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009
007.
回到學校,剛坐下準備早讀,後桌展東辰就戳了戳我:“班主任找你。”
“是嗎?什麽事?”我疑惑。
他打了個哈欠,暈乎乎地說:“不知道,可能不是什麽好事吧。”
我放下書,立馬去辦公室,意外地見到但朝星也在這裏。
班主任朝我招手,扶了扶眼鏡:“你們兩個的事我已經知道了。”
我惶惶然地走過去,非常謙虛地請教:“老師……什麽事啊?”
班主任臉色嚴肅:“你們兩個昨天幹了什麽事自己心裏沒點數嗎?去宣傳欄看看我們班被通報批評扣了多少分。”
校長都已經教訓過我們了,居然還不解氣。
這下,我和但朝星一樣杵着,一聲不吭。
班主任對但朝星說:“你寫一份一千五百字的檢讨書,明天在班上念出來。”
我下意識地問:“我也要念嗎?”
班主任用一視同仁的表情看着我,卻說:“你不用,你寫三千五百字的檢讨書交給我。”
這手怕是要寫成雞爪吧?我悄悄扶着桌子,防止我暈過去。
多羨慕但朝星啊——
我暗搓搓地瞟了他一眼,面癱式的表情看不出情緒,他開口,聲音還蠻冷的,不知是在表達對班主任的不滿還是對我的不滿:“老師,沒什麽事的話,我先去早讀了。”
“老師,那我也回去早讀了。”我順水乘舟,趕緊補充。
“等一下,盛吹蘆,你留下。”
我轉過身,強顏歡笑:“……老師,還有事嗎?”
“你先把門關上。”他指了指門。
我輕輕合上。
“那三千五百字,你不用寫了。”班主任說得一本正經。
“為什麽?”我很驚喜,但也很好奇。
“你媽媽昨天已經跟我打過招呼了,說你特別在乎面子,所以這次的懲罰就算了,下次不要再犯,懂了嗎?”
我那一瞬間就懵了。
有些人啊,收到的紅包應該不少吧……
我既無奈,又憤怒,放學後第一時間去問我媽:“媽,你送禮了是吧!”
“是啊,很正常。”我媽說得一臉淡然。
我指着自己的鼻子:“媽!你看我臉上不高興的表情!我最讨厭這種虛僞的事了!”
“不能說虛僞不虛僞,只是有時候,世界就這樣轉,”我媽淡定地切着土豆絲,對我笑眯眯地,“對你有用。”
唉。
我內心一聲長嘆,還只能在內心裏嘆,不然我媽就會說我:“小孩子,年輕人,要上進,不要老嘆氣。”
我郁悶地坐在書桌前發呆,可不得不說,我媽說起大道理來,頭頭是道。
畢竟,生活這種東西,有光明,也就有黑暗。
可我還是很郁悶。
我坐在書桌前,門忽然敲開了,我賭氣地說:“我不吃晚飯。”
“不吃晚飯,那試一試這件裙子怎麽樣?”傳來的卻是前幾天去杭州出差的我爸的聲音。
我驚喜萬分:“爸爸你提前回來啦!”
我爸摸了摸我的頭:“是啊,給你和媽媽一個驚喜,還給你們都帶了禮物。”
我放下筆,拆開包裝,是一條藍色娃娃領的連衣裙。
我露出一口白牙:“謝謝爸爸!”
我爸又神秘兮兮地拿出另一個盒子,笑:“還有一個禮物。”
我爸笑呵呵的,又下樓去膩歪我媽了。
我打開盒子,裏面裝的是一個粉色的拍立得。
“哇……”我真是收獲不少啊。
按照說明書,自己對着書桌上一只小型招財貓拍了一張,畫質高清。我愛不釋手,可是忽然,我又安靜了下來,不知為何,對比出我家的熱鬧,我腦中忽然閃現出但朝星家清冷的樣子。
他還是一個人在家,吃着自己煮的面條嗎?
真孤單。
我跑到陽臺去看,才想起來他住八棟,我住六棟,我們中間還隔着一個七棟。
第二天早上,我特意帶了兩份我媽做的愛心早餐,在六棟樓下等他。
但朝星看到我,有些意外,但直接推着單車走了。
我推着單車跟過去:“哎,昨天放學後你幹嘛走那麽快?”
他不說話。
我說:“檢讨書你寫好了沒啊?”
他還是不說話。
虧我昨天還有感而發同情他來着,我現在高冷态度一冒,搞怪地說:“但朝星是豬。”看你說不說話。
他終于停下來,居高臨下地俯視我:“都是因為你,我不想和你說話。”
008.
我發出一聲“喔~”的聲音:“原來你在為你要自己一個人念檢讨書的不公而生氣啊。”
他嫌棄地說:“別跟着我。”
“放心,我這人還是很講義氣的,你幫我講了數學題,我當然也不會讓你一個人孤軍奮戰的,”我遞給他一份愛心早餐,“這是我媽做的,五星級大廚師都沒她做得好吃,給你。”
這樣,就不用在路邊随便買個煎餅果子、油條豆漿、烤冷面之類的了。
“我吃過了。”他絲毫不領情。
“那就留着中午吃。”
“中午食堂有飯。”
“那就留着晚上吃。”
他被我說得有些接不上話,最後說:“你煩不煩?”
我聳聳肩:“其實這是我媽讓我帶給你的,她說既然你答應了幫我補習,就不能虧待你。我媽還是很好的。”
他抿着唇,不接。
我踮起腳拍拍他的肩:“浪費可恥啊少年。”
他瞪了我一眼。
我将便當盒放在他單車後座上,然後踩着自己的腳踏車:“記得放在書包裏不要掉了,我先走了哈——不要遲到快跟上。”
早自習鈴響之前,我偷偷瞟他,看見他對着那便當盒發呆,忽然又皺眉,像是在做思想鬥争,最終,他打開了便當盒,咬了一口壽司。
果然啊,他沒有吃早餐。
真是的,小樣兒,我可是火眼金睛,那天在廚房洗碗的時候,我就瞥見一包挂面在那兒,胡蘿蔔和蔥都被他切完了,他吃啥?白水煮面條?
再說了,他冰箱裏除了汽水,也啥都沒有,早上就喝汽水嗎?
阿彌陀佛,這個嘛……我也不是故意要看他冰箱的,我只是做不來數學題的時候就容易心急,所以想找點冰水喝。
老天爺爺,你一定不要懲罰我啊。
如果你要懲罰就懲罰我家蠢蛋好了,讓它每天跑上十公裏,瘦下來,然後我們一舉兩得,它變成帥狗,我也拿到一百元的大鈔。
展東辰不好好朗讀課文,突然問我:“神神秘秘的,你在看什麽?”
我想我還是可以打诳語的,畢竟我不是出家人:“後面能有什麽好看的,當然是欣賞欣賞黑板報哈。”
第三節課是班主任的物理課,班主任強調了下紀律問題後,就叫但朝星來念檢讨書。
全班同學都注視着他,從他波瀾不驚的面部表情裏,我也看不出他有什麽情緒,倒是覺得他念稿子的時候字正腔圓,格外好聽。
“好了,我們現在正式上課。”但朝星說完,班主任就讓同學們翻開了課本。
我趕忙舉起了手:“老師,還有我呢!我還沒有念!”
班主任臉上的表情,不太美麗。
我不好意思地走上臺,開始了我的表演。
我确實是一個很怕丢臉的人,但這一刻,我覺得——我蠻英勇的。盡管但朝星在看了我一眼後,又把頭低了下去。
下課後,我跑到霍白白班上,問她借沒看完的小說,她在書桌和書包裏翻了好久後,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不好意思地說:“嘻嘻,我忘了。”
我無比憂桑地說:“那就明天吧。”
言情小說這種東西,也只能在學校偷偷看看,因為我媽只允許我看中外名著和輔導書。
忽然,坐在霍白白旁邊的男生天然呆地問了一句:“言情小說有漫畫好看嗎?”
我低頭,見他手裏捧着一本《海賊王》。
“兩者沒有可比性好嗎——”霍白白翻了個白眼,又介紹,“我同桌顧小向,呆是呆了點,但還是枚學霸。吹吹你有什麽不懂的,也不要來問他。”
這是什麽操作?我笑哭:“啊?”
霍白白聳聳肩,指着自己的腦袋悄悄說:“這人是個天才,跳躍性思維,講題是一步到位,我反正是聽不懂的。”
我感慨:“白白,我們真是有緣。我後面也坐了一個天才學霸,就像他那樣的。”
霍白白無比篤定地說:“那肯定不是我的菜。”
009.
放學後,我去車棚推單車,意外地看見但朝星的面前站着一個表情看上去有一丢丢緊張的女生。
仔細一看,那個女生竟然是我的同桌覃帆語。
她手裏捏着一個筆記本,很是羞澀,對着但朝星說了什麽,隔太遠我聽不清。
但是但朝星沒有接過那個本子,他看了一眼,就像一座移動冰山似的走了。
覃帆語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有些尴尬,隔着這麽遠,我都感受到了尴尬。
我決定等覃帆語走了我再過去,結果等了十分鐘她也沒走,大概是太難過了。我也不得不去推我的單車,反正我就裝作什麽都沒看見的樣子。
覃帆語主動找我說話了:“吹蘆,你是不是和但朝星很熟啊?”
“啊?”我一愣,“沒有啊。”
“今天上午的語文摸底考試成績出來了,李老師說但朝星作文寫得很差,讓我把我的作文範文給他看,讓他學習學習,但是我剛剛給他,他拒絕了。”
覃帆語可是語文課代表,作文和閱讀經常滿分的那種人,他肯定會後悔的。
我說:“他啊,可能就是有點拽吧,不用放在心上。”
“不是這樣的,”覃帆語望着我,“是因為但朝星說,有給他補習的人了,所以他不需要我的。”
“是嗎?誰啊?還有比你作文更好的了嗎?”
“他說那個人就是你。”她說。
我震驚了:“不會吧……”
覃帆語說:“他說因為你們住得近。”
我有些懵了,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答應給他補作文:“我好像沒答應給他補習的……”我不确定地說。
“真的嗎?”她語氣都揚了起來,“那你幫我把我的作文帶給他好不好?”
随即,她又立馬補充了一句:“因為李老師說,不希望有低分作文拉低他語文在全校的排名。”
我配合着說:“好的,好的。”
我推着單車走了,覃帆語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我說:“剛剛我安慰了一下他。”
我一臉懵逼:“他哭了?”
覃帆語噗哧笑了:“不是啦,今天他不是被班主任罰念檢讨書嗎?我覺得他可能會難過,所以就安慰了他兩句。不過……真想知道他和誰打了架。”
……
我忘了說,我和但朝星在寫檢讨書這件事上,謎一般地配合得□□無縫,他寫得含糊其辭,我也寫得藏頭露尾,誰也沒把對方的名字寫出來。
他只寫了打架,我也只寫了亂丢垃圾,可能班主任也覺得男女同學打架不是什麽好的模範,也就沒說什麽。
回到家,我快速做完今天的抄寫作業,然後去敲但朝星家的門。
他把門打開,看了我一眼後,又迅速關上了。
我愣在原地兩秒,兩秒後,他又打開門了,換上了一雙運動鞋,手裏抱着一只籃球,我下意識地說:“你去打籃球啊?”
他把門反鎖,低頭反問我:“有事嗎?”
我仰視着他:“今天你跟帆語說,我要幫你補作文啊?”
他沒坐電梯,走的樓梯:“我幫你補數學,你不可以幫我補作文?”
“我除了英語好之外,其餘的都馬馬虎虎中等,語文嘛,閱讀還可以,作文起碼是沒有帆語好的。”我說着大實話,“你別讓我坑你了,到時候李老師批評你,我可不負責啊。”
“那你就幫我補閱讀。”
我聳肩:“你更差的是作文。”
他似乎也無所謂,大步走開:“那算了。”
我停下腳步,反正我也跟不上他了,走那麽快,似乎是生氣了。