,窗外一株銀杏樹郁郁青青,微風拂過,扇子般的葉子漾起層層波紋。

皇帝止了步子,他在窗前立住,瞧着銀杏樹,猛烈地咳嗽了一陣子後,皇帝沙啞着聲音問:“四喜,這銀杏樹栽在太極宮多少年了?”

四喜在心底默默算了算日子答道:“回聖上,這銀杏是皇後娘娘進宮那年,聖上您東巡洛南時和娘娘一起栽的。”

“柳兒進宮那年?”皇帝看着銀杏樹輕聲道:“一晃眼三十個年頭都已經過去了,這宮裏頭也早就是物是人非了。”

四喜嘆了口氣道:“聖上,今晨陳三思又去了娘娘宮裏,娘娘為端王殿下和裴依依的事情發了火。”

皇帝眼眸閃了閃,他擡手端起涼茶,輕抿了一口,咳嗽了幾下道:“傳皇後過來,就說銀杏樹黃了,朕想在洛南行宮辦一場銀杏宴,要她前來與朕商議。”

“諾。”四喜點了點頭,退出了宮殿。

瓊鵉宮內陳婉正在用早膳,她放下湯勺挑了挑眉道:“銀杏宴?這才七月初銀杏樹怎會黃葉?聖上莫不是糊塗了?”

四喜朝陳婉恭敬行了一禮道:“聖上傳話來讓娘娘過去呢。”

陳婉不屑地嗤笑一聲,低頭繼續喝粥,待喝完了芙蓉銀杏粥,她才擡眸看向四喜道:“本宮梳妝後便過去。”

四喜躬身行了一禮,退下的時候,他擡眸掃了一眼陳婉,眼底帶着惋惜,“娘娘,銀杏樹栽了三十幾年了,草木會枯死,人心似草木,耐心和情意也會耗盡的。”

陳婉眼眸一凜,她眯了眯眼眸,捏着湯勺的手緊了緊,陳婉沉默了一會笑道:“怎麽會忘呢?本宮與聖上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本宮這便過去。”說罷站起身,笑吟吟喚來貼身丫鬟便要跟四喜去太極宮。

皇帝正在書案前批閱奏折,陳婉巧笑嫣然,步步生蓮,她在皇帝身旁坐下,攀着皇帝的肩膀柔聲道:“聖上歇息會罷,臣妾給聖上沏壺銀毫茶。”

四喜屏退宮內的內官侍女,替皇帝和陳婉将太極宮的門緩緩阖上。

皇帝連連咳嗽,緩了好一陣子,這才直起腰,他掃了陳婉一眼道:“将你的人撤了,朕要立漠兒為太子。”

陳婉聽罷臉色變了變,她眼眸暗了暗,笑道:“聖上在說什麽?臣妾沒聽明白。聖上要立漠兒為太子,臣妾心底很是高興,臣妾打小就疼這孩子,還記着漠兒七歲的時候……”

“收手罷。這麽些年朕太慣着你了。”皇帝翻開一本奏折,打斷陳婉的話頭淡淡道:“去給外頭的銀杏樹澆澆水,朕适才瞧的時候背陽面的葉子枯萎了不少。”

陳婉神色頓時冷了下來,她道:“聖上這就冤枉臣妾了,這麽些年臣妾裏裏外外為聖上砍掉了多少危及皇位的勢力,除掉了多少心懷叵測的人,這些聖上都忘了麽?咱們風裏雨裏過來,如今聖上卻說臣妾圖謀不軌,臣妾寒心吶!”

皇帝聞言,從奏折中擡眸,他似乎想起了陳年舊事,神情有些恍惚。

陳婉續道:“這麽些年臣妾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聖上,你怎能忘了臣妾的好呢?”

皇帝看向陳婉,良久他淡淡笑了,略一點頭道:“朕怎會忘記?你我相濡以沫三十餘年,朕怎會忘記你?”

陳婉愣了愣,看着皇帝的笑容,那一瞬間她突然覺着眼前這個人很陌生,陌生到讓她有些害怕,她撲到皇帝懷中,撒嬌,“聖上是不是怪柳兒最近沒來太極宮陪您?那柳兒自罰三杯好麽?”

皇帝擡臂摟着陳婉,他一下一下輕拍着陳婉的後背,道:“你攔不住漠兒的,裴依依絕非尋常女子,她才是你應該除掉的人。”

***

七月初三,黎漠立下十日期限的最後一日。卯時,大殿前的車馬廣場上便烏泱泱地停了不少馬車,今日早朝衆臣都來得比平日早了兩刻鐘,黎漠不在洛南的這十日,陳婉動手清理了不少與裴行俨一同做事的老臣,也砍掉了不少搖擺不定不知站在哪一邊的臣子,如今的朝廷三分之二的人都是陳婉欽點的。

黎漠從大理寺将裴行俨帶走,便是公開和陳婉對抗叫板,兩大陣營便這樣悄無聲息地展開了拉鋸戰,黎漠人不在洛南,陳婉先下手為強,暗中排查黎漠安插的眼線,将黎漠的勢力一鍋端。

卯正一刻,皇帝和陳婉已經在三階白玉階上的書案前坐着了,衆臣都斂聲屏氣垂手立在兩側,殿內靜的出奇,落針可聞。

內官擡了一更漏擱在殿堂裏,滴答的水聲一下一下打在衆人心上。

僅剩的幾位肱骨大臣都煎熬地等待着,如果黎漠未能按時帶着裴家千金回來,那麽這朝廷将暗無天日,陳婉稱帝違背天綱人倫,他們會受到何種酷吏刑法,光是想想便吓得一身冷汗。

陳婉端坐着閉眸休憩,蔥白的手指在書案上一下一下地點着,唇邊帶着一絲志得意滿的笑容。昨夜陳三思派人來報說黎漠和裴依依被困在了洛南城外的崇明山中,今日定是不能趕回來的。

卯正二刻的水滴落下,陳婉站起身,眉梢眼角都帶着狂喜的神色,她正欲開口說話,聽得殿外宮人長長一聲喧呼——

“報——端王殿下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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