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殺人

沉香樓中歌樓舞醉,笙歌陣陣,香風習習,陳英仰躺在榻上,身邊圍着三四個濃妝豔抹的女子,桌上杯盤狼藉,雅間內不時傳來女子的嬌笑聲。

陵洲城縣令秦游正襟危坐在一旁,他板着面孔,恭恭敬敬地朝陳英行了一禮道:“還望刺史大人克己複禮,如此這般淫樂臣以為着實不妥。”

圍在桌前喝酒玩樂的衆人聞言愣了愣,哄笑起來。

陳英斜睨了他一眼,冷哼一聲道:“本官瞧着秦大人年事已高,不如告老還鄉做個富貴閑人罷。”話音剛落,便進來了一行持劍侍衛架起秦游便要丢出去。

秦游氣得破口大罵,“狗賊!我大梁的江山便是被你們這群狗賊揮霍盡的!放開我,我要去禀奏太子殿下!”

陳英眯了眯眼眸,他擡手将手中的酒盡數潑到了秦游臉上,冷笑一聲道:“太子?他能奈我何?”

秦游“呸”了一聲,他道:“人在做天在看,你會遭天譴的!你私吞赈銀,擅自修改賦稅法案,殺人滅口,你總有遭報應的時候!”

陳英的臉色陰沉下來,他咬牙切齒道:“本官遭報應之前,先送你上西天!”說罷,他抽出劍,便向秦游胸膛刺去。

忽聽“铮”地一聲,陳英虎口劇痛,痛呼一聲,手一松,古劍“嗆啷”一聲掉落在地上,他垂眼朝右手看去,虎口處已然青紫一片。

雲鸾将簾子掀開,黎漠冷着臉走進來,他垂眸四下一掃,淡淡道:“陳大人好興致。”

陳英慌忙從榻上滾下來,他跪伏在地上,恭恭敬敬地朝黎漠磕了一個頭道:“下官恭迎太子殿下。”

黎漠擡眸看向秦游,秦游被兩名侍衛架着,低垂着頭面色倔強,衣襟被酒水沾濕,往下滴着水珠。

“為何押他?”黎漠問。

“回殿下,秦游于酒桌前口吐狂言,對殿下出言不遜。”陳英拱手行了一禮,答道。

秦游聞言猛地擡頭,他正要為自己辯解,陳英已然笑着将黎漠讓到了榻上,“殿下一路舟車勞頓,臣特地選了此雅間為殿下接風洗塵。”說着,他拍了拍手,只聽一陣環佩玎珰,兩名女子笑語盈盈地走了進來。

“莺莺,明月。還不快拜見太子殿下。”陳英道。

Advertisement

兩位女子上前一左一右依偎在黎漠身邊,兩人嬌笑道:“奴家聽聞太子殿下豐神俊朗,今日得見,果然淩厲潇灑。”

陳英有忙着招呼人将桌上的杯盤撤了下去,換上了一桌酒菜,他指着佳肴一一向黎漠介紹。

那兩位女子身嬌體軟,沒骨頭似地一個勁往黎漠身上靠,莺莺倒了一杯酒,笑着遞到黎漠唇邊,撒嬌道:“殿下喝酒嘛,不要對奴家這麽冷漠。”

黎漠沒理她,他擡眸看向陳英,啓唇淡淡道:“孤此次前來有要事在身,接風洗塵一事便往後放一放,今日有事說事,請大人将賬本呈上來,待孤勘驗了再與大人飲酒也不遲。”

陳英面色一僵,他頓了頓笑道:“應該的,應該的,殿下心系蒼生,寬仁愛民,下官這便命人去将賬本拿來讓殿下過目。”說罷,他轉頭朝後頭站着的屬官使了使眼色,那屬官會意,朝黎漠拱手行了一禮後便退了出去。

“殿下莫要幹等着了,下官敬殿下一杯。”陳英笑着倒了一杯酒,他端起來朝依偎在黎漠身邊的兩位女子使了使眼色。

明珠會意,她端起黎漠面前的酒杯,輕抿了一口酒噙在口中,擡臂摟着黎漠的脖頸,作勢便要吻向他的薄唇。

黎漠“啧”了一聲,擡手扼住了明珠白皙修長的脖頸,五指稍一用力,只聽得輕微的一聲“喀嚓”,她的脖頸便被黎漠折斷了,明珠瞪着眼珠,還沒來得及慘叫,殷紅的鮮血便和着酒水順着嘴角淌下,一滴一滴落在地上,觸目驚心。

不過眨眼間的功夫,美人便香消玉殒。莺莺尖叫一聲,她發瘋了似的往後退,唯恐下一個便是自己。

陳英瞳孔驟縮,他如造雷擊一般愣在原地,怔愣地看着黎漠。雅間內頓時鴉雀無聲,衆人不寒而栗。

聽聞端王黎漠性子淡漠,為人處世算是溫和,可如今,在目睹了他單手折斷一個活人的脖頸後,陳英心底那一絲絲輕蔑和有恃無恐霎時褪得幹幹淨淨。

黎漠面色很淡,他将明珠随手扔在一旁,仿佛是丢了一件垃圾,他擡眸看向陳英,淡淡道:“孤不喜喝酒,還望大人莫怪。”

陳英回過神,他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連忙點頭賠笑道:“殿下不喝便不喝,哈哈,殿下還真會和下官開玩笑……”

黎漠掃了一眼僵立在屋子中央的衆人,挑了挑眉道:“諸位不必如此拘謹,都落座罷。”

衆人吓得一個激靈,手忙腳亂地搶過凳子坐下,縮着脖頸低垂着頭。他們唯恐自己比旁人慢了一秒,惹得黎漠不悅,伸手掐斷了自己的脖頸。

雲鸾垂手立在一旁,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看來,殿下的情緒不是一點地不好,而是很不好。

黎漠倒了點溫茶在茶碗中,端起來小口輕抿着。衆人吓得大氣都不敢出,如坐針氈,莺莺縮在角落面色慘白地發着抖。

忽聽外頭傳來一連串的腳步聲,衆人松了口氣,可算将賬本送過來了,若是再耽擱一會,恐怕他們沒被黎漠拉出來殺雞儆猴,自己都要被黎漠吓死了。

屬官面色不是很好,他沒察覺到雅間中氣氛的沉悶壓抑,神色匆匆地走至陳英身邊,低聲在他耳畔說了一句話。

陳英臉色大變,他咬了咬牙,攥緊了拳頭,正要低聲發問,黎漠出聲打斷了他——

“你是沒瞧見孤還是不知道尊卑禮儀?”黎漠将茶碗擱在桌上,擡眸淡淡地看着屬官。

屬官愣了愣,他四下掃了一眼,瞧見仰躺在地上,目眦具裂的明珠後,臉色變了變,當下慌忙上前跪下了,将賬本遞給黎漠道:“下官不敢,下官并無冒犯之意,還望殿下恕罪。”

立在一旁的雲鸾上前接過屬官遞來的賬本,放在黎漠手邊後退了回去。黎漠沒翻賬本,只垂眸淡淡地掃了屬官一眼,啓唇問:“你适才和陳大人說了什麽?”

屬官抿了抿嘴,他掃了一眼陳英,磕頭道:“回禀殿下,下官、下官并未和陳大人交談。”

黎漠挑了挑眉,他垂眸看向屬官,修長的手指在賬本上點了點。

屬官又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道:“下官所言屬實,還望殿下明察。”

“嗯。也許是孤看走眼了。”黎漠聞言點點頭,擱在賬本上的手頓了頓,他擡袖一掃,桌上的賬本便如一塊沉鐵般飛了出去,聽得“啪”地一聲,那賬本盡數砸在屬官頭上,屬官慘叫一聲,霎時腦漿迸裂一命嗚呼。

衆人見狀,紛紛跪倒在地,他們不住向黎漠磕頭,異口同聲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下官有罪,還望殿下手下留情!”

黎漠掃了一眼衆人,啓唇問,“爾等有何罪狀?”

衆人怕極,絲毫不敢隐瞞,将自己跟着陳英在陵洲城所做的一系列事情盡數說了出來。

黎漠靜靜聽着,面色波瀾不驚,眼底恍若沉着一塊黑玉,瞧不出喜怒哀樂。待衆人說完,他擡眸看向立在一旁的陳英,問:“陳大人還有什麽要補充的麽?”

陳英面如菜色,只覺喉嚨處仿佛梗着一團棉花,他張了張口,才發現自己被吓得失了聲。陳英驚恐地擡頭,他雙手掐着脖頸,盡力想要發出聲音。

黎漠皺了皺眉,他道:“陳大人,孤在問你話。”

陳英連忙擺手,他手忙腳亂地撲到黎漠面前,指着自己的喉嚨,“啊啊”地辯解,他不住地給黎漠磕頭,一面搖頭一面“啊啊”地嘶喊。

黎漠側耳細聽,沒聽明白他在說什麽,“啧”了一聲,擡手扼住了他的喉嚨,單手将陳英提起來問:“大聲點,孤聽不清你在說什麽。”

陳英竭力掙紮,他雙手抓住黎漠的手,拼勁全力想要掰開他的手。黎漠扼住他喉嚨的手仿佛一只鐵鉗,任他怎樣掙紮,都不能松開一絲一毫。

衆人吓得大氣都不敢出,他們跪伏在地上,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濕了,就那麽眼睜睜地看着陳英掙紮的手腳逐漸垂了下去。

黎漠将陳英随手扔在一旁,他站起身,衆人恐極,紛紛往後躲。黎漠掃了一眼衆人,擡眸看向秦游,架着秦游的那幾位侍衛早就吓傻了,都呆愣愣地僵立在原地。

“秦大人,适才諸位所說的話你可都聽明白了?”黎漠啓唇淡淡道。

秦游回過神,他掙脫開侍衛的桎梏,拱手朝黎漠行了一禮,清了清嗓子道:“下官都聽明白了。”

黎漠略一颔首,淡淡道:“很好。孤命你盡快寫一份奏折将此事詳盡陳述後加急送往朝廷,另外,抄了陳英的家之後,将財物登記在冊,折算好銀兩數,盡快給孤列出賬目來。”

“下官遵命。”秦游拱手行禮。

黎漠點點頭,擡手按了按眉心,擡步跨出雅間,雲鸾迅速跟上,走過秦游身旁的時候,他拱手行了一禮道:“有勞大人将此地處理一下了。”

雲鸾走出沉香樓的時候已是黃昏時分,金烏西落,朱霞燦爛,他一揚馬鞭,馬車辚辚駛了出去,一路無話。

回到府上,黎漠一面朝書房走,一面吩咐道:“打桶熱水來,孤要沐浴更衣。”

“諾。”雲鸾抱拳行禮,目送着黎漠進了書房,他這才轉身離開。

走至中庭時,他碰着了坐在樹杈上的宋歸。

宋歸一覺醒來不見黎漠,心底無聊得緊,便滿院子亂轉,恰巧碰到雲鸾。

“嗳,雲鸾,瞧見黎漠了麽?”宋歸從樹上跳下來,走至雲鸾面前,拍了拍手的灰土問。

雲鸾一見到宋歸,就想起了被黎漠一掌拍斷的手腕,一時間臉色變了變,他後退了兩三步,拱手行禮道:“殿下在書房。”

“你躲我幹甚?”宋歸疑惑,她上前一步問。

雲鸾又後退了一步,宋歸見狀逼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袖。

“夫人,”雲鸾崩潰,他拱手行禮道:“夫人日後還是莫要再說屬下英俊飒爽之類的話了,殿下他今日很不高興。”他說得很隐晦,并沒有告訴宋歸黎漠不高興的後果有多嚴重。

宋歸愣了愣,她沉默了一會,擡眸看向雲鸾,見他面色有異,忙問道:“黎漠他幹什麽了?”

雲鸾薄唇動了動,沒答話。

宋歸見狀逼問:“你說不說?不說我便告訴黎漠你非禮我。”

雲鸾肉眼可見地抖了一下,他道:“陵洲城刺史為殿下接風洗塵,我們去了沉香樓,殿下他……殺了三個人。”

宋歸挑眉。

哦喲,這麽生氣,氣的不等找到證據治罪便動手殺人?

原書中黎漠做事很沉穩,戾氣也沒有這麽重,宋歸抿了抿朱唇,她拍了拍雲鸾的肩膀道:“那些人本就該死,死了也不冤,我去瞧瞧他。”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